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辰钟塔的人偶
“神父，刚刚外乡人把这本笔记本丢在这里了。”
神啊，请原谅我这小小的谎言吧，我真的很希望能帮上一直照顾我的神父！
“哦，粗心的外乡人。赫里斯塔，你的诚实神会看见的。”神父矜持得点头，接过了笔记本，而当他随手一翻看见海柔尔的姓氏时，端庄稳重的他竟然双手一颤，差点将整本书都给丢了出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小人物
“神父？……神父您没事吧？您的脸色好吓人啊，白得和雪一样……”
赫里斯塔怯生生得望着面容惨白的阿克曼，不知道神父怎么突然这个样子了，虽然害怕得要命但是出于对神父孺慕之情而留在了原地，拽着神父的衣角不肯松手。
“赫里斯塔，我没事，只是突然发寒了而已。”
阿克曼脸色一时间难以恢复过来，但还是对着小修女露出了沉稳平和的笑容。神父伸手抚摸着赫里斯塔的脑袋头发，就像是慈祥的爷爷抚摸着孙女的小脑袋一样，但神父确实是慌乱了，起身去书房的时候连嘱咐赫里斯塔小心这种事情都给忘了。
他拿着海柔尔的笔记本回到书房，一字一句得拿出了自己封存多年的笔记本开始了对照翻译，那些只属于教团秘典中的语句提醒着阿克曼他的职责和身份。
外乡人阿克曼，居住镇子如此多年的神父，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镇子的一员。但是外乡人终究是外乡人，是教团的一员无论过了多少年，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曾经的大祭司帕尔罗琳的接班人终于过来了，他竟然和这一任大祭司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照面而一无所知！一想到每任大祭司那诡异的能力，阿克曼就不寒而栗！
握拳松手，再握拳再松手，视线迷茫，嘴唇干燥发白，一言不发。
无不表示了阿克曼的紧张。
四年前……
“阿克曼神父，这张纸条就留在您这里。假如未来，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我想会有人向您拿这张纸条的。芙兰我就带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用送了。”当时那个机智近妖的少女笑吟吟的将纸条留了下来，那双眼大海一样深邃蔚蓝的眼睛似乎看透了四年的时光，来至今日和阿克曼对上了。
‘你在四年前就已经看见了吗，知道我这个出卖者迟早会面临今天的一幕，所以那张纸条……兔子洞里，就藏着我的身份猜测。这样一来，无论哪一边，我都会死啊。’
神父的忧愁落到了躲在窗外偷偷瞧着的赫里斯塔眼中，这个天真且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眼睛一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抓着兜里撕下来的书页，小心后退了两步然后就是飞快得跑出了教堂。
书房中的神父思绪又飞到了四年前。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十年前，当他接到教团的指令来此地发展信仰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教团的圣女和大祭祀不和，整个教团失去了神灵的恩赐之女而四分五裂，大祭司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追回圣女的。
但是这和他一个无名小卒有关系么？无论是圣女还是大祭司，都不会去瞧一眼底下的无名小卒。
但是，这个无名小卒却在这个落后、愚昧、狡猾、肮脏、下贱、贫穷的镇子里第一次得到了尊重。
尤里西斯是一位非常礼貌的绅士，他就如同圣经中所说的傻瓜……不对，是义人一样，带领着其他人建设着这个镇子，肉眼能够看到那极为不容易的改变。自己也以神父的身份，成为了那些受其光辉引领者的一员。
啊，神呐，这个男人没有受您福泽，却依然带领着我在地上建设您在天上的国。这是否是您的神谕呢？您是否在告诉我什么事情？
阿克曼神父如此思索中。
这一想就是二十几年，把自己想成了这个镇子的一员。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教团安排的事情进展缓慢，真正的信徒也不是很多。阿克曼觉得，或许就这样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当大祭司帕尔罗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阿克曼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完成成为了小镇的牧师，而忘记了自己外围教徒的身份。大祭司狠狠得折磨了一遍这个这么多年还消极怠工的下属，然后就去准备收拾斯卡雷特一家。
对于受人尊敬的阿克曼神父来说，被大祭司踩在脚下的那份屈辱，还有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那份不屈呐喊终于在混杂中迸发了出来！
他没有什么本事，对付不了圣女也对付不了大祭司。
