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落
太子妃的脸色并不好看。
那个肥胖而愚蠢的女佣刚才自我介绍时自称是玛丽,而科雄主教刚才呵斥她时说的却是玛莲。
作为一名出色的演讲家,科雄主教这绝不是简单的口误,很显然他想掩盖什么。
让自己麾下的情报人员和太子妃殿下同名同姓,肯定不是善意。玛丽默默的将科雄大主教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准备行刑需要一些时间。
在等待时,科雄大主教并没有就贞德洗澡的问题继续深究。
禁止洗澡这种事情也就是随便说说。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达官贵人和爱干净的平民都会洗澡。区别只是洗澡频率和洗澡用品的档次。
如果洗澡真的违法,旅馆中也不会配备洗澡盆,更不会提供洗澡水。
要是深究下去,他的情报点第一个被端掉。
(看到这里的读者请不要纠结洗澡的问题了。这个世界是画风偏向二次元的世界。这里的人民虽然没有现代人这么整洁爱干净,但也不像中世纪那么脏,折中一下,这里的卫生水平大致相当于50年代的农村。)
有些时候大家都在装糊涂,谁要是站出来当大聪明,一定会被其他人按在地上打死。
既然太子妃不追究,科雄大主教自然也选择了装聋作哑。
大人物们达成了默契的妥协,贞德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马修悄悄的将科雄列入仇敌名单。
唯一的区别,就是某个200斤的女性情报员被烧死了。
她很肥,油很多。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科雄大主教邀请贞德和马修在城堡的瞭望台观看了行刑的全过程。
贞德本想拒绝观看,但马修拒绝了她的拒绝。
马修觉得贞德这家伙很聪明,但有时候有些单纯。今天用另一个人在火性柱上哀嚎的情景也可以给她好好上一课。
这一课的内容很简单。
政治是肮脏的。
春天的清风中,在绿草如茵的希农城堡,一座高大的火刑架迅速的竖了起来。
从这东西上的烟火痕迹来看,使用频率并不低。
火性柱就那么竖在那里,就像整个中世纪一般,有些脏,有些黑。
柴火堆积满火性柱,胖女佣知道自己必死,开始疯狂的咒骂。
在她面前负责帮她完成忏悔的神职人员一个大嘴巴子将她的脸抽肿。
这名牧师是科雄大主教的心腹,他左右看了看,凑近女佣的耳朵恶狠狠的警告道:
“别忘了你还有家人!如果你老老实实的死,我们会照顾你的家人,如果你胡说八道,那你的家人也保不住。”
胖女佣努力的用目光寻找着,终于看到了贞德。
她的双眸中满是愤恨和怨毒,让贞德感到一阵心悸。
她收回目光,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不会付出代价!我不甘心!”
神甫没想到她还在惦记这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轻声宽慰道:
“放心吧,那个乡下丫头得罪了大主教,她跑不了。”
“现在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圣女,殿下需要她,暂时没人敢动它,但她得罪了大主教,迟早会付出代价。”
“她会怎么死?”
女佣压低了声音,双眸中满是疯狂。
“和你一样。”
“好,记住你的承诺,否则我会从地狱回来诅咒你们!”
胖女佣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内心深处恶狠狠的诅咒贞德早日和她一样被烧死。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悲剧的根源从何而来,而是将可悲的愤怒倾泻在同为女人的贞德身上。
每个人的悲喜从不相同,那些围观火刑的人也绝对想不到火刑中的受难者在想什么。
随着火焰升腾,胖女佣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贞德有些恐慌的后退了半步,不知为何,她也感到肌肉在疼痛,仿佛在那里烧着的不是女佣,而是她自己。
就在她后退半步时,马修抓住了她的肩膀。
这一次,马修没有像平时一样让她躲在身后,而是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身体,不让她退后半步。
不仅如此,魔鬼般的声音还在耳畔响起,“睁开眼睛!”
