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舰娘 第45章

而在那个人身后，萨拉托加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心。

“你是......我的提督？”企业轻轻询问道，声音还带着刚才啜泣时的哽咽。

“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有点不想承认是你的提督了。”齐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破烂不堪的灰色衣服，仿佛就像是从哪逃难回来的，满头银发没有丝毫打理过的痕迹，乱糟糟的披在身后，只有那一行显眼的文字，在月夜之下熠熠生辉。

CV-6，USSEnterprise。

齐开慢步走上前，不知道为什么企业下意识的随着齐开的脚步缓缓后退。

齐开皱了皱眉，一把扯过眼前这个有些慌张的女人，仔细看了看那个衣衫上的舷号，眉头皱的更紧了。

“名字。”齐开的声音冰冷的仿佛来自深海，已经和齐开朝夕相处几个月的萨拉托加一听这个声音就明白了，自己的提督已经出奇的愤怒了。

企业歪过头，回避着齐开那锋利的目光：“企业。”

“什么？”齐开眯了眯眼睛，微微仰头：“听不见。”

“企业。”企业咬了咬牙，重复了一遍。

“还是听不见。”齐开脸色越来越难看。

“......企业。”企业低垂着目光，声音更加微不可闻。

齐开沉默着。

他许久没有如此这么愤怒了。

不包含其他多余的感情，就只是，单纯的愤怒。

“你早该告诉我的。”齐开重重的将企业推倒在沙滩之上，回头对萨拉托加说道：“你早该告诉我企业已经废掉了。如果我知道是这个样子的话，就不会特地留出一天的时间来见她。现在看来她的决定确实是正确的。”

齐开说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她就不配来我的港区。我可以接受一个废物加入到我的麾下，但是我不会同意一个废人声称我是她的上级。”

“提督，是不是再考虑一下？”眼见齐开转身就要离开，萨拉托加赶忙追了过去，临走时还特意看了一眼依然瘫倒在沙滩上宛如死人一般的企业：“企业只是还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绝对是以一名出色舰娘。您应该再给她一个机会，一个让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机会？”齐开转头，指着仍然躺在那个沙滩上的死人：“机会是留给活人的，不是留给死人的。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躺在那里的不是一个舰娘，甚至不是一个活物！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尸体！一具早就腐烂到臭不可闻的尸体！一具腐朽的尸体要机会有什么用？接着腐蚀身边其他的活人吗？”

萨拉托加咬了咬牙：“企业不是尸体。她只是缺少一个机会！提督，您就是那个机会，我一直坚信着，只有您可以将她唤醒，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她依然还是那个在大海之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灰色幽灵。”

齐开嘲讽的笑了一下：“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你提督确实有把人叫醒的能力，但是我做不到起死回生。废话不要多说了，走吧。”

“提督！”萨拉托加仍然坚持着，但是面对暴怒到极点的齐开，她甚至连伸手拉住齐开的勇气都没有。

而就在齐开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瞬，脚步落下，一道清晰的涟漪从那一步扩散开来。

涟漪席卷了整个天地，原本的月夜海岛全被被涟漪吞噬，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黑暗压抑的世界。

远方，太阳仍然在不断地升起，落下。

远方，仍然有残破的战舰燃烧，哀嚎。

齐开忽然感觉在这里，有什么人在死死地盯着他。

他回过头去，发现除了那两艘航母，什么也没有。

但是齐开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他缓缓低下头。

水面之下，一艘巨大的阴影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齐开。

那是一个比萨拉托加和企业都要大上许多的阴影，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水面之下，安静的注视着齐开。

“提督？”耳边萨拉托加的声音突然将齐开拉回了现实世界。

他怔怔的看向萨拉托加，然后又把目光看向还是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企业。

此时的萨拉托加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明明暴怒到极点的齐开会在一瞬间突然冷静了下来。但是萨拉托加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她壮着胆子死死地拉住齐开的手臂，仍然试图做最后的劝解。

