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新桑
“我明白，我明白。”修依一脸愁容，“不过看爱丽丝的状态，应该没那么容易走极端吧……”
“谁知道呢，人一旦被逼急了，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除了数学。”
“物理其实也挺难的……”
“这个其实不难，只要拿起撬棍砸下去，就能基本解决大部分问题。”
古明地觉难得幽默了一把，但修依实在笑不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修依话锋一转：“辉夜呢？”
“辉夜公主啊……”古明地觉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这个我就没法说了，她的下限根本不是脑子正常的人所能揣摩的，既然连那种事都做的出来，那她之后无论做出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太惊讶。”
“那种事？”修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古明地觉小脸微红，狠狠的瞪了修依一眼：“就是宴会后那次……”
“哦哦哦！”
经过这么一提醒，修依立刻想起辉夜曾顶着某种非常环保的脑补，对古明地觉展开过自爆式攻击。
这事确实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也难怪古明地觉这堂堂心理学大师都不敢妄加揣测……
两人的对话暂时停止。
不过一说到辉夜，又有了短暂的空闲，修依不免多想了一点东西，比如自己去魔界之前的那大半个月，在宿舍过的是一种怎样没日没夜没羞没臊伤害身体消磨意志的日子。
而这些东西，也当然被古明地觉读到了。
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修依的脚步也停了下来，额头上渐渐泌出冷汗，连头都不敢回。
就算已经习惯了在古明地觉面前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坦诚交流，甚至乐在其中，但这样的事情，还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已经到这一步了啊……”
出乎意料的，古明地觉没有什么太过异样的情绪，反而半闭着眼睛，就这么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位辉夜公主，还真是疯狂得不得了，或者说……勇敢的不得了呐。”
第十一章 通关的思路
两人回到了修依家中。
那堆小山一样的补给发生了一些变化，多了一些东西，也少了一些东西，看样子人间之里的补给输送仍在继续，而八云蓝也将东西送走了不少。
修依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一些合用的食材去了厨房，古明地觉也没嫌客厅太乱，就这么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陷入了思考。
很默契的，两人谁都没继续之前的话题，尽管修依还有一些东西想问，古明地觉也有一些话想说。
在一段时间的忙碌后，修依端出了可口的晚餐。
餐厅并没有被凌乱的食材占据，也给予了两人合适的晚餐空间，而在吃饭时，两人同样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份沉默，一直保持到了饭后。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在那之前，先来聊聊这次游戏的事吧。”
端着修依泡好的茶，古明地觉的神态与声音都是那么平淡，看起来非常理智，或者说不近人情的冰冷。
但她需要维持这样的一种情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谈话继续下去。
修依慢慢呼了口气，用平稳的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心绪，然后点了下头。
“依照你‘代入自己’后所得出的推论，这次的游戏并不仅仅是报复，更多的是曾经的你留下的一道考试。”
读取着修依的内心的思维，古明地觉更进一步的整理着已知信息，然后将其缓缓道来。
“死手系统触发的前提，是存在和解之意的你已经死亡或生不如死，而出现这种情况，便说明妖怪在找到你的时候根本没有给你说话的机会，或者听到你的解释后，选择给予你莫大的折磨与逼迫，因此你要以毁掉这个妖怪乐园的方式进行复仇。”
“可在另一方面，你又进行了换位思考，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可原谅，就像一个隐藏起来的外星人在地球大气层上搞三搞四，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把大气层彻底破坏，同时还定期捉一些人类出去实验观察，就算这个实验没有威胁到人类生命，但人类也会拼命找到这个外星人，然后带着愤怒将其弄死或者切片。总之不会给予什么人权。”
