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每一天,杨雪濛都要对自己说。在那个糟糕的夜晚,她完成蜕变,背叛,相爱相杀与最后的失败,她活在怪物体内,看着“自己”与林嘉德的争斗,以及自己的被捕。
然后,再醒来的时候,她的视角突然从第三人称变成第一人称,她重新主导了自己……不,是怪物的身体,浑身毛茸茸的,像是操纵自带体温的大型毛绒玩具。
没有纸牌,没有打牌的同伴,没有家,有的只是纵横交错的铁栅栏,24小时开着的明亮灯光,无死角的监控设备,全副武装的警卫,穿的奇奇怪怪的超凡者。
她的容身之所是一张必须侧身蜷缩身子才能收监的床,角落里的马桶还有一个小到可怜的洗手池,里边配发没有锐角的洗漱用具,全部都是木头或者塑料制品,
现在,她位于临海城的看守所里,是拥有独立编号与二维码的女囚,其他人,无论是看守还是被转移的女囚,在路过的时候总会看她几秒钟,仿佛一个非洲人看到豹子头零充般诧异不已。
既然她是看守所里SSR级别的嫌疑犯,享受的待遇自然也是SSR级别,通常来说,普通人被丢进这样的环境里大概只要50小时,会精神崩溃的承认一切罪行。
涉及超凡力量的人大约只能坚持20小时,因为被丢进这里的人首先会被看守所解除超凡力量,就好像把一个善于游泳的人丢进水里,再删除他的游泳技能。
因而,在这种环境里,引以为傲的超凡力量失效后,超凡者反而不如普通人坚持的时间长。
但杨雪濛已经关在这里两周,她不仅没有精神崩溃,反而气色越来越好,在灯光照射下睡得香甜,咧嘴傻笑,表明她做了个美梦。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看守所,不是来给你度假的地方!
守卫们有种职业被侮辱的感觉,他们刚做这份工作的时候,是因为薪水,以及对罪犯的仇视而做的,看到那些尚未定罪的嫌疑人在这里痛苦不已的模样,他们心里便产生了莫大的快/感。
工作了几年,他们更深刻的理解了这份工作,见证了罪大恶极的通缉犯,也见证了无辜被抓进来的市民后,他们的立场也在真真假假,黑黑白白的事件里变得暧昧起来,于是,他们跳过了正义执行,直接从嫌疑犯的痛苦面具里提取了快/感。
送进来的嫌疑人身份越是高贵,背景越是深厚,能力越是强大,名声越是显赫,外表越是漂亮,在他们被剥夺所有,关进狭小逼仄之处,看守们获得的快/感越强,毕竟人的卑劣有一部分是共通的,那就是希望比自己过得好的人跌入深渊。
正因为如此,他们在杨雪濛那里体会到了强烈的挫败感,监控是对看守所里嫌疑人的监视,也是对他们最后一层保护,在监控之下,没有任何一个看守敢对嫌疑人们做些什么。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杨雪濛被押解到专用审讯室坐下,从她被带回,并在医院里做了简单检查后便被移送到警局,在警局里待了十二小时,便送到看守所。
最初的一周,她每天都要被提审一次,杨雪濛每次都老实回答,然后被放回去,第二天,又是差不多的问题,她再老实回答一遍……
第二周,提审改成三天一次,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周,提审的间隔越来越长,这对杨雪濛算不上什么好事,因为只有在被问询的时候,她才有说话的机会,一天到晚在单人间里自闭,她也有些难受。
“如果你坚持之前的说法,那么我们差不多可以定下你的罪名,直接执行。”
这一次,杨雪濛一进去就有人打破流程,直接宣布她的结局,杨雪濛有些迷糊的看着来者,那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氪金母猪,”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刚刚结束碎叶城的假期回来,就被上边从复兴市调到临海城,又一次为你们的事善后。”
“又?”
“啊,这倒没什么可隐瞒的,毕竟你认识林嘉德,上次是去年11月,上上次是去年10月,都是我处理了与他有关的事件。”
“林嘉德……他还好吗?”
“他让人很棘手……啊,这段就不用录音了,把摄像头也关了。”
做完这一切,氪金母猪才接着说:“他本人的话,因为过度服用兴奋剂,再加一系列伤势,大概需要住院一个月左右。
不过,比起肉体的伤势,他受的精神打击更大。”
“?!”
“他赢到最后,恕我无法透露他到底同谁交战,但他为了战胜强敌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并且他认为,你是他付出的代价之一,他对于没有救下小杨老师心里只有悔恨。”
“……我不是,”杨雪濛说,“‘我’不是真正的杨雪濛,我的身体是怪物,而人格则是可怜的女大学生被怪物吞噬后,在怪物体内寄存的伪物,我不值得他留恋。”
“但是,如果你为自己辩白的话,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怪物头上,而你是一个无法阻止怪物行凶,也无法通知别人避险的无辜受害者,你至多被追究在怪物一系列案件里的不作为。”
杨雪濛自嘲的笑了笑:“有什么意义,反正怪物犯下的罪行还是让它会被宣布杀死,怪物死亡,就等同于我的死亡。”
“当然,怪物给现实里的复兴市造成破坏,它必须死亡以平息超凡者的愤怒(至于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的死伤,因为数量只有两位数,所以在报告里算进经济损失里),但你未必要死。”
“这是……什么意思?”