贞德有些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马修这次对他这么残忍,但还是含泪睁开双眼。
马修心中有些感慨,但凡有的选择,他也不想让贞德受委屈,但没有比这更好的教育机会了。
用敌人的血肉让贞德不再幼稚,让她知道政治的残酷,总比她自己上火刑柱要好吧。
贞德原本满心委屈,却听到了马修心中温柔的声音。
她咬着唇,没有抗议,没有哭泣,更没有仗着自己的战斗力反抗。
她默默的看着在烈火中不断哀嚎、咒骂、无助挣扎的女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平静。
马修看着贞德的表情,心中稍微安定了几分。
这就是政治斗争,你死我活,没有任何感情。
如果她不明白这一点,就算不被英国人烧死,也会被法王赐一杯掺了毒药的葡萄酒。
贞德,你醒醒吧。
第四十章 王座之上,并非国王
贞德获得了觐见查理殿下的资格,时间是次日上午。
玛丽太子妃和贞德谈笑风生,安抚她激荡的心情。
科雄大主教将【不慎误会】贞德的锅全部甩给了火刑柱下的那一摊灰和几块油脂。
反正女佣已经死了,死人背锅是传统艺能,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马修冷眼旁观,表情冷漠。
尽管这一切都发生的毫无悬念,但亲眼目睹他还是感到一阵悲哀。
刚才贞德在煎熬中观看了行刑的全过程,殊不知在旁边故作强大的马修内心比贞德还要纠结。
虽然马修也杀过人,判处过死刑,但这样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散去,马修和贞德默默的走在维埃河畔,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贞德缓缓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刚才你逼着我观看行刑时我却不理解你。”
马修轻声说道:“你已经很理解我了,如果你真的不理解我,早就把我扔到城墙下边去了。”
贞德猛地在马修面前站定,急匆匆的说道:“不,我不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我也一样。”马修快速回应,张飞式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好用。
贞德看着马修的双眸,心跳微微加速。
她心中轻叹,果然是刚才的事情太过震撼,导致她的情绪不太稳定。
马修逼迫她观刑的目的她只能理解一些;马修在心中说的那些话她更是似懂非懂。
但她确定一点,马修绝不会害她。
在这个世界上,除去她的父母亲,马修是对她最好的人,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次日清晨,穿戴整齐的贞德在马修的陪同下换上了一身戎装进入了希农要塞的宴客大厅。
走进装饰金碧辉煌,空间却有些逼仄的大厅,贞德发现这里除了查理七世和卫兵、侍女,还有不少大臣。
很显然,这是一次非常正式的召见。
贞德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准备向王座上的王子殿下行礼,却隐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大臣和将军们对这位王子的态度似乎没有那么尊重,端坐在王座上的他表情甚至有些局促。
这怎么可能?
查理七世绝不是泛泛之辈,怎么会是这种气质?
他在几年前就在布尔日加冕自称法王,尽管英国人和勃艮第人根本不认这一套,甚至讥讽他为布尔日国王,但他已经是个国王了。
此时的法兰西大地上赫然有三个法国,英国人统治的法国北方,勃艮第人统治的法国东北方,以及查理七世的南部法国。
在法国上层贵族心中,查理的正统地位比不过不稳固,只有在兰斯加冕的法王才是真正的法兰西统治者。
所以,他的内心应该有火焰在燃烧。
然而此刻坐在王座上的【国王】虽然举止优雅,仪表不凡,却少了这份燃烧着的欲望。
很显然,他不是法王查理七世。
在觐见之前,马修帮贞德分析形势时提起过这种可能性。
如果查理七世想要考验贞德,有个很好的办法就是换个人在王座上。
如果贞德向错误的国王表示敬意,就代表她的观察力是普通人级别,她的圣女身份也会受到质疑。
果然被神使大人说中了,这家伙真的这么做了。
贞德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有一个恢弘的声音在我内心响起,这个声音告诉我,正在王座上端坐着的并非国王。”
全场哗然。
一名礼仪官员大声斥责道:“贞德,你太无礼了!在你面前的是法兰西无可争议的王者!”
既然已经确定事实,贞德的嘴可不会轻易饶人。
她淡定的一笑,轻声说道:“你敢为自己说过的话的真伪性向上帝发誓吗?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