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舰娘 第192章

坂本依然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看到这一幕，厌战不禁瘪了瘪嘴，正想着怎么继续安慰这个少年时，坂本却自己开口了：“教官，你真的认为，我们成为提督是一件好事么？”

厌战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把话题扯到了这个上面：“当然是好事啊。无论是对于你们，还是对于人类来说，这肯定是好事啊，怎么了？”

坂本听到厌战的话，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可是，即使成为了治安官，每届能活到退休的治安官，恐怕也不到百分之十吧。”

“你在说这个啊。”终于明白少年沮丧的原因，厌战展眉一笑：“你是士兵，我是武器。这对我们来说是宿命，死在战场上对战士来说是最高的荣誉......”

“可是，我带着她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那些荣誉的！”突然，坂本高声地打断了厌战的话：“我带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想给她一个家。她一个人太久了，她不应该继续像风一样四处漂泊！”

“可是，她已经有一个家了不是么？”厌战轻轻笑了笑，温柔的抚摸着坂本的头：“有你在不是么？你以为我们，提督，舰娘，是为什么存在的？我们就是为无数家庭遮风挡雨的那个天花板啊！只要在这里，只要有你，她不就一直有家么？”

闻言，坂本缓缓抬起头，看向厌战：“可是...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厌战耸耸肩：“我们守在外面，她们呆在里面，在我们前面，雷电交加，在我们后面，温暖如夏。”

我的后面......会是她的家？坂本的眸子颤了颤：“我真的能做到么？”

说到这个，厌战的脸色也难得的黯淡了一下：“虽然我想告诉你可以，但是...你知道的，如果我做到了，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是啊，如果厌战做到了，此刻的她就不应该在提督学校，而是在和黑海战斗的最前线才对啊。

坂本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忽然感觉自己的前方更加明了了。

他没有错，他从来都没有错！

高桥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财富，地位，荣耀，一切的一切！

唯有这个前十他不能给高桥。

因为只要高桥成为了前十，她毕业的时候就一定会被指派去最危险的前线建立港区，那样几乎和送死无异。

高桥的将来应该是平平安安的毕业，平平安安的成为治安官，然后在自己背后，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这才是她的故事。

想到这里，他想起来他之前实习的地方，那个被所有提督厌恶的远海。

即使察哈尔的为人令人不齿，但这也无法否认他强大的事实。而自己要想成为护住高桥一生的穹顶，就必须成为向察哈尔一样的人才行！

前十只是第一步！

坂本兴奋的转过身，朝厌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大步离开了演武场。

他发誓，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允许高桥陷入危险之中！

绝对！

他用生命发誓！

多年后，炮弹溅起的巨大风浪之中，高桥孤零零的站在齐开的面前。

在她身后，是无数舰娘和黑海厮杀的修罗场。

而她身前。

空无一人。

[230.第二百二十八章 地狱门口]

左拳，右拳，从齐开右眼的死角。

风雪之中，齐开刁钻的殴打着高桥。

接住齐开的拳头，脚下一撩，将他直接放倒。

拉住高桥玩笑般的巴掌，齐开轻轻一拉就把这个女人扯到雪地之中。

又是一击海浪拍下，齐开抓住高桥飞身踢在自己小腹的脚，向后一扯。

大雪里，高桥十分不雅的捂着自己的两腿之间，痛苦的憋着眼眶中的泪水。

双手撑在甲板上，高桥灵巧的转动身子，后脚跟直接敲在齐开的太阳穴上。

剧烈的窒息感蔓延至大脑，身子就连风雪中的寒冷也感受不到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和高桥无关。

膝盖按在齐开的后腰上，高桥的手臂死死地扼住齐开的后颈，用力，用力，用力地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压抑，通通发泄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只是，脚下船只被炮弹卷起的巨浪狠狠地抛到空中，在下落的时候，齐开和高桥两个人的身体都因为惯性，脱离了甲板一瞬间。

而就是这一瞬间，几乎昏厥的齐开终于在这个间隙中呼吸到了关键的氧气。

快速的将自己唯一一只能动的手在下落的时候撑在身体和甲板之间，齐开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推，将身上的高桥直接掀了出去。

刚刚落地还没站稳的高桥就看见一只大脚，伴随着海水直接踢在自己的面门。即使她已经举起双手挡住这一脚，但还是因为其上巨大的力道，整个人朝船舷边缘飞去。

这种机会齐开当然不可能放过，三两步就追了上去，准备直接将这个可恶的女人从船上扔下去。只是他刚走到船舷边缘，高桥就双手抓着栏杆，灵巧地借助惯性从栏杆之间饶了一圈，一脚踩在齐开的脸上。

