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如果这是爱必要的代价,那甘之如饴即可。
苏青安轻挥衣袖,任由那只没能吃完的糖葫芦跌落在自己的手里,他望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新娘,用手指尖抹去了她唇瓣上的糖衣碎,笑容温吞,口吻轻柔道:
“找到你了。”
符华怔神间,盯着那人手上的糖葫芦,内心难得有些微恼。
怎么还没真正开始出逃就被发现了啊。
而且这样自己说话不算话的一幕是不是也被看见了?
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吧。
少女下意识地低垂眉眼,却又为了遮蔽自己的异样,复而与之认真对视,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如擂鼓般跳得厉害,浑身的血液流动的声响都仿若潺潺的小溪,在耳畔处不断陈述着自己此时此刻望见心上人时的欣悦与动摇。
故而为了遮掩一般,心中才会生出自己本不会生出的小情绪来,企图干涉对这份感触的判断,作为最后的遮羞布。
可这些年来所磨砺出的性子,到底是远胜过这些小心思与别扭感,让她得以清晰的直视着内心的所思所想,以及给予自己的答案。
她比自己原先预想的要更加在乎这个仪式与身上的嫁衣,也比自己所认为的要更喜欢苏青安一点。
所以会紧张,会失措,会不安。
赤鸢仙人可以淡然的面对生死,却无法继续淡然的面对这场凡间里日常发生的仪式,她抿着唇瓣,却又忆起对方指尖划过的触感,漂亮的脸蛋微微发烫,淡淡的珊瑚粉胜过在肌肤上晕开的胭脂,可口诱人。
但随着新郎官主动将自己的手掌牵过,这份仿佛身处海底漩涡般叫人眩晕的事态却略微有所缓解。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
“你想先去哪里?”
苏青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复苏着【圣痕】,操控天地之炁,将两人裹挟着踏在虚空间,逐步朝着那片倒悬的银河与夜色间走去。
少年回望过那片灯火阑珊与远方绵延成片的红灯笼,又是看着她扬起面容时,那双眼眸注视而来的给予的温度,笑着说道:
“我想去最高处。”
符华的霞帔在身后于风中摇曳,她望着那人瞳底里的光亮,眼尾微翘,唇瓣掀起,轻声应答:
“好。”
苏青安和仙人一同沐浴在月华与星光之间,他们坐在云海的彼端,俯瞰着整个朝仙城的景致,红灯笼的光亮宛若星星点点便是在这般极其遥远的地带,都能欣赏到别然不同的风味。
哪怕没有酒也没有菜肴,只有一只吃了半根的糖葫芦,但在此时风月与满城的烟火气便是最好的佳酿。
少年曾想过,也许她们会给自己办一场充分符合这个时代的成婚仪式,经历重重繁复的礼仪,最终两人一同在诸多宾客前开始进行拜堂,彼时会有一对新人挺拔而和美的伫立在一起,品酒的一众客人也都会赞叹着这是一桩妙缘。
可到了如今,却是给予了一场自由过分的仪式。
江溶月与李师师所做的便是这满城人对此的祝福、装点至每一处角落的红灯笼与一道又一道的【喜】字、身上做工精良的崭新嫁衣与各自的聘礼、乃至一些无关于此的细节。
她们将如何去过度好这个仪式的权利全然交付给了自己和华,像是认定了只有两人自己才有为此做决定的资格。
可说实话,在当望见少女为自己穿上嫁衣的一刻起,苏青安就觉得到了这时仪式最后的细枝末节大抵已然并不重要,他轻声道:
“华,溶月有和你说,礼成的信号是什么吗?”
符华想了想,答道:
“溶月只说了到时候就知道了,会很明显。”
话音落下不久,便是有一枚又一枚的火星跃上高空,绽开出道道烟花。
整座城内的百姓见此都齐齐停下了手中的事务,一同对着一轮明月,说道:
“恭喜仙人大婚。”
这句话语被千千万万人一同吐露而出,恍若席卷着苍穹的大风,悠悠扬扬地落在天地之间,洒在整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又是传递在了两人的耳畔内,诉说着纯粹的祝愿。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烟火的绚烂绵绵不绝却快速归于凋零,一如那喧嚣至穿破天际却又随即低昂的话语。
少年与仙人笑着对视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展开了更为悠久的绮丽天象。
云海宛若画家手里的宣纸,正被两人用各自的颜料涂抹出鲜明的色彩,翻滚出各自占据一边,绵延至天地尽头般的霞之海。
两人以这种形式让朝仙城的所有人得以窥见这场仪式的过程,却是比当初渲染了整个庆州的天象更为广阔无边。
这是理所应当的显赫,【圣痕】的掌控范围近乎无边无际,甚至足够侵蚀神州的所有区域,蔓延至海岸处的其余板块。
苏青安已经听闻了整个神州都知晓两人大婚,甚至都在远方祝愿的事情,为此他主动接过了仙人的那半天象的掌控权,将之蔓延至更为深远的角落,使得偌大的神州在浓重的夜色下化为了彩霞的世界。
少年想的很简单,若全天下人都为此祝愿,那便应当叫全天下人都为之看到,才算得上是公平,末那识自上而下渲染出层次的波动,借着【圣痕】制造出的天象为载体,蔓延至极限,共振至黎民百姓都能听闻。
“一拜天地。”
“拜谢天地的孕育造化之恩。”
仙人毫不顾忌这在后世看来的封建糟粕,她心甘情愿的叩首,接过茬来,轻声低语:
“二拜高堂。”
“拜谢已然故去的父母给予我们生命。”