而齐开却伸出手阻止了萨拉托加接下里的话。

他看向企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个阴影或许不只是单纯的在看着自己。

在那个世界，所有战舰的感情，齐开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得到，无论水面之上的还是水面之下的。

他从那个巨大的阴影中也感受到了非常明确的情感。

那是哀伤？是哭诉？是渴求？

“求求您。”声音在齐开耳边汇聚：“求求您。”

“求求您，救救企业......求求您。”声音悲伤婉转，宛如杜鹃啼血。

齐开看着萨拉托加，声音忽然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我记得，17年前，你和企业还有其他几位黑海舰娘就是参与马六甲海战的人吧。”

听到马六甲几个字，原本躺在沙滩上毫无声息的尸体忽然颤抖了一下。

“是的。”听齐开提起过往，萨拉托加也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哀伤：“当初我们几个北美的航母经常聚在一起。虽说没有结群出动过，但是也没有谁敢来招惹我们。航母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我们几个黑海航母聚在一起，我们从未想过会有人类主动打上门来的一天。”

“这样啊。”齐开点了点头：“骄兵必败，这个道理想必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

萨拉托加咬了咬嘴唇：“但是学费太过高昂了。”

齐开摇了摇头：“当初你们几个，能出来你这么一个优秀的毕业生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其他没有经过考验被淘汰的废品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提督！？”萨拉托加一愣，连忙看了眼身后的企业：“您这样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吗？我觉得没有。”齐开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要的是能够方便我指挥的棋子，如果一个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就被自然淘汰掉的废子，我怎么评价她们都不过分。”

“住嘴！”就在萨拉托加还想要继续劝阻齐开的时候，那具悄无声息的尸体突然发出响声：“收回你的话。”

“凭什么？”齐开笑了笑，看着那个缓缓站起来的灰色身影：“对失败者评头论足本不就是我们这些后来者的权利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评论？”企业站起身，灰色的瞳孔在披散的银发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光芒：“收回你刚才的话！”

“如果我不呢？”齐开缓缓走上前去，额头轻轻抵在企业的额头上，两个人四目相对，齐开的眼神中充满戏谑：“你能把我怎么样？”

“即使你是我的提督...即使你是我的提督......”企业的眼神中渐渐充满暴戾和疯狂：“我也不会放过你！”

“哦？是吗？”齐开笑了，笑的特别开心。他一步一步顶着企业向后退去，每说一句都要让企业后退一步：“失败者。废物。废品。无能。蠢货。垃圾。”

“你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企业声音颤抖着被齐开一步一步逼的后退，最后被抵在一颗树上时，企业已经退无可退，但是嘴里却依然机械的重复道：“你不要逼我......”

齐开顿了顿，像是终于听到企业匍匐在灰尘之中，低微下贱的哭求，停止了言语。

他把自己的脸轻轻放在企业的肩膀上，像是一对极为亲密的恋人在亲热一样，然后用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企业的耳朵上，声音低沉而有有力：“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她们都和你一样......”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轻柔的话语像是天上飘落的一根羽毛，婉转而轻微，看似微不足道的飘落在那根紧绷的弦上。

然后弦，应声而断。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企业忽然像暴怒的狮子一样扑倒了齐开，两只苍白的手死死地扼住齐开的咽喉，原本还算是精致的面容上现在爬满狰狞和扭曲。

那样子，仿佛就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极恶之鬼。

“企业，你要干什么！？”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萨拉托加感觉自己几乎连灵魂都要飞走了，全身一瞬间如坠冰窖，大喊着冲上去阻止企业。

