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 第374章

雨京香松开了凛音的手，说道：“下轿吧。”

不论凛音愿不愿意，雨京香还是执意拉着凛音的手，将她一路拉进关白府，感受到凛音想要甩开她，雨京香加大了力度，凛音甩不开，有些步履不稳的被强行拉进了后院，雨京香的步子却很优雅持稳。

其他下人，也不曾见过自己的关白大人如此行事，谁又敢多说什么，跪送，扯轿，关门，该干嘛干嘛，关白大人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开口的。

唯有星紫，看着凛音那不情愿的样子被雨京香大人拉进私密的后院，目光落在凛音左右扭动的纤腰丰臀上，带着几分嫉妒，可看向雨京香那从容风雅的步子和不容置疑的手，却又带着几分羡慕。

“为什么，雨京香大人她从来都不对我这样子……我，我才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反抗呢,我……”星紫脸上流下泪水，向着府内一边走去。

回到书屋，此时偌大一个幽静的院子只剩下凛音和雨京香两个人，凛音真以为自己因为无礼要被她按在膝盖上惩罚了，或是会遭到别的强势的对待，凛音是最不喜欢被人强势对待的……但是，在这样的地方，自己好像真的很难反抗的过她。

然而，雨京香却一本正经的坐在凛音对面，说道：“凛音，这长夜还在持续，不过下午我还是要上朝去。”

“哎？”突然开始说公事？让凛音原本迫不得已而荡漾的情愫都不知道往哪里流淌了。

“怎么了？”雨京香问道。

“还怎么了？你自己刚才对人家做了什么，突然就一副公事公办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还问人家怎么了？”凛音只能在内心懊恼不已却又有着几分空虚的抱怨。

但是台面上，她也是只能公事公办：“还，还请雨京香大人吩咐。”此时凛音的表情也是说不清的精彩。

雨京香再度施展方术，隔绝了这里面的声音，此时凛音却觉得，这隔绝不但能够守护天机，恐怕也能让她不论对自己做什么，外面都不知道吧？

凛音感到自己胡思乱想的有些过分了，究竟是怎么了……

“凛音，”雨京香的眼中带着一股悲伤，“抱歉，让你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请大人不必如此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大人心中比我更加难过。”

“于我，于小夜子，本是献身与这挽救天道的大事之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不论是她还是我，都做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准备，小夜子，是一位武士，她早已能够直面这一切，她有着自己的觉悟。”话虽如此，雨京香眼中还是泪光闪烁。

“雨京香大人，小夜子夫人，她在最后时刻，让我带来了天谕。”

雨京香双目一凝，她示意凛音先不要说，拉着凛音来到后屋，打开屋中一个小小的神坛，雨京香对着神坛虔诚祭拜，凛音只见神坛中挂着一张极为美艳动人的古老天女画像，那天女飘渺于苍穹，以自己的美艳和强大滋养，统治着众生，天女手中一柄剑，那剑法的意境，虽然画的不完全到位，但似曾相识。

“月读剑法？”

凛音也是跟着祭拜。

“此乃月见夜尊大神，虽然我们藤原氏，还没有资格让这样的大神作为我们的守护神，但是我们却世世代代祭拜她，美丽和战力的象征。”雨京香虔诚的说道。

“这画像，可真美，传说月读大神是统治夜晚的美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月读大神的画像。”凛音感叹道。

“呵呵，凛音你真是单纯，世间又怎么可能有人见过真正的月读大神，这只不过是人们根据自己的想象画的而已，我想，真正的月读大神，一定比这画像要美丽千倍万倍。”

“也是……”

“好了，凛音，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天谕了，在月读大神的面前。”

“嗯。”

凛音虔诚而郑重的在内心祈祷：“月读大神，请你保佑学姐，保佑姐妹们，也保佑雨京香大人，不要让她们为了天道就再如小夜子夫人那样惨痛的牺牲了，请保佑这世界，尽快铲除霍乱天道的邪恶，让阳光重回大地。”