但是！
“最近镇子里多来了几个人，可能有些不对劲……”对着前来反问调查的米迦列拉这么说道的阿克曼，仿佛是大夏天享用了甜蜜的冷饮，整个人的舒爽劲都透过毛孔喷了出来。那是他人生演技的巅峰，没有丝毫的破绽，就仿佛是有神灵在眷顾着他一样，让他成功骗过了米迦列拉这个恐怖女人！
阿克曼出卖了帕尔罗琳，但是很快他又陷入了新的困境之中。即便是他是这个镇子的神父，也没办法抹去他是邪教徒的事实。
那么多的外乡调查员，迟早会把自己给查出来的。
自己该怎么办？
就和四年后握拳松手，再握拳再松手，视线迷茫，嘴唇干燥发白，一言不发一模一样。阿克曼在经历过了剧烈的心理活动之后，做出了第二次出卖。
只不过他出卖的是调查员一方的行动。
这大概是阿克曼这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情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大祭司那诡秘的力量，也没有米迦列拉的智慧，却通过引导和布局，巧妙得将两个妖孽一样的人物给推到了不死不休的对立场面上！
何等的荣耀啊！
最终帕尔罗琳被米迦列拉击毙，但遭遇了埋伏的调查员们也损失惨重。一行十几人的队伍，最后竟然只是凄凉得剩下了四个人。
阿克曼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了，做到这种程度的结果就是无论是教团还是调查员一旦得知他的所作所为，都不可能再小觑这个小人物了。而米迦列拉当时从迷雾中回来，的确是将阿克曼列为了怀疑的对象，但也仅仅是怀疑，而不能证明。
自己该怎么办？是听从教团新任大祭司的安排，还是像从前一样将他们给卖了。
只是现如今，镇子里的样子能抵挡的住教团的入侵吗？
或者暂时什么都不做会更好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仪式
阿克曼举棋不定，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行走上冰冻的水晶湖上，而脚下的薄冰吱吱作响，随时都在两股力量作用下有崩裂的极限。
什么都不做，有些时候比做些什么好。
不过……
神父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海柔尔交给自己的笔记本，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小修女偷偷撕去了一页。并且，赫里斯塔还希望能够帮助到他，解除神父身上的忧虑，赫里斯塔也不清楚自己朝着黑暗的雪夜中跑出去，所要遭受的结局是什么。
那些独特的密语，经由修女之口传到了一位教徒的耳中。
仪式启动了。
赫里斯塔不知道启动仪式的后果是什么，所以她对于上门来的那位邪教徒没有丝毫的提防。直到受尽了蹂躏而死的时候，那天真无知的小修女依然是睁大了自己无辜的眼睛，看着尖刀最终落在了胸膛上。
真的不懂啊。
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帮助神父，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呢？不明白的赫里斯塔最终是闭上了眼睛，而心满意足完成了第一场献祭的邪教徒也抽身离开。感谢神父养育的这位小修女，帮助他们完成了献祭，神灵也会饕食此等珍美的祭品。
这位有着一脸油腻胡子的男人完成了献祭之后，并没有说惊慌失措的躲起来或者是观察什么。他先是回家喝了两大瓶，庆祝神灵降临的时刻终于来临，愚昧污秽的世人终于能够见到至高天神的光辉。
喝了个酩酊大醉，肚子里的酒精都进了血中，美美的睡了一觉顺便感恩了一下神灵赐予的好生活。
到了第二天，整个天光大亮的时刻，这个完成了一次仪式的胡子男人才从沙发上爬起来，顺带是打翻了喝剩下的酒瓶之后，他才是睡眼朦胧的醒来准备去见阿克曼神父。他要感谢神父，赐予了他启动仪式的荣耀，让他能够更加接近神的荣光。
摇摇晃晃，踏着风雪，甚至还有心情唱起了歌。当他来到教堂的时候，已经天色晦暗，胡子男人看见神父后就礼貌得低下了头，而在神父身边还有红着眼睛的理查德，他们似乎正在争执什么，在来人后就停了下来。
“尊敬的阿克曼神父，尊敬的理查德首领，感谢我主，感谢你们感慨的赐予。我已经做好了为神牺牲的准备，第一份祭礼已经奉上，我将等候下一份，知道我神满意！”
胡子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异样的狂热虔诚，他无比的感激阿克曼神父做出的牺牲，老神父根本没有怯弱，将自己养育的修女都献给了神，那他们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这个低着头颅的男人完全没有看到，自己有教养虔诚的一番话说完后，刚刚还在争执的阿克曼和理查德眼神都变了。那目光，活像吃了一斤的苍蝇在嘴里，却又吐不出来的怪异扭曲，面容都可以说是狰狞了。
毕竟是老神父了，阿克曼轻咳了一声用着像是赞许的口吻道。
“我神在上，你的做的……唔，很不错，赫里斯塔那边，我看过了。”
“您的教导，也是您让她来我身边进行奉献。”胡子男人毕恭毕敬，对于神父的崇拜已经肉眼可见得表现了出来，他恭敬无比得取出了那张撕下来的纸递给了阿克曼。
“……你先退出去吧，有事情我会在传呼你。”
