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残阳
“立刻通知所有的代理人,紧急出动!务必做好平民的疏散和保护!”
完全没有征兆的灾难,引发了巨大的混乱,但混乱的中心,不是灵灾的源头,而是从环境省的办公室,慢慢的向外扩散。
值班中的纳布兄弟最先被动员,接着,通知传递给了泡在居酒屋中的樱庭和岩端,猛得惊醒了酒劲,两人发动了公器私用的路虎装甲吉普,轰鸣着闯入夜色中,前往汇合被黄泉甩在一边,独自跑到公园喝闷酒的纪之。
最后,警报震响了两个少女的手机,晃荡于夜市上的她们,看见灵压示意图的那一刻,都莫名的感受到了一阵心悸。
混乱开始向着有序转变,对抗超自然灾难的力量,如同一个个免疫细胞,沿着东京都脉络般的道路,汇聚到了灾难发生的源头,然而在他们正式启动免疫功能之前,早有一批异世界的来客,扼住了混乱的咽喉。
灰烬大概是这场灵灾爆发的原因,至少,是他们按下了灾难的开关——焰和织策划的包围网,正正的被冥蝶的主人,三途河和宏撞上了。不过,她们到底低估了杀生石的力量,收网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瞬,巫蛊世家出身的三途河,直接引发了灵灾。
不同于附身人类和亡灵的魍魉,这次他掀开了一张底牌,释放的是蓄养多时的蛊虫。
毒蛇、蜈蚣、蜘蛛、蝎子、毒蜂,体型大者如巨蟒般盘绕,体型小者如蜂群般聚散,密密麻麻的蛊虫带着瘴气充斥了灰烬的包围圈,狰狞的螯肢和鲜亮的颜色预示着它们的危险,让灰烬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在罗德兰征战的时日里,最烦人的就是非人型的怪物了,显然这些蛊虫比骸骨犬更加恶心,但是作为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面对再诡异的敌人,都不会后退。
会使用咒术的灰烬成为了战斗的中坚,他们拉出的火网,将灵灾束缚到了一个很小的范围,瘴气毒雾要面对异界火焰的挑战,巨大的蛊虫被坚盾利刃挡下,细小的蜂群穿透火网却找不到蛰咬的目标,换上全套铠甲的灰烬,一个个都包成了铁罐头。
火光让整个居民区喧嚣了起来,不过喧嚣起来了也好,看不到蛊虫瘴气的普通人,只认为是哪里失火了,报警之后自发的离开了混乱的中心,偶尔有人看到在火光中战斗的灰烬,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盔甲,也会让他们错以为还在梦中。
今夜之后,千代田区,大概会多出一个“纵火的恶灵骑士”怪谈。
蛊虫的气势汹汹,它们的主人却异常狼狈,没觉醒的灰烬尚且需要小心瘴气毒雾,而由心火铸成的觉醒灰烬,完全不惧这种糟糕的环境。
包围圈中,三途河正在和焰、织捉迷藏,借助蛊虫和毒气的掩藏,他不断的试图摆脱两人的追击,冲出灰烬的包围网,也正是这种自身难保的境况,让他在关键时刻,断开了针对谏山冥的控制。
他需要调用杀生石的力量,来制造足够藏身的环境,因而无法与另一块杀生石共鸣,只剩几只藏得很好的蝴蝶,还在监视谏山冥的动作。本来谏山冥第一次开枪时,这个一心想要复活母亲,早已被杀生石扭曲的正太,还以为计划彻底失败了,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重新取回了信心。
“哈哈哈哈,我的傀儡,你们的诱饵,终于还是走向了那一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明明都没有再操纵她,她还自己抬起了那把枪,瞄准了恨意所指向的那个人!”
畅快的声音宣泄着被压制的愤恨,宣泄着的愤恨不单单在此时积累,从某个玩偶般的使魔,抓到了他的蝴蝶之时,藏身幕后的他就接连陷入了麻烦,阴魂不散的黑色长直发少女,早让他的愤恨积蓄到了极限。
一切都为了复活母亲,凭借着这执念,他才能压抑着愤恨走到现在,难得看到灰烬吃瘪,他宣泄而出的情绪,搅混了瘴气毒雾,于蛊虫的鸣叫间,回荡在焰和织的耳畔。
“人类就是这样!稍稍的推他们一把,那些负面的想法,就会付诸于行动!愤怒、憎恨、嫉妒,是扭曲一个人再好不过的催化剂了!”
浓厚的瘴气毒雾里面,金白和深紫是最纯净的两个点,金白的火光看穿了传音的伎俩,紧紧的咬住了,试图干扰她们心智的蝴蝶于飞舞中留下的轨迹。所到之处,金白和深紫犁出了几道清净的线条,哪怕谏山冥如何堕入歧途,都不为所动。
“把她作为诱饵的你们也是一样的吧!和可悲的人类一模一样!没错,一定这样的,被杀生石吸引而来的家伙,即使表现出来的力量再怎么纯净,内里肯定黝黑的透亮!”