祈祷之后，凛音才望着雨京香，说道：“小夜子夫人告诉我的天谕就是：霍乱天道者，乃三大妖也。”

“什么！？”雨京香一惊，“霍乱天道者，乃三大妖？”

“是的，这就是天谕的全部。”凛音说道。

雨京香的眼神变得深远，她当然绝对相信凛音，更相信为了天谕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的小夜子，她深深的思索，领悟着这句话，不由看向那月读的画像：“这就是高天降下的天谕么？原来，这天道紊乱的根源，就是三大妖在天下作乱，想要天道恢复如常，就必须要先除掉三大妖……”

忽然间，房间内无端天色一边，雨京香所施展的隔绝外界的咒符被一阵狂风吹开，那彻夜凄寒的风雨吹进屋子里，吹灭了神坛的蜡烛，甚至将那月读大神的画像都吹飞来起来，雨京香赶忙去接，以她的身手和反应，竟能没能马上接住。

“轰隆隆——！”一阵比白昼还要亮的电闪雷鸣，让雨京香和凛音这样的强者都心魂惊吓，那月读的画像飘渺的飞出了窗外，落在雨雾泥泞之中。

雨京香和凛音赶忙冲出屋子，在雨中捡起了月读的画像，却发现，那雨水弄湿了墨迹，月读大神绝美的双眼渗出两道墨痕，显得悲伤，凄美，那双眼流下的犹如血泪！

“这，这是什么……这突发异象又是什么预兆？”就连平安王朝第一大阴阳师雨京香也是有些失魂落魄的仰望暴雨如幕的夜空，湿透的白色朝服下身体颤抖着……

雨京香小心的将月读大神的画像带回屋里，从新贴在那神坛之上，这可以运用了方术贴上去的，怎么可能随意被风吹走，而雨京香用来封闭房间的咒符，更不是可以轻易吹开的。

“雨京香大人，刚才到底怎么一回事？”凛音心里也觉得那突如其来的风有些异常，但也不敢擅推测。

雨京香摇摇头：“我不知道，从未遇到过如此迹象，即使是我，也无法马上得知这预示着什么，或许我需要静修占卜，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总之，我以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雨京香大人，会不会和天谕有关？”毕竟凛音说出了天谕，马上就出现这突如其来的异象。

雨京香摇摇头：“天谕关系到王朝的兴衰存亡，太过重大，我们不能妄自揣测，总之，此事在我得出占卜结论之前，不应随意猜测，只是，不论如何，我们接下来行事都要更加小心谨慎。”

“嗯。”凛音点点头。

她们回到茶屋内，雨京香的心情变得更为凝重了。

凛音知道，她心里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或许，凛音刚才不应该跟她发脾气才是，毕竟雨京香大人肩负平安王朝万万子民的存亡，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也会有需要宣泄的时候吧，也不会太过花心思考虑自己的感受吧……

雨京香接过凛音奉上的茶水，说道：“如果这霍乱天道的根源真的是三大妖的话……”

“那会怎样？”凛音问道，“我只听说，三大妖每一个都是有着通天之力，朝廷对他们也是忍让几分。”

“不错，如那酒吞童子，占据丹波国，俨然纠集了自己的妖怪大军，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雨京香神情严峻：“若是真的起倾国之力讨伐，还是足以击溃酒吞童子，但是……如果朝廷内部也是暗流涌动，加上天道紊乱导致连年欠收，国立日渐空虚……”

她摇摇头：“如果这天道紊乱的根源真是三大妖，那形式只会更为棘手。”

“朝廷就不能团结一致对外么？”

“我自当在朝堂上立主此事，如今已经没有让他们内斗的时间了，一旦天道彻底崩乱，人世都将灭亡，哪还来的什么朝廷，官位？权势？有些人可就是看不透这一点。”雨京香无奈摇头。

