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 第375章

听上去，并不是特别霸气，但是，却带着这天下古往今来世人特有的一种无畏，那是对于不畏死亡之情怀的崇尚。

然而，如今的平安宫，经历了多少年的太平，早已物是人非，虽然，此刻危险再临，但是，皇族门，公卿们，只怕早就忘记了神武天皇开国时的无畏与壮烈。

雨京香每次走过这通向紫幽殿的长桥，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仿佛这皇宫已经被某种说不清的感觉所笼罩。

那紫幽殿，高近百米，宽数百米，可谓是平安王朝内最大的殿堂。

殿外，是一片架空于庭院，山石之上的更大的空旷高台。

这里，林立着卫兵，阴阳师，还跪坐着大量的五位以下公卿官员，武士只有很少几位，绝大部分武士阶层除非被召见，否则连来到这外面跪着也没有资格。

而雨京香，带着她的臣下们，看也不看这些人，径直走上紫宸殿突出的式台，能够从正面走上式台进入宫殿的，只有关白征夷大将军两个人，当然还包括他们随行的官员。

大殿之内，庄严沉重，梁柱间暗金色的各种装饰也显得几分肃穆。

或是灯火摆设之故，总觉得，大殿之内，整体来看，似乎比外面的夜空还要黑暗。

大殿正前方，数道卷起帘子后面，犹如神坛的高台上，此时，正坐着一身紫色御服的少年，这少年带着象征天皇的冠帽，却是一头柔顺清秀的短发，容貌更是如女孩子一般稚嫩美丽。看上去与成良亲王颇为相似，只是少年的眼睛更加英气，冷峻一些。

少年的双瞳一个是翡翠绿色，一个是紫色，也是在美丽中显露出一股魔性。

这位少年，自然就是整个平安王朝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后鸟羽天皇。

雨京香来到天皇高台下方延展出的两个式台中的左边，跨上去后郑重转身端坐。

而右边的式台则是空着。

雨京香身为摄政关白，位极人臣，是可以，但不是必须向天皇跪拜行礼的，之前遇到成良亲王，雨京香其实只是跪坐让位，所行之礼也更多是表示感谢。

说白了，行礼不行礼，都符合朝廷礼法，完全看雨京香自己的意思。

而在雨京香这一边，坐着大都是藤原一门的公卿。

这些可都是正真平安王朝顶尖的大臣们了。

朝臣坐在领头位置的太政大臣，之后是左，右，内大臣，大纳言等等朝廷公卿最为威高权重的官员们。

而另一边，则是坐着源氏，平氏为首的公卿和少数几个五位以上的武官们，其中就有那中纳言，源义忠等人。

雨京香的位置实际上是出于天皇和朝臣之间，而另一边的这个位置空着。

众卿到齐，跪拜天皇，实际上却是连雨京香一起跪拜了，可见关白之权威。

天皇坐在那里，目光英气又略带忧郁的望向重臣，示意大家免礼之后，却没有在说话。

如同往日上朝一样，先开口的其实是关白。

雨京香说道：“近日长夜持续，天生异象，今天我们大家在此，要商量应对之策，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众臣面面相觑，那中纳言上午可是被打了，虽然用灵药治好了伤，但心里还是恨啊，这事他是想说，但也不能一上来就说，这可是讨论天道呢。

众臣都看向雨京香，似乎还是在等着关白先发话。

于是雨京香说道：“既然大家不说，那我就先说几句，天生异象，动乱世间，对我朝上到天子，下至黎民，无人不受其影响，可谓影响重大而深远，如果我们坐视长夜漫漫，必将危及我朝之稳固长久。往直白了说，这太阳，一个月不出来，试问春耕怎么办？今年的庄稼要死多少，还剩下几成收成？民以食为天，没了粮食，百姓如何生存？今年，怕不是又要饿死千百万人？”

雨京香麾下，那大纳言，一位消瘦，儒雅的老者，长门近左举着玉牌行礼，说道：“关白大人所言甚是，如若长夜真的持续下去，不光百姓，连官兵的粮食都成问题，也长夜正是妖怪作乱之时，到时候，我们何以保卫这朝廷，又何以保护我们的百姓？”

此时，太政大臣藤原廉房，一位肥胖高大，面白无须，点墨眉的老者说道：“大纳言，你的话是没错，可天道，我等岂能干预的了？自古天灾，我们也只能祈求神明祈福，依我看，今年，我们需要多建神社，多招募年轻美丽的巫女，以更多的物资供奉各处神明，以求天道安泰。”

“太政大臣，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国库里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来兴建神社，招募巫女，增加供奉？”大藏卿西园寺光贵说道，这大藏省，自然就是负责整个朝廷财政的部门。