胡子男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步步退出了教堂，在外面安静的等候。而在教堂中，红着眼睛的理查德在其退出看不见里面的一瞬间，就摇着牙瞪着眼睛将枪抵在了阿克曼的下颚处！
这是他这辈子都想不到的，自己会做的大逆不道之事。
“是你！？居然是你？！”
“呵呵，我也没有想到会是我。竟然是我害死了赫里斯塔，我都做了什么啊……”
苦笑的阿克曼神父怎么都没有想到，最终害了小修女的是自己，如果他能够先发现海柔尔留下来的笔记本，如果他注意到了赫里斯塔的不对劲，或者说自己更早开始就不那么宠溺赫里斯塔，什么都不介意她看，就不会害死她了。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巧合，一个巧合就导致了谁也不愿意见到的悲剧。
理查德是【愤怒】，他的怒火汹汹燃烧着，试图焚烧这面如死灰的老神父。
“凶手，就在外面，理查德。”
阿克曼眼睛里像是失去了一切的光芒，暗淡得如同深空。他的话语正和这呼啸着的暴风雪相似，将理查德的怒火给压制了下去。
“但是我们，我们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杀他啊？我们都是罪人，都是罪无可赦的帮凶，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惩罚吗？”
“我……！”
理查德忽然间猛的抖了一下，不由得松开了惨笑的神父。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原本全身上下愤怒燃烧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视野开始模糊，呼吸变得困难，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卡在喉咙里想吐也吐不出来。
他很想冲出去，一枪把那个杀了赫里斯塔的混蛋给乱枪打死！
但是，但是他们是一起的啊，这些献祭，仪式，准备都是他们一起商量过的。而启动仪式的人，却是毫不知情的赫里斯塔，他到底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杀了外面的教徒？答案是，他和阿克曼神父都已经没有了那种立场，他们失去了那个资格。
“理查德，我们已经是罪人了，就让罪人们继续前行吧。”
落在理查德肩膀上的手臂，好似是来自天国的救赎指引，阿克曼拉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理查德。
“神父，我……”
“没错，就是这样的。我们皆是罪人，需要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理查德，你走吧，离开此地吧……记住了，你的怒火将要向谁倾泻，你又将如何为主焚烧一切。”
浑浑噩噩的理查德听到这个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离开了教堂。
那个胡子男人也被阿克曼打发走了。
在归途中他虔诚得感谢着主和神父的时候，迎面的风雪中走来了一个全身雪白的身影，好似融入了风雪之中的鬼魅。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十五步
“是你，杀了赫里斯塔对吧。”
不知道是多少预演，在时间维度上以愚笨的方法对人一个个排查，不惜掀起了血雨腥风，第五铃终于是在反复验证成功后将胡子男人给堵在了路上，强烈的预演压迫造成的肉体负担直观得显示在了双眼上。
圈圈眼瞳孔四周已经是一片血丝，这令铃一眼猛的看过去有些渗人，好似那并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外乡人？”
正沉浸在强烈喜悦欢欣之中的胡子男一愣，不理解铃是怎么找上自己的。
对于这位已经在预演中反复拷问，连他几岁尿床都一清二楚的铃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此行也不是给赫里斯塔一个公正的答案，只不顾是铃为了自己那一口不吐不快的恶气想要弄死这个邪教徒而已。
所以，铃店长的回答只有一个，近乎于冷笑得从口中呼出了冷气。
“呵~~”
意识到危险的胡子毫不犹豫得转身朝来时的路抬腿就跑，那个姿势比起许多专业的逃跑人士都不遑多让。然后没有跑出两步，不知怎么得脚步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手脚并用也爬不起来。
“没用的，只要我愿意，你永远不可能逃得掉。”
利用诸多次的预演将四周环境中的积雪冰冷，还有其运动习惯摸得一清二楚。铃只是轻轻一跺脚胡子男人就和抹了油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受力，十分滑稽可笑的倒在地上，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给摁住了，和摁一只扑腾的苍蝇一样。
手腕一翻，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便是出现在了铃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