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精灵能活很长时间。寿命最长的精灵，据说已经有快两千岁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精灵来说【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换算过来，可能其实也就是对人类而言【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人类为了二十年前被拐卖的婴孩都会拼尽一切去搜寻，更何况是精灵？
但问题是，人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精灵的仇恨还宛如昨日，但对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人类来说，他们只会觉得精灵用可能不知道多少爷爷辈之前的罪来审判自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与彻头彻尾毫无理由可言的**谋杀。
而精灵却又是一个遵守承诺的种族。
在无法直接找到证据的情况下，哪怕【残枝】们癫狂的认为杀害她们丈夫的仇人就是光明神教的信徒都好，精灵王国也不可能在找到证据之前率先违背自己的承诺。
但就算找到证据又如何？
当年的罪魁祸首已经死去，遗留的血脉认为自己是无辜良民不应该承担父辈的责任，更有甚者甚至可能连血脉都没能留存，继承名号的指不定是某个孤儿院里被教育提拔的执事。
而对愤恨的【残枝】们来说，她们却还依旧记得数百年前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愤怒，她们忘不掉自己发现丈夫尸体的痛苦，更忘不掉意识到丈夫是被背叛者杀死后的愤怒。她们对丈夫的爱被彻底转变成了对背叛者的仇恨，但遵守承诺的精灵却无法拿出证据为自己的子民提供帮助。
想来，精灵这个完美的种族的确太过时了——他们过时的遵守一切承诺，遵循古老的传统生活，进而让【残枝】们在血泪中扭曲，变成了杨浩等人所见到的模样。
【残枝】直到现在都渴望着复仇。精灵不会伤害同族，也只好限制她们的出入，并让德高望重的老人进行慰问与劝解。
但那些老人自己就没办法走出种族情感上的怪圈，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可以解除【残枝】内心的问题呢？
“所以——这就彻底烂了啊。”
亚瑟说到这里的时候，是满脸的苦涩与庆幸：
“要我说，但凡精灵不遵守承诺，又或者对感情不那么固执的话，都不至于让【残枝】诞生...但精灵就是这样别扭的【完美种族】，看似完美的社会底下，早就是宛如蜂巢一般的窟窿...
这也是为什么芬希望陛下您能过来主持改革的核心原因之一——精灵再不进行社会与种族精神文化上的变革，本就人口稀少的他们很快就会因为愈来愈多【残枝】的出现濒临崩溃。
在和平时期还好，但是战争时期，尤其是教区入侵的时候，【残枝】就会不可避免的增多。她希望您为精灵带来应对战争的变革，却也更希望您能让精灵的本质发生变化。”
说罢，亚瑟已经吃完了他的美味。
杨浩在意识到精灵完美的表皮下全是过时窟窿的现实后，也只能沉默的思考，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哪怕以精灵的角度来说，都不是短期执政就能解决的变革问题。
精灵，其实是想让自己永远成为精灵的摄政王。
......
他们一行人在沉默中享用着在口腔中失去了味道的佳肴。
杨浩的小本子上，被墨水划掉的方案和想法越来越多。
到最后他提出了一个想法：
“堵不如疏。”
眼下与教区战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能在尽可能避免伤亡的情况下征兆【残枝】们进行军事训练的话，她们倒也是意志坚定的狂热士兵。既然她们认定杀死自己丈夫的是光明神教的前人，那就干脆让她们去杀死光明神教的人类泄愤吧。
而且不仅是在这次战争中这么做，在以后，精灵王国也得向教区宣战。
但却是【宣而不攻】的战略，用【前线无战事】的方式为国内提供发展时间的同时，用【已经进入交战时期】的事实来安抚【残枝】的状况。不过这样也好。
在战争的威胁下，种族爆发出的凝聚力是无与伦比的。
当年杨浩的义兄就是用共同敌人蛮族的名义凝聚了平原上的所有部落。
那么这一次，精灵王国用教区敌人的名义凝聚被边缘化的【残枝】的认可，自然是轻松至极。
...就是这样一来，杨浩就不得不考虑有关精灵情感上的缺陷了。
他们现在看来实在是太顽固了。这某种意义上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一些人来说，确实一件坏事。
最典型的就是面前的亚瑟。
“你被那么多精灵看着，真的没问题吗？”
面对杨浩的关心，亚瑟只是耸了耸肩：
“还好吧...【我与薇娅结婚后，一定会定期与他们接触】，是我为了让她们愿意放弃彼此之间争斗所发出的承诺——某种意义上只要我继续这样刀剑跳舞，薇娅就不会有问题。”
“那薇娅还打折你的腿？”
“毕竟最想跟她们拼个你死我活的就是薇娅，所以我为了避免流血事件，可不就只能用我的腿做交换了么？男人断一条腿总好过十几个女人暗中血拼到只剩一个...唉，陛下，不是我说什么，被一个精灵喜欢还好，被十数个精灵一起喜欢，那是真的要命了。”
“...辛苦了啊，亚瑟。”
“谢谢。不过陛下，我觉得您以后可能会比我更辛苦...”
