作者:流云残阳
很难想象,一个无机质的少女,要怎么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显然作为研究员的御坂,从一开始对此类实验就非常排斥,她能来到这里,也只是作为法兰的一员,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真的,不行吗?”
冥没能听懂她们的对话,她仅仅听到了,有一个适合的族群,能继续她的计划。
她上前一步,来到了御坂身前,似交涉,又似压迫,默默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知道吗?即使不是人体试验,我也特别讨厌现在进行的事情,尸体曾经是人类的一部分,用人类的一部分制造出来的却不是尸体,但她们都被拿来当作尸体一样的使用,我,从内心深处,讨厌着这些,do御坂忍受不住厌恶,发泄般的说道。”
织这才想起来,眼前穿白大褂的少女,曾经介绍过自己,说她在成为灰烬前,是一个克隆人?
和御坂对峙的冥却不知道这些,她正想继续说点什么,突然皱了一下眉,不着痕迹的抚摸了一下胸口,后退了一步,不再强求灰烬提供这个帮助。
“这样的话,那算……”
“不过,现在是她们说了算。”
没带语癖的简洁表达,御坂没有焦距的瞳孔,看了她的胸口一眼,将决定权,交给了焰和织。
她没有再说什么,走到一旁,撰写实验报告去了。
间歇三十五 交汇的水面和水下
日子又一天天过了下去,涌动的暗流平静了许多,连不时爆发的灵灾,都消声灭迹了。
但某些断开的裂痕,完全没有办法靠时间弥补。
神乐自那晚之后,一直在和黄泉赌气,她虽然没有直接搬离谏山宅,却再也不干涉黄泉的作息,她想怎么熬夜处理家族的事物,想怎么捣鼓监控的设备,全都由她去,神乐连话都没怎么和她说,只是每天准点做饭的时候,会来叫她吃饭。
黄泉仍然在勉强着自己,埋首于书房,坐在她父亲曾经坐着的位置,疯狂的吸收着管理的知识,也疯狂策划着,能证明冥是恶灵的计划。只有每天神乐叫她吃饭的时候,她会准点坐到餐桌旁,无声的享受妹妹制作的美食。
对神乐来说,这个宅子已经不如以前那样,是她最喜欢呆着的家了,没有交流的两个人,哪怕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也像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沿着各自的轨迹,向着纸张的尽头,直直的延伸了过去。
她也想放下自己的小任性与黄泉和解,可是制造裂痕的明明是黄泉,况且,焰姐姐提醒过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大概,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做了一些超过“默默在背后支持她”的事情了,所以,黄泉她的反应,才会这么大吧。
“烦死了烦死了!到底要怎么做才对嘛!”
狠狠的把枕头砸向天花板,无辜的寝具被反弹了回来,又重新砸到了她脸上,神乐干脆就这样埋首在枕头下面,躺在自己床上滚来滚去的烦恼着。
“连关心一下都不行吗?看见你疲惫的样子,我心里也很不舒服的啊!”
呼的坐了起来,发泄般的叫嚷着,无辜的枕头被她狠狠的揪住,咬牙切齿的向着两边扯开,刺啦一声,它终于承受不住虐待,断成了两半。
“哈……连枕头都欺负我。”
仰面重新躺倒,漫天的羽绒,从撕裂的枕头中飘出,带着洁白的色彩,缓缓的、缓缓的,像脑中散落的思绪,整个的掩埋了她的床铺。
被满床的洁白覆盖着,她一动不动的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一次呼的起身,抓过了自己的手机,手指迅速敲击着屏幕,任由满身的洁白,向着床沿滑落。
似乎发出了一封邮件,她有些紧张的握着手机,身体不住的往后仰倒,马上又要躺回床上,但亮起来的屏幕,终止了她的动作,仰倒一半的身体直愣愣的撇了回来,她迫不及待的点开回信,一目十行的阅读了起来。
“太好了,总算还有个姐姐靠谱~”
从床上一跃而起,她顺手拿起退魔刀,急急忙忙的冲出了房门,然后,又急急忙忙的冲了回来,跑到穿衣镜前,果然发现还有几缕羽绒插在头发上,而且一身便装被她在床上滚着乱糟糟的。
迅速打整好自己的仪容,这一次,她终于没有落下其他东西。
“我出发了!”
