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新桑
打开潘多拉，释放绝望——在执行这个最终手段时，修依的身体已经能用残破形容。
要不是还不能倒下，他估计也醒不过来。
“修依同学……”Alter Ego坐在地上，担心的看着他。
修依抬了下胳膊：“搭把手，扶我起来。”
在Alter Ego的帮助下，修依重新坐在了操作台的椅子前，有些木然的扫过了那一道道时空门前的战局直播。
人类的弹药基本打尽了，妖怪们的体力也基本耗尽了。
在极度困难的苦战中，歇斯底里的混乱也在不定时爆发，像是一颗颗致命的暗雷，每一次爆发，都足以让摇摇欲坠的局面几近崩溃。
或者真的崩溃。
先崩溃的是七号时空门，那是原本由圣白莲坐镇的地方，在圣白莲遭受刺杀退场后，换由同在命莲寺的纳兹琳负责指挥。
她是命莲寺大弟子寅丸星的使魔。
一提到使魔这个词，就会有种杂鱼角色的感觉，而在以往的命莲寺生活中，纳兹琳除了脑子好使，也确实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但圣白莲能把责任交给她，自然是有理由的。
她其实也是一个大妖怪。
倘若可以的话，纳兹琳会一直跟在命莲寺里藏拙打酱油，顺便执行自己监视寅丸星的职责，可在迫不得已被推上前台的现在，她也确实爆发出了不小的能量。
只是终有力尽的时候，七号时空门的那次绝望混乱，也确实来的太过猛烈。
有一个发了疯的人类，对着前面鬼族的后背开枪了。
疲惫，伤痛，无望，疯狂。
在这样精疲力竭的绝望之下，一颗小小的子弹，便引爆了滔天的烈火。
人与妖怪自己都打起来了，战线自然瞬息崩溃，拉都拉不回来，险恶的环境和疲劳的身体，也让纳兹琳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这等混乱。
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随着战线的接连崩溃，混乱开始真正向着城市蔓延。
政府紧急断开了网络，阻止了各地崩溃的消息在网络上散发，仅通过各地的喇叭喊话，安定民众的情绪，但且不论政府的公信力有没有这么高，焦虑绝望中的人，更不可能相信这粉饰太平的喊话。
暴乱出现在城市里，来自人类自己之间，打砸的碰撞与尖利的哭喊，充斥了一条条杂乱的街道。
修依的表情不再木然，而是挂着怪异却僵硬的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的看着，看着世界被绝望充斥后，这似曾相识的情景。
直到Alter Ego碰了碰他的胳膊。
“修依同学，辉夜小姐似乎有话想对你说……”
第五十六章 她在勾引
修依眼神一动。
Alter Ego也没等他答应，便将监视器上的画面转到了一间室内。
屋子很熟悉，因为那就是设定上“修依家”的客厅。
透过画面，可以隐约听到外面混乱的喧嚣，可在客厅中，辉夜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茶，像在享受一个闲散恬静的午后。
茶几上还有纸和笔，纸上则写着简单的几个字。
【玩够了吗？】
修依笑了笑，说道：“帮我转述一句——挺带劲的。”
Alter Ego点了点头，这句话也出现在了辉夜面前的纸上。
察觉到纸上出现文字，辉夜身子一动，将纸和用来垫着的书一起拿到怀里，整个人也舒适的躺坐在了沙发中，未着鞋袜的脚丫从裙边露出一小截，饱满的脚趾似乎有些欢快的轻轻踩动着。
以这般舒服的姿势，她拿着笔，写下了一行字。
【那就差不多了吧，妾身想睡觉了，也想吃你做的枫糖饼干。】
【你说妾身是先洗澡，先吃饼干，还是先睡觉？虽然很想直接洗洗睡了，但肚子实在好饿。】
……
现在，像是可以撒娇闲聊的时候吗？
明哲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往身边问了一句：“她想干什么？”
Alter Ego笑的有些尴尬：“就算你问我也没用啊修依同学，我只是个AI……”
修依的嘴角抽了抽：“帮我回——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们游戏快输了。”
修依所说的话跃然纸上。
辉夜用笔尖点了点纸，继续写了下去。
【可是妾身真的好累好困，玩不动了，这破局玩下去也是铁输，要不你让让妾身，把这局送了呗？】
？
修依在这边回不过神，而辉夜则像晚上闲着写日记一般，在纸上沙沙的书写着，偶尔还拿笔的后端点着下巴，悠哉悠哉的幻想着什么。
【回去之后，妾身想在人间之里盖间房子，样式就按照这个房子进行扩充，要有三层，下面扩建个地下室，上面盖一间阁楼，要有专门的游戏室，要有一个种着蔬菜果树的小院子，哦，还要扩充一个后院，挖上一个游泳池。】
【然后妾身就从竹林搬出来，和你一起住到那去。】
【咱们可以一起玩游戏，可以一起往菜园子里种东西，可以一起研究料理，你负责做，妾身负责尝，怎么样？】