深紫的火光没有跟随金白,清净的线条却在划动之中,逐渐堵住了蝴蝶的去路。
嚷嚷着宣泄愤恨的三途河,惊觉天空中笼罩上了深紫色的星辰,一闪一闪,星辰似乎正在坠落,燃着火焰的边缘在视野中放大,直到刺骨的寒意爬上背脊,他才看清楚了坠落的不是流星,而是铺天盖地的刀枪剑戟。
“我说中了吧!你们的行为和我又有什么区别!面对杀生石不选择毁灭,而选择夺取,你们的欲望已经翻腾在这毒雾里面了,别以为区区火焰能够浇灭!”
坠落的冷兵器一瞬间制造了囚笼,钉入地面的刃锋蔓延着火焰,彻底困住了飞舞的蝴蝶。
几把刀剑透体而过,三途河的残躯半是蝴蝶,半是人身,撕裂的嘴角仍然在不住的说着,好像能让灰烬无法反驳,他便是最后的胜利者。
“啧啧,连自己内心都看不到的家伙真敢说呢。”
深紫的囚笼向金白打开了一道缝隙,扶握打刀的织,一瞬间蹿到了他的身前。
“我们的火焰是什么颜色,自己都一清二楚。”
快到来不及反应,看到也来不及反应,似慢实快,又慢又快,打刀以居合的方式出鞘了,清清楚楚的斩过了他的身躯,以巧妙的手法,将他左眼的杀生石撬了出来。
“小小的杀生石而已,它最多是小焰实现愿望的道路上,一小块垫脚石。”
伸手接住杀生石,打刀同一时间回鞘,被“斩”掉了生机的恶灵,化为了尘埃消散。
“是么?那这块垫脚石,先送给你们吧。”
消散之前,正太的脸上没有了愤恨,只有着运筹帷幄时的淡然。
蝴蝶没有被一网打尽,漏网之鱼正看着手枪的扳机,被谏山冥扣下。
砰——!
枪响没有传来,所有人都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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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歇二十二 返照回光中,最深刻的终结
砰——!
谏山冥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倒下,在他的胸口,一个血洞正潺潺流淌着鲜血。
伤痕累累的面容透着死亡时的安详,仿佛对夺去他生命的凶手,没有丝毫的责难。
甚至,还有着微微的歉意。
“宝刀狮子王还在,谏山家就不会灭亡……伯父啊,谏山之名原来是一只灵兽维持的吗?”
随意的将手枪扔到一边,不顾黑色的和服被鲜血打湿,她走到了男人身边,细细的端详他伤痕累累的面庞——眼睛好好的闭着,看上去真如同睡着了一般,这不是和谋杀这种死法相匹配的死相,她不知道他看过来的最后一眼,是否带着宿命完结的解脱。
“最后的最后,你想通了什么?为什么在我蔑视的表情下,还怜悯我的憎恨?了解了我的欲望之后,又为何报以歉意?这不是让我扣下扳机的决意,看起来如此的可笑吗?”
她缓缓的站起了身,走向旁边的书桌,那里,一份墨迹未干的遗嘱,正好好的摆放着。
“罢了,‘能保有狮子王的人选,便为下任家主’,这倒让我看清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念出了遗嘱上内容,她用镇纸好好的把它压住,就这么转身,拖着满地的血迹,离开了房间。
窗外的月光沾染了火焰的色彩,橙红的光芒让鲜血看起来也不那么突兀。
血色的脚印却穿过了走廊,回头一瞥,纷乱的谋杀现场,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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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室如今做了和警察一样的事情,动员了所有成员,却在事件结束之后,才赶到了现场。
火焰早已燃尽了蛊虫和瘴气,他们刚刚包围了这里,灵压监控上,过境的台风完全转变成了微风,只有被火焰肆虐过的残垣,告诉着他们这里确实发生了灾难。
大叔和少年留了下来,凭借着潜伏在对策室中的身份,假扮成最先赶到现场的成员,隐瞒了灰烬真实的信息,将灾难被遏制的原因,推到了这场大火之上。
大概是路过的驱魔师放的火,他们这么回报的,然后翻出了一堆虫尸,来证明达到类型B的灵灾,也是能够通过一把火给解决掉的。至于有多少人相信这个理由,他们也懒得管了,反正室长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个团队,之后估计还得被找去谈话。
焰和织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眺望着对策室的行动,一块鲜红的石头,被织用手抛起、又落下。
“石头是到手了,可惜人跑了。”
织念叨着,显然对戏耍了她的正太,异常的不爽。
“是我们大意了,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了解透彻之前,不应该着急出手。”
焰回忆着三途河溜走时的情况,织确确实实斩到他了,而且所有笼罩在火焰中的蝴蝶,也全部被她们烧尽,不过魔眼锁定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杀生石,说不定她们一直追杀着的,只是一个埋入了杀生石的替身。