玄关里留下了一句告别,不设防的大门,在她背后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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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来了。”
玄关传来的问候,让黄泉急书的笔尖停了下来,她推开满桌的文件,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房的门前,隔着长长的走廊,盯着正在换室内鞋的白发女人。
神乐出去了,却有一个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刚刚看到了神乐那个孩子,还是那么开朗呢。”
黄泉瞥了一眼房间中的设备,读数的指针仍然指向原点。
“神乐她,一直是那么开朗。”
靠在了门边上,她在等冥走到书房。
黑色的和服一如既往,鲜红的花瓣飘在衣角。
“可是曾陪她一起开朗笑着的人,此刻,正冷着张脸。”
黄泉确信她正看着,父亲看到过的光景,那挪动的脚步,和飘荡的花瓣,让鲜红连成一条线,笔直的蔓延向她身后的座椅,让她忍不住想要拔出,斜靠在门边的狮子王。
“还不是拜你所赐。”
挪动的脚步顿了一下,花瓣上的鲜红几乎要滴落。
“我不否认。”
鲜红的连线晃荡了一下,终于,又恢复了既定的轨迹。
“不否认什么?”
手掌伸向了身后,黄泉真的握上了承载着谏山之名的宝刀。
“很多事情,比如,不否认你会拔出狮子王。”
另一只手同样握上了刀柄,将露出的剑刃慢慢推了回去。
她根本没看到冥怎么过来的,甚至,那片鲜红的花瓣,也刚刚随着衣摆,落回了她的脚边。
“你……”
“剑道基本步法,折足,你连基本功都分辨不了,还想向我拔刀?”
一晃眼,冥又回到了原地,仿佛一直站在两步外,解释着让黄泉吃惊的举动,只有花瓣,再一次随着衣摆飘落。
抓紧了刀鞘,黄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书房的设备,确认读数仍然没有变化。
她真的连这种基本步法都看不透了吗?
“你究竟多长时间没有练习剑道了,你自己最清楚。”
闪身越过黄泉,冥一点都没有在意满屋的设备,她信步走到书桌边,抚摸了一下桌角,接着,熟练的整理起了满屋的文件。
“管理家族,不是要事无巨细全部自己过目,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如何驭人,也是一个族长需要具备的能力,你把事务分解下去,便能轻松许多,至少,剑道的修行也不会落下。”
“修行?根本不需要吧,只要有狮子王的话。”
摞好的文件,正要放下,它们却停在了空中,下一刻,支撑它们的双手消失了。
黄泉这次看清楚了,真的是剑道的基本步伐——折足,冥的双脚几乎没有离开地面,转身的同时,微不可查的推动了身体,借助巧劲直接滑了过来。很快、非常快,没了支撑的文件碰到了桌面,她也来到了黄泉面前。
手掌探出,直取宝刀,黄泉反应了过来,以居合的架势想将刀藏于身后,然而,伸出的手掌如影随形,冥伸手的动作完全没有变,只是滑行着,来到了她藏刀的背后。
握柄、拧腕、振袖,手中的刀鞘突然滑不溜手,冥碰到了刀鞘的手掌,似慢实急的“取”到了狮子王,紧跟着滑动一步,冥避开了想要抢夺的黄泉,回到了书桌前面。
“所以,没有狮子王的现在,你该怎么办?”
入鞘的刀尖直指喉咙,精湛的“无刀取”,夺走了黄泉的依仗,冷汗顺着脊柱流下,她恍然间代入了父亲的视角,处在同样的书房,面对同样的凶手,同样被夺走的武器,同样被锁定的危机,或许她,也要步上父亲的后尘了?
不甘心啊!