很难想象一个健壮的青年，会被这样一个较小的女孩子一脚踢飞，狠狠地撞在轮船船舱的舱壁上。

“提督！”驾驶室中，萨拉托加的声音凄厉的响起。

空中，一架舰载机冒着三、四架人类舰载机的攻势，不惜伤到船体直接向高桥开始扫射。

只是已经破碎的机体无法精准的完成萨拉托加的任务，弹链穿过巨浪，在大海之上留下一串无力的波纹。

“可欣！”注意到萨拉托加的举动，齐开压着牙拼命咽下了胸口中涌动的感觉：“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可是......”萨拉托加犹豫道。

“没有可是！”齐开严厉的声音在大海上回荡：“我说，没有，可是！”

萨拉托加沉默了。

作为枕边人，她深知齐开的秉性。这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此生最讨厌听见的词汇就是不要，可是，但是。

可是，可是，可是......萨拉托加焦急的在驾驶舱中跺着脚，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而齐开则在那边喘了几口气，才颤颤巍巍地靠着船舱站了起来。

刚才的那一脚虽然把齐开踹在舱壁上，震的他身子难受的不行，但是就伤害来说最为严重的还是那一脚对头的伤害。

随意地吐出嘴里的一口鲜血，齐开看着高桥忽然笑了。

浪花又一次拍打在船体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而齐开和高桥就在这漫天黑色的海水中彼此对视，仿佛穿越了时间。

“你笑什么？”这是高桥在登上齐开的船后，第一次说话。

“笑我自己啊。”齐开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身子站稳，离开了船体：“对手卧薪尝胆好几年，自己却到头才想起来她是谁，这样愚蠢的人难道不该好好笑一笑吗？”

高桥皱了皱眉：“你想起来了谁？”

“还能是谁？”齐开又喘了喘：“北极的雪地，不好受吧。”

高桥的眸子动了动，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太平洋的海水也不好受吧。”

“哈哈哈哈。”面对高桥的反讽，齐开不怒反笑，巨大的笑声几乎扯动了他的伤口，让他立刻痛苦的咳了两声，但是咳嗽结束他还是坚持的笑着。

“你这又是在笑什么？”高桥眯了眯眼睛，危险的朝齐开问道。

“还是笑我啊...哦，不对，这次也笑你了。”

“笑我什么？”

“笑你也和我一样啊...我们原来都tm是一路人啊。”齐开笑着，似乎是因为太好笑了，而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记得，当初你和我家老头子说什么，最大的梦想就是做提督了是吧。”齐开笑够了，身子微微后倾，倚在舱壁上：“告诉我，冰海总督，你现在还想做提督么？”

高桥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齐开很熟悉这种眼神，那是心里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被触碰到的时候的眼神。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条龙，那么这个，就是高桥的逆鳞了。

“呐，告诉我，高桥女士。”看到高桥的那个眼神，齐开似乎笑的更开心了。他在巨浪之中嘶吼着，宛如古代嘲笑命运一般的英雄，站在奥林匹斯山上，藐视诸神：“在这大海之中，你失去了什么？”

“与你无关！”高桥说着，绝美的五官剧烈的扭曲着，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这怎么会与我无关？”齐开看着脸前那张精致的恶鬼面具，声音越发豪迈：“你我明明都是因为同样的遭遇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不是么？区别只在于你选择和这地狱同流合污，而我，要撕碎这片炼狱！”

“你做不到。”高桥说着，已经重新做出了战斗的姿态：“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会在这里死去。”

“那然后呢？”齐开反问：“我死了之后呢，你又会怎么样？”

高桥突然沉默了下来。

“一个死人是杀不了我的。”齐开笑了笑。

“你也是死人！”高桥重复道！

“错！”齐开脸上所有的笑意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怒意：“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我站在这无尽的尸骸之上，我是亡灵的化身，是地狱中索命的恶鬼！”

“但是，我不是死人！”齐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我只是，他们的代言人。”

那一瞬间，高桥似乎看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那是一个黑暗的世界，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大海，远处是不断升起的太阳。齐开立在那大海之上，在他身后，无数残破的战舰耸立着，宛如......

宛如炼狱之中无尽尸骸之下的极恶之鬼。

下一刻，齐开口中忽然发出震天的咆哮。

通过刚才拖延的时间，他刚才因为高桥重重揣在头上那一脚造成的影响已经消失了，现在，是决胜负的时刻了！

高桥整个人慢了一拍，但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巨大的浪花在二人之中炸开。

纷飞的炮火席卷四周。

孤零零的船儿在命运的波涛中，无力的起起伏伏。

齐开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像高桥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一样。

他们是那么的相同，却又那么的不同。

他们在这黑色的海水中蹒跚，在泥泞的沼泽里前行。

没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中幸免。

“提督，希佩尔被击沉！”云龙美丽的眼睛中全是惊慌了泪水。

希佩尔？

高桥奈奈子的脑海中，浮现起那个笑眯眯的，随身都会带着一根棒棒糖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