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事到如今，东部矿山的人依旧在自我封闭，他们不愿意与外国人接触，也不愿意冒险趁着这个机会努力提升自己，他们日复一日进行着几十年前都没变过的活计，还在侥幸敌人的入侵大概只跟王都有关。
事到如今，王都成功篡位的加森也没有任何挺身作则的意思。他在贪图享乐，他本来就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甚至没有那个杀死自己亲哥的必要，都可以在更好的罗曼帝国过上更好的生活。
看着旧教的信徒军在死了快一半人才勉强挡住日益增多的活死人群的攻势后，塞西莉亚轻轻把手放在了无法止住窃笑的魔女肩上。
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群体犯下的错终究是错——腐败的教区曾经对魔族人的所作所为，文化不高的罗曼人对同族的恶行，贵族们的欺压与皇室的不作为。
这些罪状是不可能被赦免的。
哪怕被人间赦免，也不代表真正公正的神祇会对此赦免。
更何况...神祇，真的公证么？
我们生活在一个到处都是罪孽的世界。圣女心想，但至少，我们当时应该抓住最后一丝攀爬的机会...
...
她又一次想起了当时杨浩近乎是哀求着自己提供帮助的那一幕。她想起当自己听到他更重视这个国家而非自己时心中的失望，随后便因为这股失望更加剧烈的厌恶起了现在的自己。
事到如今已经不再有挽回的可能性了——塞西莉亚真正意义上认清了这个事实。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想哭的冲动，但一想到苦修女和自己的人民都在看着自己后，圣女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对，事到如今已经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自己当初的天真倔强并不是掩盖一切错误与罪行的借口。
塞西莉亚自认自己就是导致罗曼帝国毁灭的罪人。她愿意背负一切责任——哪怕这么做无法挽回都好。
“...普利修拉。打起精神。”
她用颤抖却又坚定的语气开口着。
“既然敌人不成气候，那么...我们能赢。”
至少从今天开始。
她可以为自己的人民努力。哪怕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都好。
至少她最后能让自己有脸面坠入地狱。而不是更深处更污秽的地方。
“对，我们能赢。”
对此，魔女只是茫然的笑着。
“但就算我们赢了呢？赢了之后呢？”
赢了之后呢？
魔女的质问，让圣女沉默了。到最后，同样没考虑过【赢了之后】该做什么的圣女只能一边看着旧教开始清理活死人一边答复到：
“...先赢了，再考虑之后吧。”
能赢了...才能考虑之后的事情。圣女思索着，而魔女对此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嘿嘿嘿...说的也是呢...赢了再考虑之后——这不就是我们罗曼人一如既往的想法吗？到最后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对魔女来说，哪怕是赢了都好，只要赢了没有任何改变的话，那么这场仗还不如直接输了，然后赶紧逃或死了更好。
前者至少可以苟延残喘，后者至少能够痛痛快快——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留念就是自己的魔法研究，但既然魔法研究也无法改变现如今的罗曼人，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逃走或死了呢？
至少她有这个为自己而活或死的权力。
“...至少我们这场仗能让一个邪神手忙脚乱。这就够了。如果真能赢下来，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改变我们的观念。但现在...普利修拉，我命令你——冷静下来。”
而面对普利修拉的自暴自弃。
塞西莉亚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样给出了自己的命令。
她此时此刻更像是一个暴君而非仁慈的圣女。面对她的命令，普利修拉又笑了笑：
“是，是...冷静，冷静——至少你是新教的首领，我呢，只是你的幕僚...那就这样吧。准备迎接我们接下来的死或生吧。但塞西莉亚...
我们连身后苦修女以外的人都改变不了。先王也没做到，杨浩也没做到...你觉得我们能怎么办？”
“不知道。”
“呵呵..我就知道。”
夜之魔女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法杖杵在地上。她们就这么默默看着旧教的军队将最后的活死人斩杀殆尽，而那些仅剩的旧教军队数量虽多，却已经比先前少上不少了。
如果一开始旧教的军队光是用人海战术都能彻底淹没新教的话，那么现在旧教的军队真一股脑冲上来却会有被反推回去的风险。
冷兵器时期的攻城战，哪怕只是一道不足一米高的土墙都能让进攻方付出极其惨重的伤亡，更何况是新教脚底下已经有好几米高的坚固土垒呢？
在双方都缺少远程武器或作战手段的情况下，新教的征召兵能轻而易举的通过土垒上刻意挖出的裂缝用长枪戳刺着下方进攻的士兵达到以逸待劳的目标，而旧教的士兵却只能扛着用随身盾牌制作的小梯子从几个路口艰难地发起进攻...