面对属下的劝解，杨浩不知为何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突然意识到，不仅是亚瑟，自己似乎也被某只位高权重的精灵给盯上了。那精灵给了自己摄政王的位置，隐隐约约似乎还有暗示他可以与其平级共治精灵王国的意思...
......
被精灵喜爱，某种意义上果然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他在心中感慨着什么，将碗里已经凉掉的素菜扒得干干净净。
而已经吃完了所有东西的特蕾莎修女则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眼中闪烁着奇妙的色彩。
第二十一章: 墙中的女皇,伊苏嘉德的对话,教区的新产业
同一天，罗曼帝国的境内。
女皇的声音从帘幕后传来，那由清的声线发出的冷漠命令，还有命令中对帝国的重视完全就不像是由一位小女孩能说得出的话语。
命令中，女皇以自己的名义，要求东西部地区的贵族们上缴税收，为国库提供更多金钱为难民提供粮食，也是一种打压。
毕竟罗曼帝国只要跟贵族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有贵族都有或多或少的污点，而女皇重点提及东西部地区的贵族，其实某种意义上也表明了她所支持的是北中南三地的贵族——这让三地贵族代表其松了一口气，而东西部贵族代表虽然面色难看，但在皇宫里也不好发作。
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接受了女皇的命令，外面拥堵在广场上倾听女皇命令的农民们则是发出了无论如何都传不进宫中的欢呼：
“太好了！女皇还是爱我们的！”
“我们有救了！”
嘈杂的欢呼声中，一些有见识的人面露难色，只因为看出了女皇的命令只会让罗曼帝国更加分裂。
东部贵族掌管罗曼帝国八成的银矿，西部贵族虽然没那么富裕，但拥有大片牧场的他们却为罗曼帝国提供数量众多的战马与牲畜。
两地贵族都是先前战争中的战功显赫者...他们不仅拥有实力，更拥有广为流传的名声最重要的是，他们本就在这次旱情中使了不少气力。
西部在旱情发生时便提供了众多的肉猪与少量的粮食，东部更是竭尽所能的挖矿用银子充实国库——结果两个出力最大的贵族集团在今天全都遭到了打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因此心生怨恨。
这国家怕不是要完了啊——那些有见识的人在民众的欢呼声中接连摇头。不仅是要完了，之后怕不是会分裂成比以前部落时期更加分裂的局面。
“这还不如让摄政王当皇帝呢...”
