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塔诺西西西
脏乱的住处里面，在微光的照射下零零散散地活动着几个伛偻的身影。
木精灵流民。
那是大崩溃之后仍然残存在这里的种族。
邪带来的数次崩溃摧毁了歌若斯王国，将这里变成一片没有文明的狂乱之地，但并没有杀死全部的居民。还有一小部分原住民幸存了下来，游荡在旧日家园的废墟中。
这便是“流民”。
他们并不是狂化者，还保存着原来种族的特征，依然是比特尼斯大陆的生物。
不过，说他们是纯正的“智慧种族”，也不准确。
和最后之国科尔纳那些正常的人类不同，流民们时刻都处在发疯的边缘。
因为游荡在疯狂混乱的狂乱之地里，必然会受到狂乱气息的感染。所以这些流民即便没有疯，也往往有着狂化的倾向。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狂化者的“预备役”。
这正如某些老探索者所说：在狂乱之地，只有两种生物存在——疯了的，和正在变疯的。
由于流民的这种不稳定性，探索者们往往都不太乐意和他们主动接触，激进一些的甚至对他们抱有敌意。
不过，眼下马卡龙一行人已经无处可去，陷入死局，只能硬着头皮深入这座木精灵流民的聚居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局的办法。
在咒术的光芒下，马卡龙看到几名木精灵走在前面。
他们佝偻着身体，穿着破旧草绳和植被编织的衣物，干瘪苍白的身体上沾满泥土，脸上更是肮脏不堪。
“这，这是精灵？”
看见那几名精灵路过，马卡龙干瞪着眼睛，难以置信。
高雅而美丽，保持着特有的矜持，在他的印象中，木精灵应该是这样的族类。
然而眼前的这些流民，别说是精灵了，说是地精他都信。
看到那些落魄的流民，弗洛伦眼中也不禁露出复杂的色。
面对探索者的到来，木精灵们同样投来异样的目光，聚拢在一起对他们指指点点。
从那一双双毫无光彩的眼睛中，马卡龙可以看到麻木和漠然，以及对于外来者的一丝敌意。
不过，面对五位探索者，这些流民所持有的敌意，也就仅限于瞪瞪眼睛的程度。
很明显，这些木精灵的日子都不好过。生活在这种环境恶劣的窝棚中，他们不仅是衣不蔽体，身形虚弱，有些个体身上甚至出现了严重的畸形。
光是在窝棚里走了一小段，马卡龙就看到有两三名木精灵流民的身上有着明显的浮肿痕迹。他们身材臃肿，行动迟缓，晃动的皮肤下好像有什么活物在涌动着。
有了之前在埃洛拉的经历，不用细看，马卡龙也能猜到那是什么。
在这片破旧的窝棚徘徊了数分钟，弗洛伦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向一名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木精灵询问。
“啊，您好，请问我们能向您了解一些事情吗？”
考虑到种族间的认同感，探索者们讨论过后，特意让拥有着精灵血统的弗洛伦前去交谈。
弗洛伦本人也尽量表现得友好，一边摘下面具露出自己尖尖的耳朵，一边用精灵语询问。
面对弗洛伦的笑脸，那名蜷缩着木精灵只是用不明所以的语言
嘀咕了几句，便扭过头去。
弗洛伦只好再去寻找其他目标。
接连问了几位流民，回应她的都是冷淡的态度。甚至有些木精灵在发觉她半精灵的血统后，露出了轻蔑的态。
“怎么办？”
调查一筹莫展，半精灵只能站在原地，紧咬着嘴唇。
“额，我想……”
“是不是我们的样子看起来还是不太亲切友好啊？”一旁的马卡龙也摘下面罩，试图让自己的笑容阳光友善一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干笑声。
扭过头去，马卡龙发现一名有些疯癫的老年精灵靠在棚子旁边的木桩上，朝他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
“恐怕，你们只能等死了，探索者。”打量着马卡龙，老精灵说道。
有些意外地，他说的不是精灵语，竟然是通用语。
“你……知道我们被嗜血蛭袭击了吗？”
“当你们这群破坏者来拜访这里的时候，必然就是身受诅咒的时候。”老精灵用粗哑的声音说道。
“你们中了大布胡斯·摩忒浦莱，和祂的眷属们的诅咒。”
“大布胡斯?摩忒浦莱？那是什么？”
面对马卡龙的问题，老精灵没有回答。
本以为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不过片刻后，疯癫的精灵又转过头继续说道：
“除非你们足够幸运，被选为了‘孵化者’。”
见探索者们疑惑的目光，老精灵朝对面那几名身体浮肿的流民扬了扬脑袋：
“孵化者。那是被大布胡斯?摩忒浦莱选中的，代为繁衍的存在。”
“被嗜血蛭啃咬后，如果你被选为了孵化者，就不会立即死去。”
“起码，有那么数十天的时间，你会作为培育幼体的温床和饲养它们的食物，得以苟延残喘。直到……你丧失了智，独自前往埃洛拉的巢穴成最后的仪式。”
从老精灵含混不清的叙述中，马卡龙明白了许多事情。
之前他们在埃洛拉遇到的那些躯体，包括那些街道上的死尸，恐怕生前都是“孵化者”。
