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哇,洛卡。”
“你是让我骑在你身上吗?”
白狼低声道出回应,背脊上坚硬的鳞甲如羽毛般自行散开,营造出一道让孩子的体型足够舒适的环境,侧腹的鳞片则自行以平行的姿态展开,宛若阶梯般,提供对方能够轻易上来的落足点。
女孩眨巴着眼睛,好奇的踩了上去,旋即便轻快的落至顶端,如乳燕投林般扑在了那道柔软的地带。
“好耶!”
西琳颇为活泼的在这片奇异的小天地打了个滚,又被白狼控制的鳞片小心翼翼的推了回去,在被分散了注意力,玩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突然想起艾琳娜所言的游戏,当下抓住了附近的鳞片当作缰绳,说道:
“我们走吧。”
“只是顿了一会儿,艾琳娜都跑没影了呢。”
白狼低啸一声作为回应,并控制着背脊上的鳞甲层层堆砌,以西琳处于的地方为轴心拱出一道凸起的圆周堡垒,挡住了外界的风雪,又刻意留下了一道不大的孔洞,方便这孩子的小脑袋钻出来,观察四周的风景。
西琳对这一变化感到很是新奇,她摸了摸冰凉的手臂,开心的说道:
“好暖和啊,早知道之前就在你背上睡觉了。”
“我们快去找其他的朋友玩吧。”
白狼耐心的对女孩的每一句闲言碎语进行回应,它庞大的身躯于雪林当中迈步,在逐步的加速后,一如流风般自由自在的穿梭于天地之间,引得偶尔探出脑袋的西琳被吹乱了头发,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而大约在几分钟后,那只身段娇小轻盈的雪狐便映入了眼帘,女孩兴奋的对之呼喊着自己给予的姓名。
她眺望着远方的景致,只感觉离那座遥不可及的白塔更近了一些,那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具备着天然的浪漫与奇幻色彩。
在这颇为浑噩的时间当中,这座与风雪融为一体,几乎要上接苍穹的建筑物,便宛若一座海上的灯塔,作为一种信标,偶然会让她意识到自己并未彻底远离人类存在的地带。
所以和这些“朋友”们差不多,白塔本身也是一种让她感到并未彻底与世隔绝,稍微抹去几分寂寞的特殊存在。
可在潜意识里,西琳又有些惧怕那座白塔。
因为比起世界上还活着的人类,似乎动物都待自己更为温柔。
谁知道那里会不会有坏人呢?
而即使不是,现在的她也不愿意轻易的再与同胞相见。
女孩望着四周飞速倒退的景致,指尖好奇的抚摸了一下附近透明的护罩,她感到迎面吹拂而来的大风都随之被过滤,只能扰动着额前的碎发,本如刀剐般趋于刺痛的烈风不再会对面颊造成伤害。
这显然也是来自洛卡的照顾。
西琳抿了抿唇瓣,对这场出行的兴致更足,她联想起妈妈以前说的睡前故事,那些童话里也总有类似于艾琳娜、洛卡、贝尔这样的神奇动物或是精灵,会对乖巧的好孩子进行帮助。
那远方的白塔是不是呢?也许里面没有坏人,只有用巧克力塑造的温泉、用糖果达成的房屋、有更多可爱可亲的朋友、有温暖而漂亮,没被堆满垃圾的壁炉、有摆满了美食佳肴的餐桌……
她倏地对此蒙上了几分不应该出现的期待,却转瞬被眼前的景象拉过了注意力,那是其余正在一同奔跑的“朋友”们。
西琳可以一一唤出它们的名字。
而这些彼此生态链冲突,掺杂着一堆互为天敌的动物们,正朝着远方白塔的方向奔跑,像是进行着一场有趣的竞赛。
女孩坐下的白狼低啸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她理解其意,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们原来是想要去一起探险,洛卡也不知道那座白塔里面是什么吗?”
“所以也很好奇啊。”
“那我们一起去吧,说不定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呢。”
白狼兴致高昂的长啸以作回应,一同与同伴们加速了步伐,彻底穿过了另一道云杉雪林来到更为广阔的雪原,肆意的奔跑在大自然当中,它的四足犹如踏在云朵般轻快,每掠过一层地界就好似挣脱了一层枷锁,愈发的自由自在。
西琳过往的经历很是压抑,她是首次在这般放恣的环境下拥抱自然,所为之感受的情绪,被“朋友”们渲染出的感动都无比真切。
女孩的眼角微翘,她任由发丝在大风中吹拂散乱,像是褪尽了十天前刚来到此处的迷惘与阴郁,胸腔间的仇恨和苦楚也仿佛随之舒畅了部分,露出了笑容。
那座美丽的白塔愈发靠近,如同印证着自己即将与某种事物达成和解。
而在风雪交杂间,动物们比起白塔先行接近了其余的建筑物,那像是一道关口或是监察处,远方屹立的士兵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如容易被忽略的一颗颗黑点。
西琳的潜意识里,倏地发现那座白塔不是那般美好的产物,自己对之肆意涂抹上的期待与想象,都是一种愚蠢的错误。
女孩攥紧胸腔前的衣襟,心脏跳得厉害,竟是压抑不住这莫名诞生的不安与恐慌,她急忙拽着身旁的鳞片,示意座下的白狼停下步伐,又是呼喊道:
“洛卡!艾琳娜!”
“我们回去吧!”