“记住了,冠与谏山之名的是你,并不是刀,更不是食灵。”
宝刀被抛了回来,致死的危机就这么解除,黄泉默然的接住刀鞘,她面前,冥已经转身面向书桌,继续整理起了满桌的文件。
“顺便,这段时间,文件处理得还不错。”
挥了挥整理好的文档,这一声称赞,真好像是姐姐,对着妹妹发出的。
间歇三十六 交汇的水下和水面
不管在哪个世界,咖啡厅这种地方,都是很悠闲的场所啊。
小焰端着面前的咖啡,微微的品了一口,轻缓的音乐波动着思绪,溢满口腔的醇香,以及舌根传来的苦涩,让她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嗯,发出感叹也只是为了抚平波动的思绪,她进入咖啡厅前一直在烦躁着,为了某个颐指气使的家伙烦躁着。她好端端的为了自己的心愿配合着那个家伙,那家伙偏偏让她来做不必要的事情,一次两次也就算了,面对这个短发少女,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唉哆,总感觉这几次遇到的焰姐姐,和第一次见面时不一样。”
神乐正坐在她的对面,歪着头,盯着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汹涌的小焰。
便是她把小焰约出来的,虽然联系上小焰的方式有些曲折,她先是发邮件给了大叔,让大叔帮忙把约见请求传达给小焰,不明真相的大叔,理所当然的找到了自家队长,而焰受到消息后,立刻答应了神乐的请求,又告知了被她拐带来的“自己”,叫她去和神乐会面。
听上去很绕,实际也很绕,神乐完全不清楚自己想约的是谁,严格来说,她一直惦记的焰姐姐,应该是作为灰烬的焰,然而经过前两次的相遇,她隐约觉得会见到的,是作为魔法少女的小焰,两者间的区别她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端倪,才会有现在这么一问。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很久以前了,会有些变化,很正常。”
又喝了一口咖啡,小焰掩饰住了忍不住想要抽搐的嘴角。
灰烬有些时候真了不起,两个世界的人们本该永远不会相见,可通过他们却缔结了缘分,焰大概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一直让小焰与神乐接触,毕竟这位魔法少女,第一次与神乐见面时,是她自己走到了那个墓地。
“也是呢,时间总是在改变着世间的一切,就连我自己,最近的变化都大到,自己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放下咖啡杯,神乐不再纠结小焰的变化,反而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摩挲着掌心积累的老茧。
“焰姐姐,你说这些变化是好的呢?还是不好的呢?”
听到这个浸满惆怅的问题,小焰也放下了杯子,她视野中的少女,似乎每次见面都带着迷茫,作为怀揣着心愿,来到异世界的人,她早已抛弃了这种情绪,甚至一直走在自己铺设好的道路上,她可以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晓美焰原本就是一群理智到冷漠的人,也许同样是被灰烬搅乱了人生轨迹,同病相怜之下使她对眼前的少女多了一分亲近,此时,才会坐在这里喝咖啡,才会解答少女的困惑。
“变化是必须的,没有变化,一些既定的事,我们连改变的希望都没有。”
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用思考,她、她们轮回这么多次,不就是为了追寻,那小小的一丝改变么。
“可是,我为了‘在背后默默支持黄泉’的理由改变着,但改变的结果,却让我们之间的裂痕,越变越大;那这种改变,是不是焰姐姐你说的,不应该做的多余事情?”
个人经历导致的理念差异就是这么明显,晓美焰完全不用思考的问题,总会让神乐困惑得止步不前。是啊,所谓多余的事情,什么都不做,便不会多出这些事情。
“多余的事情,是以你的判断,去干涉与你无关的事情;自己的改变,是自己的事情,如果连改变自己的权利都不能行使,人类都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间。”
“那么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别人的话,不也干涉了与我无关的事情了吗?”
这是个怪圈,细细思索便会发现,人的一言一行,总会顺着自己的羁绊向外延伸,有沟通就会扩散影响,有交流就会传播思绪。不做多余的事情,要达成这一项,就得不做任何的事情,而人活着,怎么可能不做事情。
“……我知道了,是我们一开始的建议,没有向你解释清楚。”
抬起咖啡杯,小焰将其中的苦涩一口喝尽,少见的激烈举动之后,她把空杯落于瓷碟,身体前倾,直视着神乐的双眼——对圆之外的人,她认真起来了。
“‘多余的事情’对我们的定义是‘对愿望无益的事情’,我们总是目标很明确,做什么,会对愿望有益,我们很清楚,所以我们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但是你,还做不到这点。”
她停顿了一下,眼瞳中,倒映的对方的双眼,也认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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