故而满天的霞之海翻滚出整整波澜,最终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下,在明黄与金红的分庭抗礼间归于宛若晚霞的一色。
到了最后,苏青安轻声道:
“夫妻对拜。”
她与他齐声陈述:
“从此,你我达成永不相负的合约。”
在整个神州的见证之下。
这个曾经跨越了太多苦难的少年与经历了数千载孤寂与执着的仙人,就这样面对着彼此,轻轻提衣,弯腰叩首。
至此,礼成。
无尽的彩霞恍若云雾般挥发散开,将氤氲的光辉凋零至大片的萤火散落人间。
这场盛极一时的大婚之日,终是落下了帷幕。
76.洞房花烛夜。
长征万里,终是抵达。
苏青安挽着她的臂弯,朝着盈满了喧嚣与欢笑的朝仙城迈步而去,他垂眸望向云海漫漫之下的城镇,胸腔里满溢着陌生的情绪,那像是被虚无凿开的空洞正在被堵塞填满,浑身都沐浴着温暖的火。
哪怕是自那座澳洲的医院承接过那个男人身为父亲的愿景之后,他也未曾真正设想过走至这般地步的场景。
战争与危机如暴雨般倾覆着整个世界,玫瑰和荼蘼在火光的蔓延下都没了盛开的意义。
即使曾经鲜衣怒马,也终归要披上战袍。
而如今的自己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宛若天赐般得以休憩此生,也在方才与之订下永不相负的合约,至此成为了夫妻。
于是仿佛人生中大半的不圆满都随着彩霞散去的那一刻得以偿还。
苏青安分明已经习惯了自悔恨的绝望与悲苦中趟着荆棘而来,却依旧在被治愈着结了痂的伤疤,抚慰着早便不觉得苦痛的过往。
少年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也前所未有的欣悦,他克制着这份心绪拽着那人柔软的手掌,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们成婚了。”
仙人微微拽住胸腔前以血蚕丝为基的织物,感受着深处心脏跃动的脉搏,唇瓣压抑不住的翘起,重复说道:
“嗯,我们成婚了。”
在这个瞬息,一直以来仅差临门一脚的灵魂链接,似乎由于二者通过小羽毛的情绪共通而彻底弥补。
于是话音落尽,便倏地有火烧云般的天象以两人为中心席卷绽放。
符华腕上的红绳溃散成万千光辉,仅留下了那道精致的铜制钥匙,其余的物质则转为塑造出了一道摇曳生姿的赤红莲花,盛放在火烧云间,分外瑰丽。
她望着这般画卷,对着倏地脱离掌控的羽渡尘,微微怔神,却马上注意到了旁人手腕上战栗不休,宛若盈满了一般的红绳,明白了现状。
——自己与小汐的灵魂链接在这一刻,终于是再度完成了建立。
可当下还未出言,便又是看见本体为小羽毛的红绳将那枚铜制的锁脱落坠下,恢复平静。
在那如梦如幻的火烧云当间,那枚铜制的钥匙与古锁碰撞在一起,仿佛瓷碗里跌落的两块白冰,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是转瞬皲裂破碎,在火烧云间迸发出盛大的光影。
一笔一划,宛若金丝勾勒。
一墨一染,好似画卷沥干。
那让两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降临世间。
那眉眼清晰的少女从虚幻的翻滚色彩间,踏着烈火而来,一身恍若云纹与火焰交织的华衣勾勒出身段的曲线,她的笑容淡淡,唇瓣似在翕动,仿佛在刚出现的刹那,便在准备进行道别。
苏青安望着这副光景,往日的记忆像是得到了解锁的最后一块拼图般对应着飞跃重现。
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与自己素不相识的符华能在漫漫人海当中穿过了层层障碍,逾越了【藏】的遮蔽,就这样在自身最崩溃的时候,宛若一束光般照落在心底,给予了救赎,是那样恰到好处的像是命运。
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屡屡使用羽渡尘进行灵魂共振之际,总是顺利的不可思议,又为何每次去勉强自己,每次意志抵达极限之时,总能在耳畔处听闻到那句温柔的低语。
——【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苏青安用末那识理解了根源所在。
其实理由再简单不过。
因为这是符华,是赤鸢。
因为这是心中的渴求,是被灵魂具现的残念。
因为这是灵魂本质升华之际,以羽渡尘内的记忆为基础,用彼时下定决断要改变那个结局的执着,希望能违逆意志本身的承载极限的愿望,所制造出的一场意外与奇迹。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这个以苏青安的记忆与羽渡尘的记录,借着灵魂物质为凭依寄宿在羽毛里的自律人格。
这是对于彼时的少年而言,最为理想化的符华,是某种意义上心意永恒不变的恋人。
故此,她才会明知自己的本质,却依旧愿意一次又一次的试图给予帮助,又从未真正意义上表露在苏青安的面前。
这样的自律人格与苏暮汐这样真正意义上从中诞生又反复经历了层层蜕变的灵性不同,并不具备长久独立存在的资格。
那就像是一道在特殊环境下折射出的海市蜃楼,只是虚幻里诞生出的真实,一旦真正展现,便将如流星坠落,无法挽留。
而【符华】对着两人露出了浅淡的微笑,并未道出任何话语,只是任由着自身如烟雾般被大风缓缓吹拂至溃散,即将迈入了无痕迹的结局。
她的眼眸低垂,里面有光,像是藏着一轮日轮的温暖与粲然,却是瞥向茫然的仙人,倏地笃定的开口:
“你应当去知晓,他所经历的一切。”
上一篇:诸天:开局成为祭品
下一篇:某霍格沃茨的魔文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