“林嘉德立了大功,但帝国无法直接奖励他,以免引起骚动,只能以迂回的方式把奖品送给他,所以在我问他情况的时候,他和我说,如果你确实的活在怪物体内,拥有独立于怪物的意志,并且对一切有自觉的话,他希望能把帝国对他的奖励其中一部分折算成把你的灵魂从怪物体内解救出来。”
“我……不值得。”小杨老师抱紧手臂,“我是个罪人,而他前途光明。”
“我想,值不值得是林嘉德说的算的,我作证,是他自己想要弥补遗憾,而不是有人逼着他来救你。”
“所以,这种事是能做到的?”
“可以,但不保证成功率是100%,而且分离的结果也不是你想象的方式。”
“什么意思?”
“帝国有一项技术,需要志愿者献出自己的灵魂,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死刑犯优先。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会先让你做实验,然后把你的身体执行死刑,然后,你的灵魂会被移植到那项技术成果里。
这中间,你会承担转移失败的风险,而那风险就是你灵魂的泯灭。即便成功,你也必须为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支付代价,所以你会以新的形态继续为帝国服务,直到你能赎清你的罪。”
“这样就好。”杨雪濛说,“如果我没了,那是我咎由自取,如果我成功了,那我可以为过去赎罪,我和怪物不同,但那只是我自己主观的看法,而在客观上,我的确犯下了无法洗清的罪孽,如果没有惩罚,我自己心里都过不去那个坎。
但是,这是我一人的过错,我不希望牵连到无辜的人……”
“你是指你的父母?他们很好,已经被清除了你的记忆,杨雪濛的身份已经注销,在世间看不到一处痕迹。
取而代之,他们是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在年纪渐大,对儿女的念想日益浓厚后,他们决定去孤儿院领养一对儿女,当做无处发泄的亲情的补偿。”
无论杨雪濛是以另一种形式活下来,还是在实验过程里死去,“杨雪濛”这个身份都不可能存在,一想到这里,杨雪濛就低下头去,被带进看守所超过两周,她第一次流下眼泪。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低声说道。
氪金母猪恢复了审讯室里的录音与监控,在精明的帝国公务员的审讯下,犯罪分子供认不韪,心理崩溃承认了所有罪行,将在不公开的法庭里宣布犯罪分子的最终命运,犯罪分子没有辩护或者上诉的权利,这就是氪金母猪希望人们看到的东西。
被送回单人间之后,杨雪濛闭上眼睛,两道影子投在她的视野里,而守卫无所察觉。
“我们就要死了,”地桃看向伊菲革涅亚,“我始终不明白,明明你才是怪物,为什么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凡人?”
“圣地已经毁灭了,没有圣地源头的能量补充,这具身体会慢慢衰竭,最后死去……所以,这是一条将要沉没的船,杨雪濛逃生是正确的举动。”
地桃有些抓狂:“她能跑,我们呢?!”
“如果你想跑的话,可以跟着杨雪濛一起跑。”伊菲革涅亚说,“我是怪物,即便侥幸逃脱,也无法融入你们的社会。
对我来说,圣地才是我的家乡,这具身体才是我的家,如果家乡与家注定要毁灭的话,我愿意待到最后一刻,然后与它一起沉沦。
杨雪濛,我祸害了你的人生,但我不会对此说抱歉,但如果有以后的话,我会选别人祸害。”
“你这是什么反思?”杨雪濛哭笑不得,“我不会原谅你,同样的,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今晚阿森纳vs热刺,在胜负平里选择,猜对加更。
尾声五
合欢久违的回到自己家里,具体来说是五个月的时间。五个月的时间带来了惊喜和惊吓,她见证了原本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的男孩子,改变他自己,也改变她的生活。
“希望这样的经历别再来一次,对心脏实在不好。”她自言自语道。
她在午夜低调的乘坐出租车回家,没注意到驾驶座四周加了金属栅栏的司机比她还紧张,在把她送到目的地后,司机松了口气。
合欢回家,看到她家的灯还是亮的,她的父母正精神抖擞的交流着什么,看起来气色不错。
之前她和他们视频通话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从邪教的指控里脱身之后气色马上就不一样了,但当时她以为是手机摄像自带的滤镜美颜效果的加持……果然,权力才是最好的养生方式。
合欢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女儿归来,急切的走了过来,合欢分别给他们一个拥抱。合欢把手里的行李交给家里雇佣的仆人……在帝国现代社会,常称之为生活助理的人,在父母的嘘寒问暖声里坐了一会儿。
“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合欢的父亲对合欢说,“复兴市有些令人吃惊的消息传来,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
合欢叙述里她所知道的真相,作为现场的亲历者,她比外面那些传言可靠的多,合欢的父亲,几乎确定复出的政客大脑兴奋起来,盘算着自己和自己的盟友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
“哈特家实力受损不重,哈特家的未来继承人只是休养两年就能重新向上攀登的话,那与哈特家的同盟还有维系的必要。