“这是你自己有错在先，但又不愿平白去死，于是你做出了这场名为现实的游戏，将妖怪的结局交到了妖怪自己的手中。”
古明地觉说的有些口干，抿口茶润了润嗓子，随即皱起了眉头：“瓶装矿泉水确实不适合泡茶。”
修依摊了下手：“条件有限，凑合喝吧。”
古明地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如说刚刚进入游戏一天就有充足的补给送来已经难能可贵，她略微摇了摇头，将这份不满放在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这次游戏给每个妖怪安排了身份，‘幼年’的去上学，‘成年’的去工作，并有各自的人际关系，在这里，每个妖怪都可以享受到来自人类的亲情友情，愿意的话还可以去享受爱情，但同时也将面对一切人类会承受到的东西，比如工作和学习的压力，比如校园欺凌，职场排挤，甚至于……家庭暴力。”
“一年是一个很合适的测试期，在此期间，如果妖怪可以为了尽早脱离游戏而适应人类社会的一切，完美的融入人类社会中，便足以证明其对人类基本无害，拥有共存的意愿，但倘若妖怪本性凶残，在游戏中随意的暴露身份肆意杀戮……”
“就说明妖怪这种东西根本无法与人类共存，终究是人类的敌人。”修依漠然道，“那与其放任隐藏，不如让其立刻暴露出来，让早晚都得爆发的战争立刻爆发，否则当妖怪察觉到人类的力量足以对其构成威胁后，很可能隐藏在结界中慢慢观察人类，偷取战争相关的科技与毁灭性武器，绑架或暗杀各领域高端研究人员，以各种方式倾斜战争的天平——暗处这个位置加上妖怪的手段，对人类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这场战争可能会很残酷，但人类的赢面终究是比较大的，毕竟数量在那摆着，妖怪又缺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等妖怪也跟着攀个科技，至少会拥有同归于尽的底气。
人类为战争发展出的武器，已经足够把自己玩死好几遍了。
“退出来吧。”古明地觉盯着修依那张冷漠的脸，“该读到的我已经读到，足以进行信息整理，你不需要继续带入了。”
修依揉了揉脸，眼神渐渐恢复了平日的状态，老实说，把自己模拟成一个带有科研者特有狂热还忧虑人类未来的中二病，感觉是挺糟糕的。
“从创立意图推断，这次游戏的通关方法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好好融入人类社会，做一个‘合格的人’。”古明地觉说道，“问题是我们的时间只有半年，而游戏时间为一年。”
“准确说是一年零四个月，快要一年半了。”修依耸了耸肩，“以上都只是我带入自己所得到的推测，不过结合本次游戏的实际情况，看起来应该是个还算靠谱的思路，所以我就继续大胆推测了——”
“我做出的游戏必然会是好游戏，那么有加就应该有减，有惩罚就应该有奖励，既然做人不合格会有惩罚，那么倘若做到合格以上的优秀，就应该有所奖励才对。”
古明地觉若有所思：“所以我们不能仅仅是隐藏身份活着。”
修依接道：“还要在各自位置上活的很好，活的大放异彩。”
两人的信息整理，就此得出了初步结论。
修依打开手机上的社交软件，将这份结论发在了攻略组，之所以发在这里，是因为能进攻略组的都是相对靠谱的人，会以较为稳妥的手段进行确认。
如果发在全体妖怪都在的乐园聊天室，嗯……鬼知道某些脑子不正常的妖怪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比如某笨蛋妖精，某笨蛋妖精还有某笨蛋妖精。
看着聊天室内因为这些信息而出现的热烈讨论，古明地觉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按下手机锁屏，慢慢的歪过头，闭上了一只眼睛。
“再然后，就是咱们之间的事了。”
修依挠了挠头，脸上再一次布满了愁容。
这牌……该怎么摊啊。
第十二章 扛不住的小妖精
“实际上，你没必要为此感到为难。”
古明地觉不喜欢在餐厅闲聊，至少她是这样说的，于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已经换了个地方，也换了个姿势。
地方是那间有榻榻米的和式房屋，姿势是修依靠墙坐着，古明地觉在榻榻米上躺着，顺带用修依的腿当了枕头。
有了温泉事件以及同床共枕一类经历，这种程度的接触已经算是日常了，加上话题实在不太美妙，修依也没生出别的心思。
“你会为此感到愧疚，这让我很高兴，说明你还是很在乎我的感受，以及能给我的……感情。”古明地觉闭着眼睛说道，“但你确实不需要为难，因为早在咱们正式相遇的那次游戏里，我就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也知道有个喜欢你的人，那么从我主动勾引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定位就是情人，即便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报复爱丽丝，后面又不小心栽在了你的手上。”