她看向凛音，却又露出一股温柔，似乎只有和凛音在一起，才能不设防，才能真正的让她感到不需要尔虞我诈的说话，不需要卖弄心机。

“凛音，不管怎么说，你做的非常好，如果不是你冒死将这天谕带给我的话，恐怕这天下将会错失扭转天道的时机。”

“雨京香大人，那位送我去的老伯他……”

雨京香的脸上再度黯然：“这我已经知道了，道仑伯伯，从我小时候就开始为我看家护院了……死在捍卫天道之路上，正是他们这一族的宿命……我已经命人以大师之礼厚葬，并且，来日我将亲为他自超度，只愿他的灵魂能够成佛吧……”

凛音默默的点点头，两人陷入一段沉默，心中悲痛，似乎在为小夜子和老伯默哀。

一阵沉寂之后，凛音回想这一天多发生的事情，说道：“雨京香大人，我感到，至少不止一股力量，想要我的性命，或是，想要阻止我将天谕带给你，昨晚我在老伯的护送下返回时，遇到的是妖怪的袭击，但今天审问堂上，那些做过手脚的证据，串通好的人证，分明在朝廷中也有人想要陷害我，小夜子夫人，一定也是那些家伙害死的！”

“真的是两股势力么？”雨京香目光中带着几分萧瑟：“假设，那追杀你，并谋杀了小夜子夫人的势力，是想要抹杀天谕，那很可能就是与三大妖有关。”

“雨京香大人，你是说，三大妖或是其中的一位，在幕后主使谋害小夜子夫人？”

雨京香点点头：“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是目前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那朝廷虽然惧怕三大妖，但也应该是与之为敌的啊，为什么在朝堂上又会有人想要陷害我？难道，三大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朝廷？”凛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雨京香目光微眯：“此事，事实上我一直在调查了，总觉得现在的朝廷，有些奇怪……如果有人影响到了朝堂，那会是三大妖中的哪一位？不过，我们也不能只把目光盯在三大妖身上，或许，还有其他的势力，心怀叵测之辈也说不定。”

凛音点点头，陷入沉思。

“凛音，我一会就要上朝，我将会以天道异象为契机立住新政，朝堂之上的事物繁多，我只怕难以抽身去调查小夜子被害的真相，但是刑部那帮人我实在是信不过……”雨京香显得左右为难。

“雨京香大人，请一定让凛音来调查此事。”凛音郑重望着雨京香，决绝的说。

“哎？你？”

“雨京香大人，凛音被人冤枉，当众遭受屈辱的审判，虽然被大人救了，但是世人只怕会对大人有所非议，毕竟，还没有绝对直接的证据洗清凛音的嫌疑。”

“更何况……”凛音说着，眼中闪过一股忧伤，“小夜子夫人和凛音虽然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但是她却毫不吝啬的给凛音那么多指点，她孤独一生，生而为剑女领袖，死而为天道回归……她的品行与才能更是让凛音钦佩。我绝不容许，那谋害小夜子的真凶逍遥得意！我一定要，一定要亲手找出那凶手，为小夜子夫人报仇！”

凛音说着，那指关节也是捏的发白。

“凛音……看来，你决心已定。”雨京香也是被凛音的执念给打动了，“好吧，说实在，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拜托谁，虽然你不是我手下实力最强的，但却是最值得信任的臣子之一，并且，我感到，你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量，或许，你真的能够揭开这黑暗世事之真相。”

“雨京香大人，请你放心，于公于私，这件事，凛音都必须做到！”

雨京香点点头，轻轻的抓住凛音的肩膀：“如果不是被朝政所牵绊，我本该亲自来查清此事的……”

“雨京香大人身负天下重任，这具体查案的事情，就交给凛音吧！凛音在关东，也是查过几个案子的。”