你说的那头叫茉莉的白龙争夺西古德森遗产的事,我们家可以给她一些帮助,但如果有大佬入场争夺的话,我们就必须果决的抛弃她。
还有你说的那个青年,你维系和他的私人友谊,可以通过你,而不是我们家的名义给予他适当的帮助,他达成了不可思议的成就,我想,此刻帝国爱他的人与恨他的人一样多。
一无所有的人可以在他身上冒险,但像我们这样有了一定地位的人,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毕竟,我们这次也算遭了无妄之灾。”
说是无妄之灾有些牵强,毕竟合欢家投资茉莉,在林嘉德和茉莉认识之前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的投资是合欢与茉莉的私人关系,而且合欢也不怎么上心。
林嘉德出现之后,茉莉展现出了融入人类社会的倾向,表现出她的可控性,家里的催促再加合欢本人对茉莉的意愿,合欢与茉莉的友谊越发牢固,合欢家在背后也间接的给予部分支持,当做未来投资。
然后,就是被拉格纳·西古德森为了解除茉莉的保护伞,而把她家扯进邪教的事件里。
合欢家可称得上受到牵连,但不可称为无妄之灾,但政客很多时候和打游戏的素质青年没什么区别:赢了是我carry,输了是你背锅,错误永远不在我。
而至于林嘉德为了帮忙四下奔走,乃至于承诺即便最坏情况下仍然给予的照顾,都被合欢的父母无视掉了,因为他们早已经变成了利益动物,大概只有面对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时,才有作为人类的一面。
合欢不喜欢这样,以往的时候,她要么回去去练乐器或者声乐,或者把自己的想法与厌恶藏在心里,但人总是会改变的,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剑兰改变的渴望尤为强烈。
“关于这件事,我有不同的看法。”她说。
她语气温和,但合欢父母眼神里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她说自己的理想是晋升为特级魔法研究者一样。
我在他们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合欢想。
合欢温和的反抗很快引起一场父女间的争吵,这场争吵以合欢父亲离场而作罢,这时候,合欢看到她母亲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妈,我和父亲吵架你看的挺快乐是吧,也不知道劝劝我们。”她嗔怪的说。
“你和你父亲一个脾气,如果有第三方介入,你们不想丢了面子,反而会越吵越厉害。”
妇人给合欢倒了杯热牛奶,接着说:“而且,我也希望你们能痛痛快快的吵一架。”
“嗯?”
“在你读中学之前,你很愿意和我们分享你的见解,那充满天真和想象力的发言常能唤醒我们心中的柔情。
然而,就读中学之后,你渐渐变成了大姑娘,和同龄孩子们混在一起,不再愿意和我们交流,有了自己的秘密。
我能理解,每个人的长大都是从对父母的叛逆开始……在这一阶段,我和你父亲减少了说教的次数,只在那些关乎你人生的大事上和你说。
你很听话,总是一字不落的听着,表示服从,但也仅仅是服从罢了,我们完全看不到你自己对我们的说法有什么思考。
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想什么……我想是每一位父母都体验过焦虑,我和你父亲也是,别看他满不在乎,其实背地里空闲的时候有偷偷研究当代年轻姑娘喜欢的东西。”
合欢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说道:“所以我每年收到的礼物,要么是过时的穿搭,要么是智商税系列的低档消费品的原因?”
“呃,是这样,但为了你父亲的面子,还请你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老练的政客竟然在美装服饰领域被一些推销智商税的营销号耍的团团转,合欢只感觉这世界实在荒谬。
妇人接着说:“你对我们越是恭顺,我和你爸内心的焦虑越深,我们也不想把你培养成只会执行父母命令的人偶。
所以,在你今天一反常态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你的父亲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终于知道你想什么,不高兴的是,他觉得你想法不对,而且你正试图超脱他的掌控。”
“关于这一点,我坚持自己的看法。”合欢认真的说,“因为在家里最低谷的时候,我也犯了错,差点无法弥补的错误。我很庆幸那没能成真,所以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我反思之后的结果。
妈妈,虽然结交盟友讲的是利益,但笼络盟友,一定要付出真情,至少我不会单纯为了利益而交朋友。”
妇人不置与否,看女儿把热牛奶喝掉后便催她早点休息。合欢去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她行李箱里除了极私密的东西,其他已经分明别类安置完毕。
她穿着李小狼同款睡衣扑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在来之前就已经想过的方案在她脑内反复琢磨,润色之后的五分钟,合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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