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新桑
随着大门关闭，办公室里又一次陷入了安静。
男人的笑容一点一点从脸上消失殆尽，他低下头，打开手枪的弹夹，看着里面那一颗颗饱满的子弹，发起了呆。
唯一不知道这个“玩笑”的他，可是真的在用这把枪指着那位公主的头，随时可能在紧张中扣下扳机，即便如此，那位公主依然玩的……开心？
让几乎每个人都喜爱着的国民级公主，其实是这样一个怪物？
想着那对连瞳孔都没有变化的双眼，男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便又想到了同样没表现出丝毫恐惧的修依，以及那个在他心里同样属于怪物代名词的医师。
刚才那个怪物医师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你的痛苦要开始了？她到底准备做什么？难道终于放弃医生的底线，跨入了人体试验的行列？那个修依就是实验品？
这么说的话，那位公主就是已成型成果的接受者，也许已经被剥夺了属于人类的恐惧？或者是……被赋予了某种更加可怕的，根本无惧子弹的力量？
这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如果是那个怪物医师的话，无论做到什么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男人用手指依次点向额头、胸口和双肩，然后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默默陷入了此生最为虔诚的祈祷，祈祷自己今后的人生，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走向死亡。
第二十四章 这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走出那间明显不太正常的诊所，辉夜似是出神的在门口站了会。
一个娇小的人影从小巷中走出，快步接近了辉夜，铃仙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而辉夜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在人影走近之后，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样就行了？”
娇小的人影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对兔耳和标志性的坏笑，回答道：“当然没问题，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身体的虚弱必然导致心灵的虚弱，而心灵虚弱的时候，人就很容易被趁虚而入，我已经给永琳说过了，今天务必往死里整。”
辉夜又发了会呆，才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嗯。”
“公主您不太高兴？”因幡帝有些意外。
“没什么。”辉夜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总之先找地方消磨一下时间吧，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看到辉夜不想说，因幡帝自然也不会追问，立刻回道：“有的，那只夜雀的店就在附近，如果有妖怪来，就会用上幻想乡运来的食材和酒。”
“很好，就去那里了。”辉夜决定了今天的晚饭。
和在幻想乡一样，米斯蒂娅在游戏中也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移动式烧烤摊，就连担任着厨房与餐桌的推车大小都差不多，而从正式营业开始，这里每晚都会被住在附近的妖怪坐的满满的。
毕竟这是一个让妖怪们能够抱团取暖，暂时驱散目前的压力与不安的好地方，可谓是心灵的港湾。
但当辉夜几人到达的时候，这里的妖怪却异常的少，少到只剩某个眼含泪花，以这辈子最高的效率炒饭烤串撒调料的老板娘，和某个闭着眼睛哼着小调，吃着小菜喝着小酒的迷之亡灵。
虽然曲调很悦耳，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只要稍稍有点气氛感的妖怪，便能在靠近瞬间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从而忙不迭的溜之大吉，就算有些气氛感很差的……
“今天这里已经被人家包场了哟，请改天再来吧。”幽幽子轻飘飘的摇晃着身体，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不想死的话。”
……也会被这样劝走。
这样的劝说方式对大多数妖怪都极为有效，然而在无效的那少部分妖怪里，辉夜显然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想死就不用改天来了吧。”辉夜淡定的往幽幽子旁边一坐。
一听这声音，幽幽子睁开了闪耀着危险意味的眼睛，嘴也渐渐鼓了起来：“怎么是你这个家伙。”
辉夜根本没在意幽幽子的眼神，只是点着桌子向老板娘招呼道：“一瓶清酒，两串烤八目鳗，再来一盘鱼丸。”
夜雀老板娘看了一眼幽幽子，以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没有鱼丸。”