【更多的就不说了，妾身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说一些没羞没臊的事。】
【好啦，妾身真的累了，好想回宿舍的床上睡觉啊，这局你送了好不好？】
修依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瞪着眼睛，看到这里，终于算是看懂了。
辉夜这个女人。
她在勾引自己顺风投。
所谓问题少女思维广，智障儿童欢快多，修依承认自己是有很多时候搞不清辉夜脑子里在想什么。
然而这一次，应该是他问号最多的一回。
【您梦游呢？】修依让Alter Ego回了一句。
辉夜像是没看到新出现的那句话，窝在沙发里换了个更加没形象，也更加舒适的姿势，宽松柔软的衣裙在沙发和身体之间摩擦，也变得很不整齐，充满了走光的危险。
不，半个肩膀都露出来了，已经算是走光了。
修依的第一反应，是捂上了Alter Ego的眼睛，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AI，倘若线程全开，整个游戏内的一丝一毫，都可以说处于它的监控之下。
“修依同学……”
“嗯？”
“根据计算和认知分析，你现在有76.21%的概率想要打晕我。”
“你怎么这么机灵。”
修依摸了摸Alter Ego的脑袋，到底没一巴掌糊下去，只是将它推去了一边。
虽然知道这没意义，但也算眼不见为净。
而在这段时间里，辉夜依然拿着笔，在纸上沙沙的写着。
【爱丽丝去守着那个孤儿院了，虽说按照从崩溃战线的怪物行动路径来说，你好像设置了限制，故意让怪物们无视了那片区域，但孩子们应该吓坏了，老院长心里也不太好受。】
【让她去表演一下人偶戏码，应该会让那里的孩子安心很多。】
【对了，是以被你差遣的名义去的。】
看到这里，修依眉头跳了跳，说道：“Alter Ego，切过去。”
虽然没说哪里，但这种程度的话语理解还在Alter Ego的处理范围内，当即将主屏幕切到了那个孤儿院。
那里的情形，立刻映入了修依的眼帘。
在环绕孤儿院的围墙上，每隔五米便有一个小人偶坚守着，摆出了看似可爱，却又充满杀伤性的战斗姿态，这样的情景，让主楼的窗户后，挤满了好奇的小脑袋。
而在主楼门前，也就是入侵主楼必经之处，老院子搬个椅子坐在那里，旁边则坐着笑吟吟的爱丽丝。
同样经历过高强度战斗的她，已经没有平日那边精致优雅，但面对老院长，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疲惫或担心，只是语气轻缓的和老院长闲聊着，偶尔警惕的扫视过不高的院墙。
“如您所见，我是一名魔法使，也是目前那些妖怪中的一员，修依……唔，说实话，我应该叫他修依老师，他也是我们的一员，不但负责对妖怪的教导约束，本身也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所以他正在最为紧要的地方，负责着最为重要的调度指挥，同时也身在一线，不过您放心，修依老师不会有事的。”
爱丽丝如是说道。
老院长摘下老花镜，揉着白发斑驳的额头，太多摧毁三观的事情，让一个精神头稍短的老人有些应付不来。
不过很快，老院长也收起了疲惫之色，慈祥的微笑着说道：“好，好，我就知道那孩子肯定会有出息的，唉……我也说不出什么不要管我们的话，这边就辛苦你了。”
“没关系的。”爱丽丝轻笑着挠了挠鼻子，俏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怯，“其实从私心上讲，我也非常愿意来，因为修依老师只承认您一个家人，如果……如果到时候……就、就请您多关照了。”
虽然话语中的重点被少女的羞怯抹去，但老院长怎会听不出来意思，面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的复杂，嘴张了半天，最终又变成了一句无奈的笑骂。
“那个臭小子……”
…………
主控台前，修依面色微妙的看着这一幕，突然一把抱起了脑袋：“切走，切走。”
随着屏幕一闪，老院长和爱丽丝的说话声立刻消失。
修依慢慢的呼了口气，又揉了揉头发，弄下来些许干硬的血块，这才有些吊儿郎当的抬起头来。
从屏幕上映入眼帘的，是辉夜新写下的字体。
【其实妾身对你那个地下小情人也有些安排，不过接到妾身电话时，她来了一句‘没空，别问，我不想骂人’，然后继续搁那打生打死。】
【据妾身所知，恋恋好像受了点伤，虽说不严重，还没到需要送医护室的程度，但也有些没精神。】
【她是心灵的妖怪，面对一群没有心灵的数据怪物，她的能力应该是最不适用的那类，在前线呆的也挺辛苦的，不过现在，她似乎非常暴躁，谁都劝不回来她。】
【猜猜看，这是为什么？】
【是单纯的为了给恋恋报仇，还是有着更多复杂的心情需要发泄？她想骂又不想骂的，是妾身，还是谁？】
就算辉夜不说这么多，修依也能大致猜到，而在说了这么多之后，他则会连骗自己都做不到。
恋恋是被怪物打伤的，但追溯源头，归根结底，让恋恋受伤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