彼得教主不可能看不出这种状况自己注定会迎来失败。他需要军队与敌人现如僵持甚至是无法推进战果的状况，却不代表他要接受这场失败，让光明神在现身之前先给自己来一次神罚。
所以想来想去，彼得教主将注意力放在了骸骨恶魔身上。
这些比最智障的魔像还要蠢笨的东西根本就听不懂人话，在战场上估计也不会做出任何躲避动作——但这样就足够了。
让光明神消耗自己的力量，让圣女疲于奔命，最后搞不好还能让魔女消耗地区魔力彻底成为一个普通的凡人。
够了。
这样就够了——所以彼得教主耐心的没有让自己的军队进攻，而是在静候，静候，静候光明神第二道神谕，静候光明神极其不耐烦的第三条神谕下来后。
这位教主才装作惶恐不安的模样跪在地上恳求着说：
“伟大的我主啊，我们因为活死人群的袭击已经失去了突破敌人防线的能力，还请您让骸骨神使们发起迅猛的进攻，这样我们便能在它们的带领下突破新教的防线，为您取得您想要的胜利与俘虏呀！”
光明神没有传来回复，但看着沉寂了一会儿后的骸骨恶魔在黎明前的黑夜中，在新教圣女又一次释放的光亮术的照耀下直接碾过己方军队的边缘然后发起进攻个的模样...
教主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了。他命令自己的军队跟随者骸骨恶魔前进，但千万千万不要靠的太近。
这并非关心士兵们的生死。
纯粹是因为他要磨洋工光。
“塞西莉亚...你可是不依赖光明神都有强大力量的圣女啊——动手吧，消磨我主的力量，让我有成神的基础...快，动手啊！”
彼得教主瞪大了眼睛，兴奋异常的看着新教的阵地。
随后他看到了一把银白色的光明之枪出现在了土垒最高的瞭望台上。在他的注视下，那杆光明之枪直接狠狠地掷入了跑的最前的骸骨恶魔的头上，伴随着一阵闪烁的光芒，骸骨恶魔前进的势头停住了。
这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彼得教主心想，这甚至算不上圣女饱含杀意的袭击。因为如果圣女真的要杀死某个人，这把光之枪就不会朝着骸骨恶魔看起来最坚硬的地方投掷了。
圣女在试探骸骨恶魔的坚硬程度——正当彼得教主为自己的设想感到些许紧张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被命中的骸骨恶魔又一次发起了攻击。
“看来是一种对神术有极强抗性的单位...呵呵，还好有你做靶子。”
彼得教主陈述着。
而看着被命中的骸骨恶魔再次发起进攻，圣女塞西莉亚只是轻描淡写的召唤出了更粗大的光之枪后，对着身旁的苦修女们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银白色的光之枪出现在了土垒的上空，伴随着圣女的一声令下，光之枪组成的骤雨在一瞬间射满了骸骨恶魔的阵列。
其中，被真正意义上摧毁的骸骨恶魔，只有其一。
那只遭到圣女故意朝着核心投掷几乎用上了她二十分之一神力的光之枪的恶魔当场爆碎成了无数的骸骨，纷飞的武器与盾牌甚至差点将旧教军列靠前的几个撞倒——但想来想去，这些恶魔还是硬的让人发指。
“神术对它们的作用不大，除了我以外，苦修女们必须要集中火力才能进行阻挠或杀死其一...普利修拉，用你的魔法试试。我尝试继续【截断】光明神的力量，但我们需要知道它们的弱点。”
塞西莉亚回过头说着，用光明神流淌的神力凝聚成一柄光之枪再次投出后，她发现流经自己的神力已经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
看来光明神已经找到了尽可能避免神力外泄的办法——虽然塞西莉亚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有慌张的余韵了。
她再三确认只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凝聚光之枪，而夜之魔女则是朝着远处的骸骨恶魔投出了一块由魔力凝聚而成的结晶体。