白狼与雪狐瞳底里的紫意掠过,仅是朝前再度走了几步,便慢慢遵从着对方的意志,停下了步伐,它们各自发出低啸之音,让其余的动物们也随之顿足。
而还未待西琳露出放心的笑容,远方军事补给站的警报便猛然响彻,几乎是在所有动物准备折身离开的前一个呼吸,将之归类为了需要清除的崩坏兽,并直接发起了热战。
她看见那只名为贝尔的大熊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它坚硬如铠甲的鳞片被重武器轰成焦炭,露出之后本应该雪白的柔软皮毛,伴随着如长矛般霸道的热武器将之贯彻,如血液般的物质蜿蜒流淌。
白熊的身躯残破的像是破洞的麻袋,满是渗人而可怖的空洞,可它依旧站在原地,像是在守护着比死亡更为重要的事情。
“……”
这头被取名为贝尔的崩坏兽就这样继续注视着西琳,那双温柔的紫色眼眸逐步空洞,失去了焦距,它发出了一阵呜咽,用出最后的气力,拥抱着身前白狼,变相以自己的尸骸,将西琳护在身下。
那只雪狐的身躯被覆盖式的打击,洞穿的破破烂烂,它迈着蹒跚的步伐,从兽吻里自茫茫风雪间吐出几道低啸,便后一步依偎在了尸骸的旁侧,逐步失去了生机。
其余的动物们也纷纷效仿,拖拽着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以自己的尸骸作为最后的盾。
那实在是过于残酷而狠厉的一幕,枪林弹雨淹没了对童话的希冀,将一位又一位被她取名的朋友们撕扯成粉碎,纷纷扬扬的尸骸与火焰就这样点燃了她小小的世界,将仅存的美好烧却的一干二净。
女孩的意识一片空白,在头顶上延伸蔓延的鳞片保护之下,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迷惘的听到枪火的咆哮与一道又一道作为告别的哀嚎。
“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我只有它们了,我只要它们就可以了。”
西琳眸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抚摸着身下正在渐渐寒冷的柔软,紧攥着那坚硬到割破了掌心的鳞甲,浑然不知苦楚,任由鲜血淋漓落下,执拗的在无望的漆黑与轰然的喧嚣当中,哀嚎着请求。
可哪怕等到外界的兽吼都如白日里隐去的星辰,远离至彻底熄灭,这份脆弱而卑微的请求都无人能够听闻,更没有任何回应。
她蜷缩着身躯,抱住脑袋,像是想要竭力的从这般境遇里抽离而出,可失去唯一能紧攥之物的绝望,却将心灵的船舟彻底打翻,落入了无涯的苦海,视网膜间晕开点点漆墨,将之缓缓吞噬。
西琳沉默着停止了哭泣,似泪水都流至干涸。
她嗅到了血盛开的味道,枪火里有玫瑰凋零,红泥如雨纷纷落下,冰凉的气流从外界涌入胸腔,泛滥出更刺骨的痛楚,那些崩坏兽尸骸里的崩坏能正被这具年幼的身躯缓缓汲取,酝酿着一场海啸。
当所有的期待抽离而去,当一切的情绪沉如寒冰。
这位年幼的第二律者,便收获了名为绝望的果实。
至此,再也无法抑制的悲伤与仇恨似在骨髓里发痛发痒,蒙尘的记忆也随之逐步破壳,盛开出了凄艳的花儿。
……
“西琳,妈妈把小熊缝好啦,别哭了好不好?”
“……嗯,谢谢妈妈。”
“你看,破掉的玻璃珠成为小熊新的眼睛了嗷,很可爱吧。”
“嗯,很可爱!”
……
“我们以后会住进大房子的,到时候妈妈重新去工作,努力给你买糖和巧克力吃。”
“到时候我就能去上学了吗?”
“是啊,一定可以的。”
“好唉!”
……
“听说了吗?莱瓦娜那个疯女人一把大火把那个酒鬼和他的狐朋狗友都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那她自己呢?也在里面烧死了?”
“那栋屋子被提前封的一个缝隙都没,消防队来的时候也费了好大的劲才撬开的门户,死肯定死了,但到底是被烧死的,还是被那些人临死前杀掉的,就不太清楚了。”
“……我记得,那家里还有个孩子。”
“可不是吗?我猜她这样干和她女儿有关系,毕竟那些人不死,邮局永远也不会送掉那些被扣下来的邮件。”
“……唉。”
……
那天夜里,西琳没有遵守约定。
她抱着那只破旧的玩具熊,望着那栋烧至仅存残骸的房屋,瞳底里倒映着逝去良久的火星,神情怔松。
旁人的言语似冷刀入喉,残酷的真相如冰锥钻心。
妈妈,不见了……
妈妈,死掉了……
可怎么会呢?她们不是约定好了吗?
女孩倏地站在冷风里屹立了良久,失魂落魄的在愈发浓重的夜色间,走至了一处空旷荒芜的坟茔。
她找了很久,来到了一道简约至惨淡的墓碑之前,四周没有簇拥白花,里面埋藏的尸骸也只是一捧余灰。
——Lewanna。
这里除了妈妈的名字,没有妈妈的任何痕迹。
可死亡就是这样,死掉了就会什么也没有了。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那样温柔的人会这样死去呢?
女孩把破旧的小熊放在了墓碑旁边,她轻声说道:
“妈妈,我不要小熊了。”
“你回来好不好?”
念念不忘,没有回响。
西琳低垂的眼眸空洞,似萃取着憎恶的火,将泪水都蒸发的一干二净,有天地之炁随之呼啸出风暴,肆虐着交织成破碎的空间层。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沉溺在逐步崩溃的精神世界里,在被崩坏意志掀起的负面情绪里积累着足够扭曲自我的果实。
下一息。
空之律者的权能遵从着这份逃避自我的意志,将她带离了那座小镇。
唯有那只孤零零的小熊依靠在墓碑旁,玻璃珠制作的眼球折射着凄清的月光,在纹理间开出了花儿,似代替着寓意着月亮的名字,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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