方才说话的，实际上都是藤原一门。

这时候，代表武士阶层的平氏，平贞胜，一位胡子浓密的刚毅中年发话了：“空费物资祈祷神明，也未必就能见效，况且听上去现在朝廷也拿不出这笔钱，我们如果不自己努力去尝试改变这天道，只会怨天尤人，又有何用？我听说，最近坊间传言，在天生异象之时，降下一道天谕，若是能够知道那天谕的内容，或许对我们能有所指引？”

说道这里，雨京香开口了：“平贞胜，事实上，我于来此上朝之前，已经通过一些可靠的消息，得知了天谕的内容。”

“哦？”那一直如同美少年花瓶一般摆设在朝堂之上的后鸟羽天皇终于开口了，小孩子，似乎对这种神秘传闻特别感兴趣，他看向雨京香，声音有些中性略偏女子，不过还是带着几分少年的英武音色：“雨京香爱卿，请快快告诉朕，那天谕讲是什么？” “霍乱天下者，乃三大妖？”

众臣面面相觑，无不惊叹却又忧虑。

雨京香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公布这一天谕，也想试探一下群臣的反应，但这些家伙道貌岸然，老谋深算，即便其中真的有与三大妖勾结的，也不会表现出来。

而且……

令雨京香不解的一点，这所谓三大妖，乃是世人的称呼，根据妖怪的实力，势力排出的远超其他妖怪的三大巅峰存在。

但事实上，这三大妖彼此之间，似乎并没有密切联系，行事手法也截然不同，为什么，天谕直指他们三个？

是他们在高天之上的神明看来都是罪无可恕，还是三大妖正在做些什么触怒了神明？

事实上，雨京香心中也没有底。

一听三大妖，那天皇虽然心中害怕，但是却表现出几分英武锐气，他紧握小小的拳头，说道：“三大妖，盘踞这关西之地近乎半壁江山，本就是朝廷大敌，如今又触怒神明，降下天谕，朝廷不能再坐视三大妖猖獗平安，我誓要御驾亲征，讨伐三大妖！”

“天皇陛下！”那源义忠拱手道：“三大妖非寻常妖怪，他们盘踞平安王朝已近千年，势力强大的超乎想象，并非只是派去几个讨伐妖怪的阴阳师和武士就能对付的，需要调动大军，然而，这调动天下大军……还需要等将军大人回来，才能决断。”

“那朝廷，现在能调动多少大军？”后鸟羽天皇有些心忧的说道。

源义忠摇摇头：“若除去守护这平安京必须的兵马，只怕最多也只能调动一，两万人，而这些军马，除了陛下降诏，还需要将军大人下令，否则，除了平安京内外的防务战事，其他的征讨行军，即使是我源氏的武士们，也是不会听从于我的……”

“这……”少年天皇忧心忡忡，“这该如何是好？”

他无助的看向雨京香。

“陛下。”雨京香说道，“先不谈军力，我们先要确定当下的方针，我以为，不应把三大妖混为一谈，三大妖每一个都是有着极强的实力和超乎想象的妖怪大军，如果同时对付三大妖，朝廷就算真的倾国而出，也没有这个实力，我以为三大妖中，大天狗行踪不明，就算我们想要对付，也没有明确的目标，还需要继续深入探查。”

“玉藻前，三大妖之首，道法通天，说实在，即使要臣亲自去与那玉藻前对决，我也没有几分把握，且玉藻前虽然飞扬跋扈，藐视朝廷，放荡不羁，但仔细想来，这些年玉藻前和她的麾下也没有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以为，还是权且对她抚慰制衡，不易妄动干戈。”

“而那酒吞童子，率领众妖怪盘踞大江山，已然做起了丹波国的皇帝与朝廷分庭抗礼，连朝廷的官吏都不敢进入丹波，酒吞童子残害百姓无数，尤其是对于女子的残害，更是令人发指，前些天那罗生门鬼，便是酒吞童子的手下，又名茨木童子，他在平安京不但迫害了那么多女性，甚至连陛下皇后的妹妹，也险些遭到了他的魔掌，幸好被镜凛音与众人及时赶到才救出。在我看来，三大妖中，正真作恶的，就是那酒吞童子，我们对于三大妖，应当安抚一方，牵制一方，打击一方，以朝廷目前的状况，如此才是上策。”

天皇听了连连点头，那双眸对于雨京香的成熟，柔美与睿智，也是暗自眷恋着……

“爱卿，所言甚是，那就依爱卿……”

“陛下！”源义忠开口道：“玉藻前拥有足以荡平关西之力，而如今，她就在我们家门口蛰伏着，每天怕是都在窥视陛下的紫幽殿，甚至后宫！何其嚣张，如虎在邻！放任这样的大妖在平安京飞扬跋扈，无视王法，让我源氏众将深感耻辱！将军大人也多次说过，对于玉藻前，我们太过宽容了！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三大妖之首还在平安京内无法无天，随心所欲，我们还谈什么远征讨伐？堂堂平安王朝被一个女妖怪骑在头上，天下武士如何真心跟随？”