如果猜测正确的话,制作这个替身,还真下了血本。
“嘛,当断则断,要是不出手,又怎么能弄到一块石头呢~”
把杀生石抛了过来,这块能够掀起腥风血雨的石头,在两个灰烬手里,简直是普普通通的红宝石,什么污秽、怨气、恶意,统统缩到了石头的最里面,生怕一露头,烧过来的火焰,就把它们净化得干干净净。
“也对,秘密是永远探查不完,也正是为了探查真相,我才会追寻这块石头。”
对着升起的朝阳,焰好好看了看这块红宝石,只见剔透的不明材质中心,总有一点光芒照不透的阴影,保险起见,她用火焰刻画了一个结界,封印好之后,收到了自己的盾牌里。
“不过,我觉得士兵手册里可以加一条,‘知识就是力量,真相就是灾难,在不知道该世界的力量体系时,不要随便行动’~”
“……前半部分,还真是有你风格的描述方式。”
“对吧对吧~这样很顺口嘛~”
暖和的朝阳,似乎把织的不爽也融化了,或者说她的笑容完全没有从脸上离开过,连问出下面的问题时,都爽朗得像阳光一样。
“还有啊,谏山冥那块石头,要现在收走吗?”
淡淡的瞥了眼她的笑脸,焰仍然面无表情。
“暂时不管,在我们抓到养蛊人之前,还可以继续做诱饵,而且,你应该很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嘿嘿,当然会好奇了,毕竟那个杀人现场,让人很在意啊~”
笑嘻嘻的承认了焰的猜测,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对策室到来前,她们仗着脚程,查看过了谏山宅的情况,然而没有目睹整个过程的她们,觉得现场处处透着诡异。谏山冥最终还是动手杀了自己的伯父,可最基本的证据处理都没做,死者的神态看起来也不像谋杀,甚至对冥不利的遗嘱,都完好无损的放在桌上。
点醒过她的织,也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了,究竟是杀生石支配了她的意识,还是谏山冥的存在控制了杀生石,如果是后一种结果,接下来的发展,会很有趣的吧。
所谓的有趣,仅仅针对围观者而言,受害者,为此而愤怒都无法做到。
“两位美女,你们家也在附近吧,不回去看看吗?”
轻佻出声的少年,正在执行队长最后一道指示,他找上了心不在焉的黄泉和神乐,接过她们正在处理的善后工作,装作不经意间提起,掀开了看似与灵灾无关的,那场谋杀案的帷幕。
“……神乐,我们走!”
从接到警报而产生心悸那会儿开始,黄泉一直心神不宁,可她茫茫然想不到心悸的原因,被少年一提醒,不详的预感刹那间填充了心房,压得她近乎窒息。不敢想象预感兑现的结果,她一把拉上神乐,跑向了自己的家。
一路上,朝阳映出了两个拉着手的影子,向着一个远方移动。
阳光照耀下的阴暗角落,也终有温暖不到的地方。
当她们来到不设防的大门前,斑斑的血迹,让她们的思绪,冻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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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歇二十三 痛苦遗留的韵尾
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光景,那是一个烟雨迷茫的午后,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畏惧着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命运,束手无策,唯有声泣,只能忍受时间冰冷的流逝。
三年前在这个位置的人,正陪伴在她的身边,也正如同三年前的自己,陪伴在她身边一样。
束手无策,唯有声泣?
父亲的离去是唯有声泣,但对于真相,她还没有束手无策。
老天总是会顺应着人们的心情,一大早的朝阳被乌云遮得没了影子,好像专门造就了一个烟雨迷茫的午后,要让她把记忆深处那段哀伤的往事,重新添入更多的悲伤,血淋淋的刻下再也磨灭不掉的印记。
给予了她如今一切的男人,躺在白布之下,唯一的欣慰,也只是安详的脸庞,没有丝毫死亡的凄惨。埋首于父亲的胸膛,窗外的迷茫细雨,滴滴点点打湿了白布,于脑袋下涂抹了一片暗色的泪痕,顺流而下,咸咸的味道,涩在唇边。
真相,她想要知道真相,然而放眼望去,每个人都好像隐瞒着一些事情,每一件证据都指引着一个方向,这些事情和方向绘成了杂乱的线条,千头万绪,找不到一丝合理的解释。
哪怕没有解释,她也有怀疑的对象。
“分家的各位家主已经到齐,黄泉……不,族长,请过来一下。”
怀疑的对象,就是这个恭敬的叫着她族长,还坦然的走到父亲身前,凝视着他遗容的女人。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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