在被啃咬后，他们没有快速死去，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要作为嗜血蛭幼体的“孵化场”和“育儿室”，一直为嗜血蛭幼体提供养分，直到幼体成熟，他们的血液也被榨干。
按照老精灵的意思，除去“孵化者”，被嗜血蛭攻击的对象还有第二种情况——就是普通地作为食物，一直被咒术吸食鲜血。
很明显，马卡龙和其他几名探索者，都是这第二种情况。
他们没有被幼体寄生的感觉，体内的血液也在以不正常的速度流失着。
“如果，没有被选为孵化者呢？”
老精灵咧开他满是皱褶的嘴巴：
“如果只是被嗜血蛭啃咬，你们便会受到大布胡斯?摩忒浦莱的诅咒。你们会流失鲜血，成为它们的食物。”
“没有破解的方法吗？”
虽然已经有预感，弗洛伦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一旦被啃咬，诅咒便不会消退。不论用任何方法，不论如何挣扎，你们都会血流不止，你们的血液会被隔空抽走，直至被抽干最后一滴。”
老精灵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你们，必死无疑。”
43 献祭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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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见木精灵的聚居处时，探索者们内心还抱有着一丝希望。
而在疯癫的老精灵说了一席话后，他们的这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浇灭了。
嗜血蛭的诅咒是无解的。
至今为止，被那些混沌种族啃咬的目标，没有一个能够逃离失血而死的结局。
不论是药物治疗，圣术驱除，还是其他能够缓解伤势的手段，都不过是拖延时间。
至多三天到五天，被嗜血蛭啃咬的目标，就必然会被抽干血液而死。这个时间段，似乎也和任务日志中的记录吻合。
这还仅仅是在被一只嗜血蛭攻击的情况下。
在场的五名探索者，每人至少都被数只嗜血蛭留下了痕迹。马卡龙身上有三枚咬痕，弗洛伦有四枚咬痕，克尔泽、乔尔和普忒托身上的咬痕都超过了五枚。
比起之前的那些受害者，留给他们的时间恐怕只少不多。
听精灵流民的叙述，探索者们失了魂一般游荡在破烂的聚居处中，不知何去何从。
在一块长满绿色绒毛的岩石前，弗洛伦无力地坐下，一脸沉默地盯着手中的面具。
她内心的思绪极度复杂而消沉。
她还记得，出发时自己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信心满满，以为能圆满地成任务，并给夜明城的探索者公会一个交代。
而现在呢？别说是成任务了，别说是教导新手了。
因为这一连串的意外，她本人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生命一点点随着血液流失，死亡的倒计时时刻迫近的那种沉重的绝望感，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种时候，弗洛伦根本没有心情去顾及任务，以及所谓的资深探索者的那份矜持了。
一手扶着额头，她只能感觉到，盘踞在心头的只有挥之不去的恐慌，以及自责。
没错，现在回想起来，陷入这样的绝境，好像很多地方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提出要横穿古都埃洛拉……
如果不是一心只顾着避开高狂乱度区域，却忽略了其他风险……
甚至，如果她一开始就严格地按照流程，在任务出发前去拜访执行上一次任务的夕景城的探索者……
是不是就能够提前发现蹊跷，避免这场悲剧？
如此想着，弗洛伦愈加自责，不住地扶着额头低声呢喃着。
“我真傻，真的。”
在作为领队的半精灵自怨自艾的时候，其他的探索者们则为接下来的行动发生了争执。
“毫无疑问，我们必须尽快返回夜明城。”克尔泽咬着牙齿说道，“现在全员都被袭击了，单凭我们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破解嗜血蛭咒术的方法，只有返程寻求援助了。”
面对这个提议，普忒托则摇摇头：“那样的话就太慢了！被嗜血蛭咬后，我们最多只能坚持五天。大家已经被啃咬了一段时间，走出森林返回夜明城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还要算上求援和治疗的时间……你认为到时候还有几个人能活着撑到夜明城？”
“我们现在应该继续寻找解决的办法，彻底破除这个诅咒！”
握紧拳头，普忒托激动地说道。
“别异想天开了。这是至今无人能破除的诅咒。你觉得，我们可能仅凭自己的能力就找到破解的方法吗？”克尔泽也毫不示弱地反驳道，“无论如何，现在立即返程的话，至少还有几个人能活着抵达夜明城，得到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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