“情人不是能放在台面上的身份，即便已经被知晓，依然放不上台面，那么只要我没有‘争抢’的想法，这种关系定位便不会干扰你的正常生活，也不会影响这次游戏。”
“所以你目前的当务之急不是对我说些什么，决定什么，而是搞定另外两边。”
修依咧了咧嘴，完全说不出话。
内心全部的观点、想法与情感，全都丝毫不容隐瞒的，以比言语准确无数倍的形式到达了另一颗心中，然后被抽丝剥茧，得出了一个令人感到轻松，且理论上堪称最优的解法，这无疑是非常完美的结果，完美到根本不存在反驳的理由和余地。
“不要露出这幅表情。”古明地觉睁开一只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走第三条路了嘛，那种全都要的勇气跑哪去了？”
修依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如果古明地觉表现出一定不满，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但如此程度的善解人意，却反而抹消了那份全都要的勇气。
“就这么定了吧，我该回家了。”古明地觉坐了起来，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茶，“如果没事的话，要不要送我一趟？”
修依还是没有说话。
古明地觉无所谓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不过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从读心所反馈的信息里，她知道修依有话要说。
“这不公平。”
在古明地觉直接回答之前，修依很不自在的把话说了出来：“你知道我的想法和感受，但我不知道你的啊，这一点都不公平。”
古明地觉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么，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子。”
作为一个成年人，被小孩子这样说的感觉无疑是非常糟糕的，即便只是外表上的小孩子。
倘若面对别人，就算被说出了这番话，修依也可以表现的很沉稳，但面对古明地觉，外在表现实在是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坦诚到底。
修依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
古明地觉立刻意识到修依要做什么，当即转身就跑，但作为一个以精神力量为主的妖怪，她的速度完全没法和修依相比，于是在跑下楼之前，她就被修依一把拽住，按在了墙上。
就算可以肆意的玩弄人心，古明地觉也不是无敌的，比如面对壁咚这种以身高与力量差距所达成的强制行为，她的读心能力就有些派不上用场了。
“跑什么，还没告诉我你的想法呢。”修依问道。
古明地觉被咚的有点发懵，直到修依问了第二遍才反应过来，若无其事的低下了头，然而修依却没给她恢复冷静的机会，勾着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面对面总是比在背后要容易紧张的，看着修依的眼睛，暴露在审视的目光下，古明地觉开始难以维持自己的平静。
“我没什么想法。”
古明地觉试着扭过头，却又被修依捧着脸摆正了过来，感受着来自手的温度，她的脸也不由自主的渐渐发热。
“混蛋，说不过就开始强迫，你以为这对我有用吗？”古明地觉狠狠的踹了修依一脚。
修依毫无所觉的低着头，仿佛那条腿根本不是自己的，他仔细打量着古明地觉发红发热的脸，以及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像是快要被欺负哭的眼睛，认真的确认道：“看样子是有的。”
古明地觉瞪大了眼睛，努力让自己显得愤怒和威严一些，以此降低心中的羞耻感，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更加刺激的事都做过了，但是面对这种“小场面”，古明地觉却感到难以应付。
不，也许不只是难以应付那么简单，而是完全落在下风，不知所措。
“没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是一个天生的情人，只想追求这种私下的刺激。”修依歪着头想了想，“虽然从你平日的表现来看，你似乎确实有这种潜质，但我还是不太相信，毕竟妖怪不像人类一样需要分工合作谋求生存，本质上并非群居生物，基本属于利己主义那一类，你应该也不例外。”
“你的废话真的很多。”古明地觉强行让脸冷了下来，“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想让我把你痛骂一顿，进行一番不知所谓的发泄，以此减轻我过于‘懂事’所带来的强烈负罪感，你说妖怪是利己主义，但实际上彻底诠释利己主义的，到底还是人类吧。”
无可反驳，哪怕表层意识不是这样想，但本质上确实是如此。
很多冠冕堂皇的东西，刨开之后都是不怎么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