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给我献祭啦 第302章

视线转向上方，他仿佛在仰望夜空，仿佛独自站在广阔的冰原上。

“我这一生游历大陆，只为传播信仰。如今，这场传道的旅途也该到终点了。”

在记忆中掠过此前经历的漫漫旅程，他的眼睛最终定格在脚下的献祭阵上。

“传道者可以死去，但是信仰不能死去。”

“只要能用吾等信徒的力量保住这团辉光，我们的信仰就可以继续传播下去，重新迎来辉煌。这也是我期盼的事情。”

将手掌放在身前，贝奥微微躬身，向神之手示以敬意。

“此生能有一份信仰，实在，是件幸事啊。”

心满意足地感叹着，白发传道者再度露出微笑，轻轻合拢双手。

“我，贝奥·迈德尤！”

“以我之身，以我之魂，向神献祭！”

闪耀的金光亮起，传道者高大的身体分解成无数光粒，虚空中同时涌现出第四道浩大的金色奔流。

眼看着对应的光点散去，马卡龙已经发不出声音。

“这是最后的告别了，神之手大人。”

五席元老中的四人先后离去后，安塔里莫·因德克思最后一个步入了金色的献祭阵。

看见金发青年的模样，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出什么安抚。所以他只是用一如往常的语气，把自己的心声尽可能地表达出来。

“我……一直以来，都把你视作值得敬重的神明的代行者，把你视作我们的领袖。我从来没有以对等的方式看待过你。”

用郑重的姿势站直身体，最高祭司说道。

迟疑片刻，他的视线转向一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想来，如果我们能像普通人一样在某个地方相遇……也许能成为友人吧。”盯着地板，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虽然，我是个刻板的人，也不善交际，几乎和你正相反。但这正好能成为一种互补吧。”

“而且，我认为我们都有相同的品味。”

思索了一阵子，他终于找出一个共同点，连忙说道。

对于小杏仁饼的口味，安塔里莫和马卡龙意外地有着高度一致的喜好。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承受马卡龙亲手制作的甜品甜度的人。他还一度想把教团的教徽改成一个金黄色的杏仁饼——那东西正面看起来真的和辉之主很像。

“我，没交过什么朋友。”从不着边际的想法中回过神来，安塔里莫随后严肃了一些。

“因为我的过去总是生活在利用，欺骗，和谎言里。我的手沾满了罪恶的血，我在一次次受到背叛后渐渐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安塔里莫黑色的眼睛中渐渐闪现过人生的碎片。那是一段灰暗的过去。

“但是，是你，是辉之主让我明白了，世间还有能够相信的东西。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拥有虔诚的信仰，那个高悬于空的光团都不会背叛我们。祂一定会给我们安宁和庇护。”

深吸一口气，安塔里莫又想起了他在祈祷时感到的可靠和安稳。

调整好情绪，他接着握紧骨杖，双眼正视前方：

“全知全能的神明和辉之主的降临之时，是个谎言。我过去不愿相信说谎者，可这个谎言背后，却是一个无比可靠的人。”

“因为他从未想过背弃我们，是他带领我们从虚假愚昧的信仰，走向了真实美好的信仰。”

“既然如此，就算辉之主的辉光消散了，不见了，也没关系。”

轻声说着，最高祭司的语气平淡，但其中又充满了决意。

“我们只要重来一次，重新建立起一份更正确、更牢固的信仰就好了。”

带着真诚的眼神，安塔里莫望向金发青年，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请让我们再相信你一次吧，辉之主……”

“不，马卡龙。”

听到他亲口呼唤出的那个名字，在远处观望的金发青年瞳孔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将双手拍合在一起，最高祭司口中发出洪亮的、响彻广场的念诵声。

“我，安塔里莫·因德克思！”

“以我之身，以我之魂，向神献祭！”

第五道金色的光芒溢出，光彩夺目，让整个空间都被笼罩在浩大的信仰之力中。

肉身化作光粒，灵魂分解消散，安塔里莫的意识光点在虚空中黯淡下去。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光点却在黑暗中亮起，发出愈加明亮清晰的光芒。

紧随最高祭司的步伐，千百名信徒依次步入献祭阵，合拢手掌念诵咒文，发动起终末献祭的仪式。

在马卡龙的眼前，戴尔，布鲁特，塔卡梅，胡赛的身体先后分解，变成点点光粒飘向空中；

在虚空的视野里，德莫莫，拉塞尔，凯瑟琳娜的意识光点随之消散，带着一缕缕金光汇入浩大的光团。

七位大祭司献祭掉身体和灵魂后，越来越多的信徒们走上前去。

海蒂尔助祭带着几位年迈的信众一起举行仪式；

执行祭司和身披黑袍的战士们列队站立，高声诵读出自我奉献的咒文；

更远处的地方，那些原本站立在黑暗中的人们也逐渐聚拢起来，在地板上绘制起各自的阵列。

“不，不，快停下！”

