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舰娘 第29章

齐开面无表情的抬了抬眼眸，看着这个金发碧眼，但是口音极为奇怪的女人开口说道：“你们并不是我的客人。”

齐开的声音经过处理，传到了遥远的南方，准确的说是地球最南方的镇守府指挥室之中。

七海提督，冰海总督高桥奈奈子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眉头皱的越来越近：“如果这就是你与我们谈判的诚意，那么我觉得这场谈判，不谈也罢。”

“你可以退出这次会议，没有人强迫你。”齐开悠悠的说道：“而且再次纠正你一点，这是不谈判，而是会议。我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与诸位达成什么条件或者交易，只是想要和你们共享一些情报，并且想从你们那里，得到一些情报。”

七位人影沉默着，最后只有西海总督彼得弱弱的出声问道：“你，你想知道什么？”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问我们能知道什么吗？”亚历山大强忍着愤怒的声音传来：“而且我们和黑海没有什么好说的。既然现在已经确认黑海诞生了一位和我们拥有同等智力的首脑，那么我觉得这次会议已经可以结束了！”

只是七位人影之中，没有一位附和着亚历山大。

齐开冰冷的盯着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斯拉夫人，脑海中全是威科岛的情景：“如果你们没有异议，那么我就宣布这次会议正式开始，首先请你们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等一下，为什么不是我们先向你提问？”公海总督乔治·卢森堡问道。

“喂，乔治，你不会真想和这个黑海交流情报吧，你疯了？”亚历山大暴怒的职责这乔治。

“满脑子只有酒精的废物闭嘴。”高桥奈奈子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烦躁：“如果你不想参与这次会议可以退出。”

亚历山大怒极，正想反驳时齐开却开口了：

“这个恐怕不行。”齐开说道：“因为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询问这位东海总督的。”

“我？”亚历山大指着自己的鼻子嘿嘿笑道：“你以为我凭什么会回答你一个黑海问题？况且还是今天刚刚和我交过手的，与我东海生死大仇的黑海问题？”

“因为当你听了我的问题，你就会安静下来，并思考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了。”齐开死死地盯投影中的那个男人。

听到齐开的话，亚历山大一愣，似乎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一样，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行吧，问吧，老子看看你能问出什么花来。”

齐开缓缓抬起头，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却还是无法发出声音，反复尝试了几次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威科岛上发生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齐开甚至能感受到有一双双手，在死死握住自己的喉咙，在向自己表达他们的愤怒，和对那个幕后主使的控诉。

过了好一会而，齐开才调整好自己，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发动对威科岛的作战。”

威科岛仿佛是拥有十分可怕魔力的三个字眼，原本还有些生气的七个人影一瞬间都安静的仿佛死人。似乎坐在那里的不是七个活人的投影，而是七个亡者的黑白照片。

“或者，我换一种问法。”齐开顿了顿，再次开口：“为什么，要杀死那些无辜的人类和舰娘。”

“嗯，嗯，嗯？”仿佛才反应过来，彼得充满疑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但是就是这三声平平无奇的疑问词，却让齐开心底，温暖了一大块。

而剩下那更大块的心，却随着那六个沉默的身影，冷得好似不在人间。

“够了，齐开。”就在这个时候，北海提督发话了：“回来吧，我们会补偿你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齐开原本压抑到极点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冲到蝠鲼面前不再掩饰自己的容貌，指着齐文远的投影，咬牙切齿的说不出一句话，但是脸上，泪却不受控制的溜了下来。

“够了，够了......”齐文远目光低垂，似乎也颇为感伤：“今天白天我就猜到了，只是我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你不该过线的齐开，你是人类，就算你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你也不能背叛到黑海的阵营里去。”

“背叛？我？”齐开撕扯着自己心口，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碎了：“爸，到底是我背叛了人类，还是你们背叛了我们？亦或者......是你们背叛了人类？”

齐文远目光微微一凝，抬头看向齐开：“你知道了？”

“提督学校解散，今后你们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培养自己的心腹，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件事背后你敢说不是你们推动的？”齐开愤怒的向自己父亲诘问道。

齐文远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片刻，开口说道：“是。”

“为了这个目的，你们策划了威科岛的行动，让人类怀疑学校，进而将学校解散。只是你们谁都不想亲自动手，所以就鼓动那个脑子一根筋的蠢货来干。”

“是。”齐文远继续平静的回答道。

“你骂谁蠢货？”亚历山大暴怒，随机一愣，看向其他人：“你们算计我？”