“你千万不能大意，能够谋害小夜子的势力，岂是关东那些小妖孽可比。凛音，你千万……要小心。”雨京香担忧又心疼的望着凛音，纵然再是不舍，她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雨京香大人请放心。凛音自有自保之术。”凛音坚定的点头道。 雨京香拿出吊在一圈短绳上的三枚浅天青色勾玉。

“凛音，这是纳玉，是我的一件信物，必要时，你可出示此物，代表我的权威，危机时可以自行裁决，如同我的决定，并可以此获取藤原氏，和效忠关白的一些势力的协助。”

凛音接过那纳玉，似乎感到散发着一股不凡的气息。

雨京香继续说道：“这纳玉，想必你也感到它的法力了，除了代表我的意志之外，这纳玉还可以收纳物品，虽然我知道你已经有了收纳宝物了，不过想来应该空间不大，这三枚天青勾玉，每一枚都蕴含大约相当于这书房一般大小的收纳空间，比市面上常见的牛车般大小收纳空间的福袋要大的多了，而且在三个纳玉之间可以直接挪移物品，只要它们是系在一起。你此去或许需要收集证物，多带防身武器，物品，也用的上。”

凛音知道自己任务的危险性，也自然不会推辞。

她双手接过这纳玉，“谢雨京香大人。”

说着凛音将纳玉系在了手腕上。

看着凛音白皙纤细的手腕，雨京香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好在在事发之前，我已经带着你的葬花冰玉去找了那位玉匠大师，已经拜托他开始为你打造那玉镯了，你不必着急，大约一个多月后就能完成，到时候我会带来给你。”

大恩不言谢，此时凛音肩负重任，她深深行礼。

“凛音，”雨京香的眼中带着几分悲伤与执念，“小夜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凛音一言不发，认真的点点头，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哪怕查个天翻地覆，也要为小夜子夫人报仇！

……

……

长夜在继续，雨亦未停。

雨京香坐着大轿，前往皇宫，参加朝会。

平安京的皇宫，高耸，幽暗，古老威仪，风雅华美之中却又如深邃的山林一般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郁气。

一座曲拱红桥通向宫门，下面是绕城长河，数不清的荷花灯在河中环绕皇宫漂流，又似逝去的灵魂，时不时散发着阵阵美丽而凄伤的怨念。

雨京香的大轿子来到了宫门之前，如此深夜，能从正门座轿进入的，除了三皇，恐怕在这天下也没有几人了。

进入宫门，这里是呈现一定规律，不对称排布的座座宫殿，和一片片架空的式台，下沉的园林，彼此之间组合，形成一种独特的风雅又不失威严的意境。

那一座座架空的回廊，在地势起伏的园林之间穿过，走在回廊上犹如行走在树顶，又有一些幽静的水系，从一些石沟中流淌，通过座座奇异的石雕，在光怪陆离的灯光映衬下，流入庭院。

一尊尊巨大的古老神像，矗立在园林之中，比那些树木要高得多，他们凶神恶煞，身形高壮，略显肥胖而手脚极为有力，拿着各种武器，似乎在这院中镇守着这一方宝殿。

那些高耸的宫阙，彼此间彼此之间有着曲折的廊桥相连，许多漂浮着的形态各异的铜灯，时不时吐露出丝丝的火星，给这风雅黑暗的大殿增添了几分威慑的气息。

雨京香到了这里，也在一处红色栏杆的式台上下了轿子，带着早就在此等候的藤原氏大臣，一起走向前方，层层梯进向上的木廊尽头，那是一座巨大的，有着平展暗紫色屋顶的华美巍峨宫殿。

那里，就是平安宫的主殿——紫幽殿。

这平安王朝，传说自诞生之时就生于黑暗，鬼怪横行的年代，多灾多难，人们所崇尚的是一种忘我的牺牲精神，与一种眷恋哀伤的高逸情怀。

因此，这整个天下皇权的中枢，却是以“紫幽殿”这样一个凄美的名字来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