辉夜咚一拳砸在桌子上：“没有鱼丸你开什么店！”
于是，可怜的夜雀老板娘再也无法维持那脆弱的坚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从辉夜这无理取闹一般的举动中，幽幽子嗅到了某种很特别的味道，她眨了眨眼睛，表情从不满一点一点转为恍然，突然就展颜一笑，以热络的语气打起了招呼：“哟，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是在白玉楼了吧，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
辉夜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嗯，是好久不见了，上次在你旁边那个女人呢？”
两人对视几秒，然后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
夜雀老板娘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将一盘满满的烤串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幽幽子面前，又将一瓶清酒小心翼翼放在了辉夜面前，仿佛只要动作稍大一点，就会惊醒两个沉睡着的恶鬼。
但哪怕她动作再轻，两个恶鬼依然被惊醒了，好在她们并未把夜雀老板娘拎来吃，反倒做出了令人极度震惊的举动。
幽幽子将盘子往辉夜那边推了一点，示意可以一起吃，辉夜拿起酒瓶，给幽幽子倒满了一杯酒。
两人吃了一根烤串，喝了一杯酒，某种奇妙的气氛就这么开始弥漫，渐渐溢满了整个烧烤摊。
铃仙早就被因幡帝拉走了，反正后面的事已经安排妥当，辉夜也不是什么会因夜晚喝酒而碰上危险的女性，不仅如此，倘若继续在这呆着，还有被灭口的可能性。
良久之后，幽幽子拽了拽头上的帽子：“辉夜酱，你看人家的帽子是不是绿了。”
这是辉夜第一次被称为酱，不过她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幽幽子：“没有啊，你今天跳染缸了？”
“你居然也有听不懂的话啊。”幽幽子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啦，这是一种说法，就是……被牛头人了的意思。”
辉夜当时就怔住了，她的目光渐渐迷离，仿佛看到了某些已经很模糊的过去，片刻后才喃喃道：“你看妾身是不是也挺绿的。”
“当然，比人家绿多了。”幽幽子超认真的说道。
辉夜没在意这种过于真实的评价，只是继续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原来如此，从接过那个帽子开始，妾身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还说什么加冕为王！这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吗！”
“哇哦，好像发生过很有趣的事？”
“嗯，当时确实很有趣，不过现在看来，妾身被狠狠的摆了一道啊……”
带着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辉夜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倒是你呢？”
“呜哇，辉夜酱你听人家说啊，紫最近对人家超——冷淡的！她变了！变成喜欢二次元女孩子的死宅了！”
“请不要用中年怨妇一样的发言格式，顺带一问，你说的二次元女孩子是……Alter Ego？”
“就是那个小婊砸！现在紫每天都跟她在一起！完全没空搭理人家了！呜哇……”
听到这些，辉夜的表情有点微妙。
幽幽子的话不能全信，里面肯定会有一些夸张成分，比如说八云紫对她冷淡，但也不能不信，不然她也不会变成这么一副中年怨妇的样子，那么中和一下，大概就是最近八云紫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Alter Ego那边，对幽幽子的关注不免变少，从而引起了她的不满。
“妾身认为，你应该是多虑了。”辉夜很理性的分析道，“Alter Ego就算有再强的学习和进化能力，其本质也是和人类不同的，不太可能陷入什么恋爱当中，而八云紫对Alter Ego应该也不是那种喜欢，退一步说，等到游戏结束，Alter Ego就会变回电脑屏幕里的存在，八云紫就算再变态，也总不可能去日电脑。”
幽幽子摇了摇头：“辉夜酱，你怎么就不懂呢，这种事情只要有了苗头，别管是不是真的，都要立刻掐死才对。”
“拘束的太死的话，不会引起对方反感么。”
“确实有一定可能。”幽幽子望着辉夜，笑意盎然，“但至少不会变成败犬。”
出乎幽幽子意料的，辉夜在听到这话之后并未回上几句冷嘲热讽，也没跳起来打架，而是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其实，想要不变成败犬，还可以有一个办法。”
“明白明白，但人家实在不知道那个AI的服务器藏在哪，没法去把服务器给砸了，怎么，你准备下手了？”
“不，妾身说的是另外一个。”
“……嗯？”
幽幽子直勾勾的看着辉夜，眼神突然变得不可思议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晚安
修依的感觉很不好。