齐开没有理会那个蠢货，继续问着：“自你们彻底掌握海洋开始，即使是最安全的海域，也仍然会有突然出现的黑海，袭击当地的镇守府，并将治安官连同舰娘全部杀害。这也是你们计划好的？那些黑海就是你们故意从前线放过去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提醒人类世界，黑海的危机还没有消失，你们这群提督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是。”

齐开一点一点询问出自己这些年，最阴暗，最恶毒，最胆大妄为的猜测。而在他眼前，这位抚养他长大，为他取名“旗开得胜”的父亲也一点也不忌讳，知无不言。

在这一刻，齐开从小到大深信不疑的东西开始动摇。

他原本以为提督是无私的，是善良的。他们为了人类，与凶恶的黑海作战，冒着极高的死亡风险，努力的在为人类收复海洋，为人类将来千秋的伟业，支持不屑的奋斗终生。

所以齐开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伟大的提督。在将来，可以在历史课本上，记录上他齐开的名字。他的墓碑可以没有，他的尸骸甚至都可以永葬大海，但是他的墓志铭却必须这样写道：

他的一生无甚功绩，他的一世无甚过错，但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一刻不再为人类而奋斗。

那是齐开毕生的梦想。

在这之前，齐开还曾幻想过或许有别的可能，也许只是亚历山大自己一个人的路走偏了？所以他放过了联合舰队，准备问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在一笔一笔的算总账。

但是现在回头看来，也许他当初真该将联合舰队，全部留在这里的。

见齐开不再询问，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捂着脸默不作声，齐文远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动摇。

他低低叹了口气，最后收回眼中的情感，向着屏幕中，那个他有些不认得的儿子问道：

“所以，现在告诉我。你今后，准备彻底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了吗，齐开？”

[29.第二十九章 是对是错]

“所以，现在告诉我。你今后，准备彻底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了吗，齐开？”

齐文远默然的看着齐开问道，眼神中似乎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单纯的在询问一件事情，在向另一个个体征求看法。

齐开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泪水从脸颊滑落，随后干涸。

“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齐开木然的问道：“死了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舰娘，保留了提督这一职业，你们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收复大海。”齐文远想都没想的就回答道，似乎这个答案已经在他心底埋藏了许久。

“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们就能收复大海？”齐开的声音有些颤抖。

齐文远垂了垂眸子，眼神中蕴含着一丝怒意：“人类是愚蠢的，或者说大多数人都是愚蠢的。这点我想你很清楚。”

齐开没有回答。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的齐开，对于周围的人是不是愚蠢的这点，一直是避而不谈的。

“在人类这个庞大的群体中，自然是不乏聪明绝顶的人物，但是很可悲，往往站在人类顶峰，能够决定人类未来走向的却从来都不是那些聪明的人。”齐文远说着，目光重新对准齐开：“因为这些聪明人眼里从来没有自己，所以他们斗不过那些眼里只有自己的蠢货，所以爬到最后，站在最高点上的永远都是蠢货。不然，100年前也不至于会爆发那场愚蠢到极点的核战争。”

齐开沉默，关于这点他并不否认。

“现在的提督格局已经奠定了30年了，30年前，你知道为了建立起这样一个生态圈子，我，你爷爷，你许许多多叔叔婶婶辈，爷爷奶奶辈的提督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齐文远语气越发凌厉。

齐开沉默的摇头。

“所以你无法接受。”齐文远叹了口气：“是我的过错，让你从小就生活在那种我们为你们编制的梦想世界里，其实你们应该更早的接触那些被我们拦下的黑暗的。”

齐开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认为人类对黑海的优势，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齐文远并没有回答自己儿子的问题，而是岔开话题反问道。

“大概......15到20年前。”齐开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

“是在17年前。”齐文远指正自己儿子的错误：“17年前，人类发动了对马六甲海的收复作战，期间一切顺利无比，面对人类13年来的积累，黑海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齐开有些不解的问道。

“在17年前，我们精心准备了整整一年，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家底，才获得了一场轰轰烈烈，酣畅淋漓的胜利，但是你知道陆地上的人类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着瓜分大海了吗？”齐文远说着，语气异常生硬：“不，不是瓜分大海......是瓜分我们。”

齐开呆立在原地。

“20年前。”齐文远的话宛如来自深渊：“准确的说是21年前，那个时候人类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赢下了对黑海大范围进攻的东岛保卫战的胜利，第二天人类联邦就已经开始起草未来海洋势力的划分了。”

齐开犹豫着说道：“如果提督战胜了黑海，那么将海洋归还人类全体，解散提督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听到齐文远的话，在场七个人影中包括彼得在内都下意识发出一声冷笑。