黑色的结晶体在光亮中显得太过显眼，但那些骸骨恶魔却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普利修拉为他么准备的大礼。
魔力直接在了骸骨恶魔狰狞的身体上。它轻而易举破坏了塞西莉亚的光之枪都显吃力的骸骨外壳，轻而易举的粉碎了内在的核心，最后让骸骨恶魔直接从内部发生了爆炸。
比塞西莉亚引起的爆炸还要更加剧烈——普利修拉若有所思的看着旧教的军队被碎片撂倒了好一列，随后才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们对魔力的抗性不高。但教区的魔力储备并不高，我最多干掉其中二十个，甚至不足二十个。”
“已经够了——我也能干掉二十个。”
“剩下十个呢？”
“我们并不是一个人。”
塞西莉亚示意身边待命的苦修女吹响号角。伴随着号角的呜鸣声，在后方休息的征召兵们畏畏缩缩的走上了战场，并在苦修女的监督下手持长枪站在了土垒的最前面。
看着这群在狼群的威胁下勉强有一战之力的乌合之众，普利修拉摇了摇头，最后什么也没说。
塞西莉亚知道自己的说法也太过夸张了一些——但，她们合起来能干掉四十个。这够了。
剩下七八个苦修女能解决。
而这些征召兵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旧教的军队爬上土垒对苦修女带来麻烦。
只要能做到这件事...只要能想办法维持住一时的士气的话...他们能赢。
只要光明神不降临的话。
塞西莉亚咬紧牙关，再次凝聚出足以杀死骸骨恶魔的光之枪，为生存与自己最后的信仰而战。
而在拜耳佔斯的君士坦丁堡。
拜耳佔斯人狂呼着，向着一支整装待发的军队泼洒着鲜花与祝福。
他们的王要御驾亲征，将亵渎先祖的光明神斩杀在这个世界上。
第十四章: 1/5 联合之国的军队 -8K
5月20日，黎明前的黑夜。
塞西莉啊要同时维持战场的光亮为苦修女与魔女指引目标，一边也需要亲自将越来越近的骸骨恶魔击毁在土垒前。她一心两用的同时还得兼顾指挥的任务，要不是魔女能提供帮助的话，或许现在新教已经因为手忙脚乱直接在战线上溃败了。
那些骸骨恶魔虽然没有躲闪的智力，但他们扎头猛冲的动作却快的令人发指——虽然新教的苦修女以及塞西莉亚本人能够用神术阻止它们快速前进，但如果没办法直接杀死他们的话，这些阻碍最后也将无济于事。
“就跟操控的傀儡一样..这些家伙只会一股脑往前冲然后冲锋的过程中随意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们的威胁还不算大。”
夜之魔女一边呢喃着，一边再次释放了一次魔法将最近的骸骨恶魔彻底毁坏。虽然这些恶魔在对抗魔力袭击的时候算不上有多兼顾，但教区的魔力储备并不如王都来得丰富。
在王都，自己有法师塔，有一众魔法师辅助，甚至还有一部分储存在法师塔内部的魔力可以应急——但在教区，这里的魔力储备几乎是用一点少一点。
魔力回复的速度不容乐观，更令人感到不乐观的，是骸骨恶魔突击的速度。虽然苦修女们已经开始集中力量对抗同一只骸骨恶魔并成功完成了减员，但更多的恶魔却趁着没有火力压制的优秀环境完成了对前方的突袭。
至少会有五只恶魔抵达土垒——夜之魔女计算着将可能朝着自己与塞西莉亚所在位置的恶魔用魔法毁灭后，她回过头喊道：
“塞西莉亚？！它们快冲到城墙了——别再用光之枪对抗他们了，快点给征召兵释放安宁术，快啊！”
比起杀死无法阻挡的，且已经确认会撞入土垒中为旧教士兵创造进攻缺口的骸骨恶魔，更重要的是优先确保己方士兵不会因此士气崩溃。
苦修女们是不用担心的。逼近苦修女的士气之高，甚至到了单纯永不溃败的地步。但苦修女之下缺乏中层军官指挥的征召兵阶层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不稳定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