隐秘的埋怨消失在了嘈杂的欢呼声中。
而这份欢呼声，也注定不是小女皇想要的，而是加森亲王想要的。
“...殿下，根据您的吩咐，我已经让【她】发布了命令。”他的侍女长在结束了上朝后，便立刻赶回了加森身边。“不属于我们利益集团的东西部贵族必须要付出代价——这是您的指示。”
“对。毕竟现在国库缺钱购置粮食，而东西部贵族今年缴纳的税款还没有到十分之一——哼，别看他们宣传自己有多么的热爱这个国家，实际上却连钱都没缴纳够。”
加森陈述着，抿了一口上好的葡萄酒后，他开始盘算起了罗曼帝国这段最艰苦时期的种种事件。
毫无疑问，伊苏嘉德商队的抵达对罗曼帝国来说是一个强心剂——德雷克港已经向伊苏嘉德订购了大量的粮食，他们下次过来的时候便会带来罗曼帝国所需的【酿酒用高品质粮食】，帮助罗曼帝国熬过这艰难的旱情。
不过高品质的粮食自然不可能直接发到难民手里。加森计划在里面参杂木屑，参杂一些过期被碾成粉末的食物，还有部分泥土——这么做的话，一份高品质粮食就能满足十几个人的胃口，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做，负责发放粮食的贵族官吏才能收住贪下救济粮的心思。
正是因为物以类聚，加森才清楚贵族们的尿性。这些贵族家里储备粮多的是根本就不稀罕发臭的粮食，但那些灾民却会把发臭的食物直接塞进嘴里——所以为了避免粮食被贪污，人为的将其变得【发臭】是很有必要的。
加森只觉得自己的脑中涌升出了无数的智慧。他认为自己可比那只会打仗和玩弄政治的哥哥聪明多了。不由得心情大好，又喝了几杯葡萄酒。
随后他想起了一件事...
“我的侄女现在状况如何？”
“还是跟以前一样安静。前法庭长也很安静。”
“很聪明。那么半年后，旱灾结束后得给她找一个丈夫，让她把尊贵的血脉流传下来...得提前去准备利于怀孕的魔药。毕竟一个子嗣可不够，子嗣得越多越好，而且最好都为女性。”
“是希望...进行联姻吗？”
“对。先前从我们手里购入了蒸汽工厂部分车床与蒸汽步枪的海国阿莱塞似乎想跟我们进行皇室联姻...但只有我侄女一个，可不行啊。现在罗曼帝国还需要一个靶子。”
阿莱塞是通过港口与罗曼帝国进行接触的，海的另一面的岛国。
在前不久他们花费重资将摄政王留下的蒸汽步枪队伍的武器给买走了，也没忘把已经被拆掉的蒸汽工厂那些没办法处理的车床之类的东西给买了。多亏了他们，罗曼帝国才有钱坚持到现在，才有钱能在这种时候向伊苏嘉德购买粮食。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钱已经快花光了，也的确需要再次跟阿莱塞人进行交易。
但联姻...现在皇位还需要小女皇坐着，她还需要当靶子。所以加森暂时不会考虑把小女皇嫁出去。
但反过来说，让别人入赘倒是可以的。
反正加森需要的只是小女皇的血脉。到时候能生多少是多少，哪怕三四十岁就可能会一命呜呼都好，她已经尽到了傀儡和皇室血脉流传的责任。
就是为了能换来更多的价钱，必须要在罗曼帝国旱情结束后再邀请其他国家的人过来才行...而且魔药的价钱也必须要算好，还有其他什么的...
加森亲王若有所思的计划着什么。
另一边，宫殿的里侧，在退朝后这是小女皇和前法庭长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寝室里。
前法庭长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冰凉的毛巾擦拭着小女皇脸上的汗珠，一边叹息道：
“唉...又是艰难的一天。一群蠢货压根就看不出来这全是加森的幕后黑手，您又一次变成了众矢之矢的靶子...”
小女皇没有做什么表示，只是摇了摇头。
“就算再怎么不在意就好，现在我们在宫殿里的生存也越来越艰难了...加森只是需要您坐在这个位置上。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陛下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会被如此敌视...唉。”
前法庭长为小女皇擦干脸上的汗水后，便为她将沉重的第一正装脱下，换成更轻便的衣物。
虽然她们在宫殿内几乎无法与其他人进行接触，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也很有限，但至少在加森还需要小女皇的情况下，她们的生活并没有遭到太大的逼迫。
在没有事务的情况下，她们可以在庭院里稍微走走。而在庭院中行动的话，前法庭长能借着服侍小女皇的机会偷偷与外人接触。
...
她其实是不信任外人的。
但那是长耳朵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