“给我道歉...给我道歉......”企业死死地要紧着牙冠，双目殷红如血，此刻仿佛骑在齐开身上的并不是一个名叫企业的黑海舰娘，而是一个汇聚世间所有之恶的恶鬼。

那是人类永远无法挥去的梦魇之一，即使是在她被打败17年后的今天，也可以用一个远在战场最边缘的身影，吓退七海之首的可怕噩梦。

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恶鬼，不沉战舰，灰色幽灵，企业。

但是，身上骑着这么一个可怕的存在，齐开却一点恐惧的意思都没有。他放松的躺在企业身下，全身没有一丝防备，脸上反而逐渐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由于喉咙被死死地扼住，齐开发不出半点声音，但是他还是笑着，努力用嘴型说道：

废，物。

Waste。

然后，企业严重最后一丝理智，也随着那个没有发出声的单词，烟消云散。

[46.第四十六章 溺水之人]

身为舰娘，其实企业可以很轻松的捏断齐开的脖子。

人类舰娘尚且有历史上真实战舰锅炉的出力，而黑海舰娘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所以当时为什么企业没有捏断齐开的脖子呢？

当时企业只是感觉背后有两只手，轻轻地，轻轻地扶在自己的肩头，也说不出是在用力推还是向后拉，总之企业最后还是没有捏碎齐开的脖子，而是被萨拉托加抱着拉了回来。

“你疯了？那是我们的提督！”萨拉托加扑倒企业，亡魂大冒的对着企业嘶吼道：“就算提督说话很难听，可你也不能做这种傻事啊？提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黑海怎么办？”

似乎冷静下来的企业看着萨拉托加，然后目光越过她看到后面的齐开。

此刻齐开已经站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脖子，轻轻咳嗽了几次，然后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的拍打着身上的沙子。

“还算有点活人气儿。”齐开整了整被企业撕扯变形的衣领：“你的维修渠在哪，带我去看看。”

企业歪过头，似乎并不想执行齐开的命令。

齐开撇了撇嘴，脸上的满意之色越来越浓：“你现在还认我是你的提督吗？”

企业沉默着，仍然没有任何回答。

“如果你不认我这个提督，明着告诉我。”齐开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军帽：“以后反攻马六甲的时候我就不带上你了。”

萨拉托加一愣，然后她明显的感受到身下的企业身子僵硬了一瞬间。

“你知道吗？在17年前那场海战结束后，因为主要交战区并不在深海区，而是在新加坡港口的浅海区，所以在战后人类对那片海域进行了系统的、彻底的打扫。”齐开说着，一步一步走向企业：“作为人类第一次正面击败黑海舰娘的战役，人类同时还第一次夺回了自己的领土，并且击败的还是由威名赫赫的企业带队的黑海航母编队，你认为人类会怎么纪念这意义的一战呢？”

齐开说着，拉过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蝠鲼，在上面反复滑动，像是再打开什么网页：“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还承不承认我是你的提督？”

企业微微抬起头，看向齐开：“人类做了什么？”

齐开听着企业颤抖的声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你先回答我，你还认不认我做你的提督。”

企业咬牙，闭嘴没有回答。

“说啊，企业，说啊。”萨拉托加焦急的摇晃着企业的肩膀：“你难道真的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齐开沉默了着，企业也沉默着。过了良久齐开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可真是遗憾。我本来还想把人类当成纪念的那两个标本抢回来送给你呢。”

在一旁，企业和萨拉托加的身子同时一僵。

“你说...什么？”企业声音颤抖的说道：“什么...纪念？什么，标本？”

“纪念品你不懂吗？标本你不懂吗？”齐开夸张的比划着，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就是把那些捞上来的黑海战利品，摆成一些特殊的姿势，然后钉在地板上或者墙壁上或者天花板上。当然，为了让她们能永远的保持那种姿势，她们的尸体当然得加工一下，用各种化学药品浸泡之后，保证她们永远不会腐烂，永远作为人类的功绩，成为后人瞻仰的存在。”

说到这，齐开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敛，化作无尽的冷漠：“但是，真遗憾。这些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就抱着你的伤痛，在这里，孤独的腐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