齐文远并没有对儿子的问题抱有任何歧视，而是继续耐心的解释道：“100年前那场席卷全人类的战争为什么爆发？是什么让当时的两大势力冰释前嫌，组成了现在的人类联邦？”

齐开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齐文远话中的意思：“可是那都过去了100年了！人们已经在统一的政府下生活了一百年了！难道他们还能重新分裂成两个国家吗？”

“你现在说的这些你能保证吗？”齐文远紧跟着齐开的话反问：“原本两大势力的城市你都生活过吗？他们人民的生活和对彼此的态度你都了解吗？联邦会议上的辩论你都旁观过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敢说这种话？”

齐开咬牙沉默着。他从小就跟着齐文远生活在北海，长大后又直接去了学校，可以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没有接过地气长大的少年。

齐文远见齐开沉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说出了一件事：“知道问什么十年前夏威夷海战会输吗，知道为什么三年前百慕大海战也会输吗？”

听到齐文远提起这两件事，齐开下意识的心里一寒。

十年前的时候他还小，没有多少切身的印象，但是三年前的百慕大大海战当时他已经在提督学校就学，可以说是印象极为深刻：“那不是因为人类准备不足才输的吗？”

听到齐开的话，人影们再此发出嗤笑。

“关于这件事，你可以询问今天你交过手的西海提督，他最清楚。”齐文远叹了口气，把球踢到了彼得身上。

齐开看向彼得，在齐开的认识里，这个人完全就是走了狗屎运才当上的七海提督，无论才能还是实力，他都远远不及总督一线的水平。其本人说好听点叫与世无争，其实就是毫无上进心，一个人闭关锁国的呆在地中海，从威科岛一事其余六位总督都有参与，就他一个一无所知就能看出来。

而一提到百慕大，原本宛如一只小白兔与大灰狼开会的彼得脸色一变，仿佛被唤起了最为恐惧的记忆。

“当时......当时我还不是总督，我领导才是总督。”彼得磕磕巴巴的解释着：“那个时候，我们是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进攻百慕大的作战计划的。因为根据我们已知的情报显示，百慕大的黑海实力根本就不是两三个总督就能解决得了的。”

“可是你们最后还是发动了那场战役不是吗？”齐开追问道。

“那是。”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看戏的亚历山大一脸怨毒的盯着虚空，双拳捏的咯咯作响：“可是你不想想当年舆论什么情况？半年前媒体就开始鼓吹那场我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战争，还说的煞有其事，仿佛收复海洋就在此一举，谁破坏了这次作战谁就是全人类的公敌。”

齐开一愣，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就连齐开也是，现在想起来似乎确实全民都陷入到了一场巨大的，被操纵的狂欢之中。所有人都盲目的，期待着一场可以和当年马六甲海一样的大胜仗，关键是没有一个人以为那是一场会输的战争。当时齐开和同学讨论最多的，也都是人类将以什么姿态取得胜利，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战争会有失败这么一回事。

“于是，在开战在一个月之前，我们收到了联邦政府发来的命令，命令上只有一个时间。”彼得说着，眉间的血管狂跳：“因为当时的总统需要这场胜利来保证自己的连任，所以命令只有一个时间，那是我们必须彻底收复百慕大的时间。”

齐开深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当成提督培养的人，齐开太知道要想筹备一场大型战役需要多长时间的准备了。别说一个月，就算是给三个月的时间去筹备后勤物资，接到筹集命令的后勤官都能当场上吊自杀。

那不是现阶段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

而这场战斗的结果自然而然也就很明显了，原本的总督有九个，现在却只能叫七海提督了。原本大西洋北部和地中海分属两个总督，原本大西洋南部和阿拉伯海也是分属两个总督，现在都只属于一个总督了，而且现在的西海舰队还基本名存实亡，完全丧失了对大西洋北部的掌控力。

人类特种海军在大西洋的力量几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齐开呆滞的坐回床上，神色木然，脑海中全是这些总督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当年那场大战凄惨的剪影。

看到齐开似乎已经有一些明悟了，齐文远才再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将和你相伴一生，朝夕相处的朋友，爱人，交给这样一群蠢货统领吗？一群眼里只有自己和利益的蠢货？”

齐开用指关节死死的抵着自己的眉心，他感觉自己似乎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原本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在这一晚被彻底撕碎，还是两次。

“所以，你们才策划了威科岛的行动？”齐开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然后想通过对猎户座的讨伐，名正言顺的将‘提督’这一职业合法的化作你们自己的力量？”

齐文远沉默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