亲眼目睹一道道金光亮起，马卡龙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濒死的身体早就力量枯竭了，他还是拼了命地站起来，冲向黑暗深处，仿佛想要冲到虚空另一侧阻止远方的人们。

“快停下吧，你们不应该去做这些事情的！”

“我没有要求你们这么做！”

挥舞着左手，他不断呼喊着让人们停下来。但信徒们只是一个个走入阵列，口中念诵起咒文。

越来越多的献祭阵亮起，十道、二十道，五十道金光接连升入地下城上空。

“先冷静下来好吗，我，我们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的……”

见人们无视他的要求，马卡龙只得转换语气，用颤抖的声音劝说起来。

“我们再谈谈好吗？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在他充满慌张的声音里，一百道，两百道，三百道金光随后闪亮在广场里。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你们的决心，我知道了，我，我已经都知道了。”用左手按着胸口，马卡龙的呼声中带上了哭腔。

“所以，你们就先停下吧……”

七百道，八百道，九百道金光汇入高空。

“我只是一个骗子，一个假冒的神明，一个无法履行承诺的混蛋。”用手掌反复拍打着破裂的胸膛，马卡龙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想让人们看清他的真面目。

“我犯了错，我辜负了所有人，我不值得被这样对待。”

但不论他怎么说，用怎样的言语否定揭露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无法让人们改变心意。

带着无可阻拦的气势，一千道，两千道，三千道金光从虚空迸发出来，一齐奔向金色的光团，使得那团光芒愈加浩大。

摇晃着走了几步，马卡龙的身体再次用尽了力量，让他跌倒在地。

摔在开裂的地面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虚空发生的事情什么都做不了，发出仰头发出痛苦的喊叫：

“你们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啊！”

献身的信徒们接连走入阵列后，千万道金光如星海般闪烁着亮起。

随着空前的力量生成，信仰之力奔涌着汇入虚空，把中心的意识光点包裹起来；

由肉身分解的光粒则穿过实在世界的空间，纷纷流进被献祭者破碎的身体里。

被一道道温暖的光流包裹着意识，马卡龙全身笼罩在温热之中，内心世界却陷入了寒冷刺骨的风暴。

被一缕缕光粒填入破碎的心脏，他胸膛里充满了治愈身体的能量，但那感觉却让他痛彻心扉，心如刀绞。

在终末献祭盛大的辉光中，金发青年用尽办法也无法阻止牺牲者的决意，呼唤的声音变得愈加嘶哑和低微，最终只能发出无能为力的哀求。

“别这么做了，求你们，别这么做了。”

跪在地上，他泣不成声，血与泪簌簌落下。

“别再给我献祭啦……”

238 神明重生

375年冬末月1日。

在第五个奇迹日到来的时候，虚空中出现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壮阔景观。

成千上万的耀眼光点在黑暗里亮起，连成璀璨的星海。随着金光溢散，每一个光点都愈加明亮，仿佛一颗颗燃烧的金色太阳，让原本黯淡的虚无变得一片辉煌。

在那闪亮的光海里，一道道金色奔流轰鸣着涌向了被献祭的对象。

那一刻，实在世界和虚空世界同时被难以计量的秩序能量填满。

比特尼斯大陆上，上万名信徒的身体在终末献祭中化作光粒，纷纷飘散到远处的金发青年所在的位置。

无数光粒构成一缕缕暖流，将马卡龙包围起来，汇入他残破不堪的躯壳，修复他遍布全身的伤口，为他重新构造出一副充满神性的肉体。

上百道光流首先汇入马卡龙缺失的右臂，凝聚成一根完整的手臂。其中有五道最浩大的奔流尤为闪亮，带着五席元老的力量生成了他失去的手掌——

哈尔蒙·哈特·琵喀洛的光流化作他的拇指；安塔里莫·因德克思的光流化作他的食指；贝奥·迈德尤的光流化作他的中指；莱安娜·琳的光流化作他的无名指；克瑞斯·珀提普斯的光流化作他的小拇指；

五道光流汇聚在一起的部分，则连同其他光粒共同构成了他的手掌。

在此之后，更多的金色气息填入他破损的心脏，将其修补缝合。布鲁特、胡赛、德莫莫、拉塞尔四名大祭司化身的光粒了他心脏的破口，其余千百名信徒的力量充斥他的整个心房，将那颗心脏重新构建起来。

在他缺失的左眼处，戴尔、塔卡梅、凯瑟琳娜三人的光流变成他金色的瞳孔，接着连同周边的光粒一起聚合成一只完整的眼睛。

紧随着这些光粒，越来越密集的金色气息接连而至，抚平了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将他的整副身躯都覆盖起来。

在那充沛至极的秩序力量的包裹下，马卡龙的肉身完全重塑，身体的能量层级也开始快速回升。

肉体发生蜕变的同时，在虚空之中的意识体则产生了更加剧烈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