“啊……这……义忠大人所说，也不无道理……”天皇又犹豫了。

“陛下！”雨京香厉声道：“玉藻前身为三大妖之首，实力深不可测，至今来历成谜，她并没有真的威胁到陛下，切不可冒然与玉藻前开战，这样才真是内忧外患，到时候真的难以应付了！”

“倘若玉藻前只是在等待机会，我们大军出征之后，京城内空虚，她突然出手进攻这皇宫又改怎么办？”太政大臣藤原廉房开口道。

雨京香怒视太政大臣一眼，同为藤原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带头拆雨京香的台了，这让雨京香十分难堪。

……

……

朝廷中的争论在继续，少年天皇也是被各位大臣的道理说的没了个方向，只怕，只是靠几次大朝，是难以争出个结果了。

此时，凛音受命与雨京香，也是丝毫不敢耽搁，已经来到了小夜子夫人的府邸门前。而在此之前，凛音已经到那夜市走了一趟。

“站住！”几位士兵守卫在那散发着强烈血腥气息的府邸门外，挡住凛音的去路。

“这里是凶案重地，闲人不得入内！”士兵说道。

凛音亮出手腕上的玉手链，“我是奉关白大人之命，来此查案的，还不让开？”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那为首的说道：“这案件由刑部管辖，没有刑部上级的指示，就是关白大人的旨意，我也不能让你进去，你还是拿到刑部指示书再来吧。”

凛音目光一寒，探查现场，虽然已经晚了，但早一分可能就更有利于发现线索，怎么能再耽搁？

“滚开！”凛音大袖一挥，一股强劲的香风，直接将几名士兵吹倒在地，她径直入门，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念。

几名士兵倒在地上，哪里敢再阻拦，只能灰溜溜的派人回去告发。

凛音进了这庭院，却感到，杀意，妖气，将这里沾染的早已不复昨日的清雅。

重回此地，走过那小路，那水池，小夜子对自己的指点，教诲，那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望着这原本朴素静美的庭院，如今却是一片狼藉与血腥，不由黯然神伤。

“小夜子夫人……凛音绝不会让害死你的人逍遥法外的！即便，到了那法不能惩处的时候，凛音也会亲手为你报仇！”

此时，凛音的腰间飘出一片树叶，“嘭”的一声，化作一只圆鼓鼓，毛茸茸的大尾巴小狸猫。

“武士姐姐，你不要太难过了，狸太一定会全力以赴，发动我在夜市的一切兄弟姐妹们帮你查清谋害小夜子夫人的凶手的！”天真聪慧的狸太跟在凛音的大腿边，看到凛音这个样子，眼中也是恍惚着显得有些难过。

凛音对于平安京的黑白世道，势力分布太不了解了，要战斗她不怕，但是要探查侦破，自然是需要狸太这样的帮手，她去夜市，就是先找了友太，好在今天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小夜子夫人已经被安葬，凛音打算先探查现场，而后再去祭拜。

此地，一道道刀痕，触目惊心。

那原本凛音和小夜子夜谈的房屋都被巨大的刀痕所斩断，这是何等的力量。

“嗯？”凛音感到，那些刀痕之中，散发着强烈的妖气和……一股妖媚之意。

这让凛音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这些刀痕，极为凶残刚猛，像是男人或雄性妖怪所为，但是期间又散发这妖媚之意，那应该是强大的女妖怪留下的，可是，我觉得留下这些刀痕的，分明又是同一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凛音探查多时，却也没有遇到找到其他的线索。

“友太，你可知道，平安京内，有什么女妖怪，不但非常强大，而且能使用类似男人的刀法？”

“这……友太不知道，不过友太可以去夜市找大家打听。”

“嗯，那就拜托你了。”凛音点头道。

就在这时，凛音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凌厉的气息。

“镜凛音，为什么你在这里？”

凛音回头一看，是星紫。

“星紫小姐？”

星紫却是没好脸色的看着凛音，方才雨京香当众不顾律法强行救出凛音，又小心的抱着，那么宠凛音，让星紫看凛音非常不爽。

“雨京香大人命我前来探查此案。”凛音说道，“我自己深受小夜子夫人恩惠，也想要亲自找出凶手。”

“切……想不到，大人竟然这样信任你。”星紫扭过头去喃喃自语道。

星紫虽然妒忌凛音，但是她对于雨京香极为忠诚，自然不会在雨京香交代的公事上刁难凛音，她拿出一块碎布。

这白皙的碎布上用鲜血，触目惊心的写着一个玉字。只是，最后的那一横，尚未写完。

“玉？”凛音一惊。

“这，这是……”凛音何其敏锐，她感受到了那血字上散发的一丝灵魂气息，这是小夜子夫人的血！

星紫说道：“这是小夜子夫人临死前，用最后的气力，乘着凶手不备，在她的衣袖内侧留下的。”

“玉！”凛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中不由泪水凝滞，这定是小夜子夫人最后留下的，关于凶手的讯息！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