最初进入办公室后的走廊时，他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没想到一个黑市诊所的医疗设施会这么齐全，甚至分出了专门的放射室，而那一个个拉着黑色帘子的病房，以及夹杂在刺鼻消毒水味中的隐隐血腥味，又在表示着进入这里的病人身份和病因都有些见不得光。
虽说有着非常精彩的经历，不过关于人类社会中“地下”的东西，他确实没怎么见识过，乍一接触，不免会有些新鲜感。
但等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读起那本日记后，这些新鲜感便都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毕竟随着记忆一起回来的，是死亡时刻的重现。
永琳的手段确实令人眼前一亮，在修依能用魔人化修复伤势的前提下，她没有加强魔人化的力量，反倒用药物压制了魔人化的效果与消耗，这么做的意义，就是将正常来说一到两天才能开一次的决死爆种，变成了可以在短时间内开启三次的小爆发。
这种压制的收益可以说是巨大的，毕竟修依不需要战斗，只需要用魔人化将每次死亡重现所造成的致命伤害撑过去，并恢复到不会要命的程度，而弱化后的魔人化已经足以达成这个目标，于是这一晚，他顶住了三次致命的贯穿伤与剧烈的痛苦，并读到了更多的日记。
至于负面结果，就是体内力量被压榨到几近枯竭，精神也因为反复承受痛苦而濒临极限，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
在浑浑噩噩中，他听到了永琳的声音。
“就在这里休息吧，注意你在输着液，不要动到手上的针头，以你的体质加上药物，明天睡醒之后应该会有基本的行动能力。”
由于大量失血和虚弱，修依耳中的声音都在忽近忽远，眼睛也看不清楚东西，只是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随着隐约的关门声，永琳似乎离开了。
奇怪的是，经历了那么多痛苦，自身又如此虚弱，修依的精神却还莫名奇妙的蹦着最后的一根弦，既不是太清醒，也难以在人体自我保护机制的支配下昏睡过去，在这半梦半醒之中，他索性回味起了刚刚获得的记忆。
日记本其实才翻了四分之一，无数零散的记忆也因为缺乏联系而难以整理，不过只要继续这样组合下去，很快就能找回全部的过去。
那么在全部找回之后，我还会是我么？
突然的哲学问题，让修依再一次陷入了困惑当中，直到手术室的门重新开启。
修依没有抬眼去看，一个是因为实在没有那个精力，一个是因为这里不是无人值得信任的陌生环境，能在此刻踏入手术室的，只有永琳和获得永琳准许的人。
即使有无关人员误入，也会被屋内浓郁的血腥味和满地的血吓跑出去，前后三次冷兵器的贯穿伤，修依的失血量可不是一点半点。
来人关掉了顶灯，又打开了不甚明亮的壁灯，让手术室的亮度更加适合睡眠，而紧接着，让修依极度意外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与来人的第一次互动不是通过声音，而是通过印在嘴上的温润触感，在那之后，小巧的香舌便撬开了修依微闭着的嘴，将冰凉的液体渡了进来。
修依勉强撑起眼皮，看到了一对明亮而安静的眼睛。
他砸了砸嘴，皱着眉问道：“怎么一股酒气和孜然味，你去哪吃的烧烤？”
“那只夜雀的烧烤摊就在附近，抱歉，妾身好像应该先漱漱口的。”辉夜不自在的掩了下嘴，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修依身边，“这种时候应该问的，不该是妾身喂给你了什么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你喂给我的是什么？”
“能让你好好睡觉的药。”
修依的神情顿时变得相当微妙：“这种下药方式，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不，这是解药。”辉夜微微偏过头，错开了视线，“你刚才大概无法入睡，那是因为永琳的药物效果，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好好休息吧。”
“为什么？”修依很是好奇的问道。
“在安全的环境中，虚弱的人心防也会变弱不少，很容易让人趁虚而入，但若是睡了过去，趁虚而入的机会也就没有了。这是今晚原本的计划，不过刚才喝酒的时候，妾身觉得……不太好。”
辉夜低下头，少有的出现了羞愧的情绪，在柔和的灯光下，这一幕原本应该带有一些唯美感。
只可惜刚才吻上来的时候，辉夜的衣服沾染了不少手术台上的血，本应在地上不安挪动的脚尖，也是在粘稠的血浆中缓缓划动着，把原本的唯美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堪称病态的……美感。
只要人漂亮了，做什么都好看，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这种鬼点子，是因幡帝的主意吧？”
“这件事确实是妾身答应下来的，谁出的主意就不重要了，卑劣也好，无耻也好，都等醒来之后再说吧。”辉夜终于将目光移了回来，“还不困么，永琳说解药生效是很快的。”
“是困起来了，感觉一闭眼就能睡着，但我不想睡。”修依抬起了手，等到辉夜意会的握住，才嘟囔着说道，“有计划就好好执行啊，怎么到一半就放弃了，哪有你这么不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