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神灵从不说谎。
来自喀兰的神，确实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祂对那无穷无尽的杀戮渴望无能为力，也没有办法阻止憎恨和执念在德克萨斯的灵魂中蔓延，于是，祂让那抹小小烛火，做了一个梦。
一个美好的，幸福的，那个名为德克萨斯的女孩，一直憧憬着的美梦。
如果德克萨斯的自我在顷刻间就消散，如果德克萨斯沉溺于这样的虚幻中不再醒来，如果这样的美好所铸成的壁垒，依然无法抵抗恶念和憎恨，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如果德克萨斯不够坚强，祂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人的确没有办法承受那种苦难，因为人无法越过意志的极限，灵魂的壁垒。
但那壁垒也许只是一层，薄薄的一层，虽如天堑，但只要越过，就能够承受下这份无尽的苦难。
人做不到，但神灵可以在此刻，施以小小的援手。
已然足够。
于是那烛火开始越发明亮。
崩塌的世界开始重塑，磨灭的自我开始复原。
在无穷无尽的恶念之中，有一朵洁白美丽的花儿悄然绽放。
一朵朵花尽数绽放，向灵魂空间的尽头蔓延。
在花团锦簇的中央，有个蓝灰色头发的鲁珀女孩睁开眼。
她的模样有些冷冷的，眉眼凌厉，但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女孩的眼神有些恍惚茫然，就好像刚从长梦中醒来。
凝视着这漫漫花原的她，眼神逐渐变得了然起来，她对着黑暗欠身，向那无迹的风雪轻声道谢。
历经漫长黑暗的女孩终于浮出海面。
她是德克萨斯，依然是，也只是德克萨斯。
第674节 第六百二十一章——不予喘息
德克萨斯醒来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脑后的绵软触感。
遍布干涸血迹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却被环绕着她的幽幽清香冲淡。
“做了个梦？”
那张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庞倒过来映入了眼帘，她眯眼笑着向德克萨斯发问。
一个……很长的梦。”
德克萨斯单手捧住拉普兰德的脸，轻声回答。
一个太长太长的梦。
在灵魂空间中，末兽，末路之兽所蔓延千年的执念与芬里尔施加的无尽诅咒相互厮杀碾磨，几乎将她的意志彻底摧垮殆尽。
但喀兰之神的援手却在最后关头扭转一切，祂在无尽的折磨中赋予了德克萨斯最后一缕坚持的动力，神的帮助使她突破了灵魂与意志的壁垒，在梦的尽头坚守住了自我。
德克萨斯从未如此接近过绝望，但好在她身上有太多能够帮助她跨越绝望的东西、
走到现在的她，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回去要好好感谢恩雅。”
德克萨斯从颈间拎出了已经黯淡无光的护身符，神灵的注视只此一次，但这一次，已经足够了。
搂着德克萨斯细腰的拉普兰德歪头问道：“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嗯。”
在德克萨斯的灵魂空间中，漂浮着一把赤黑色的长刀。
那把刀……承载着末兽千年的憎恨和执念，同样也纠缠着源自于芬里尔的，也是芬里尔一直想要断绝的死亡之力。
当这把“刀”成为德克萨斯的武器之后，她便瞬间明白为什么初会认为这把刀可以终结芬里尔。
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弑杀神明，因为人类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弑杀神明。
但当这把刀在意志之战中刺入芬里尔的意识后，祂想要弃绝的死亡就会如同长钉般死死嵌入祂的心脏，也就是说，芬里尔将永远无法达成祂所渴求的纯粹。
而这对德克萨斯来说，意味着芬里尔的“动摇”。
灵魂的战斗，意志的搏杀，究竟如何取胜，德克萨斯已经很明了了，更关键的是，德克萨斯所要达到的胜利，是“对她而言”的胜利。
她并不需要在意志上战胜一位神灵，她只需要让自己的意志……脱出芬里尔的枷锁。
只要可以赢得自由，那就是德克萨斯的胜利。
以人类意志登临神阶的芬里尔，在漫长的时光和更高维度的世界中早已陷入极端的疯狂，祂试图通过升华自己的权柄和力量来摆脱这种疯狂，这也许是祂筹谋了上万年的夙愿。
而这份夙愿，被一个自己视为傀儡的凡人毁于一旦，尚存人类根性的芬里尔，一定会陷入无可言喻的暴怒与疯狂。
那会让德克萨斯很危险，但也会让神灵无懈可击的绝对意志暴露出破绽。
德克萨斯的机会，就在那决死的一瞬。
现在，一切皆已具备，只需要最后的等待，等待芬里尔的降临。
亦或者说……她去寻找芬里尔。
因为德克萨斯已经隐约猜到了真相。
“那现在我们现在干什么？”
拉普兰德把德克萨斯往上抱了抱，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了，剩下来就是等祂来找你了咯。”
大灰狼眨了眨眼睛：“我们也不知道祂什么时候来啊，要不干脆在她来之前及时行乐调整心态，怎么样？”
“她应该，很快就来了。”
“……她？”
拉普兰德微微皱眉，因为德克萨斯说的是“她”而不是……“祂”。
也就是说，德克萨斯口中的存在，并不是芬里尔。
“你还记得三号跟我说的话吗？”德克萨斯说。
“那个跟蟑螂一样难杀的家伙吗……”拉普兰德的表情略显嫌弃，“他说的那些话都神神叨叨地，没什么意义啊。”
“不，有一句话……很有意义，虽然那大概并不是他的本意。”
“什么？”
“他让我小心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
拉普兰德神色一怔：“你是说那个狼崽子……雾？”
德克萨斯点头：“他说我对雾有种莫名的亲和与好感，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在了解末兽和狩者厮杀的缘由后，我发觉他应该是想提醒我……雾并不站在我这边，她是忠于芬里尔的敌人。”
“如果硬要说的话，也确实没问题。”拉普兰德耸了耸肩，“但这又怎么了？”
“那只是三号想告诉我的，但实际上……”
德克萨斯的神情有些复杂：“即便在面对初的时候，我都没有感受到那种莫名的亲和，如果按照三号的说法，更接近芬里尔的初，应该更让我亲近才对。”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那个孩子身上的亲和感，只有一种可能。”
嘎嘣——
拉普兰德一脚踩进了地里。
“我早该想到的。”
德克萨斯幽幽叹息：“为什么她会那么恰好的出现在那里，那个时间，为什么她一出现，我们靠近真相的步伐，靠近终局的步伐便越来越紧凑，就好像有个人……在引导着我们走上既定地道路一样。”
毫无疑问，德克萨斯厌憎着芬里尔，她厌憎这个摆弄着她命运的神灵，就像千年以来所有的末路之兽一样。
但无可否认的是，已经揭开三重印记的德克萨斯，在根源和本质上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近芬里尔的人，作为大源分流而出的力量的受益者，即便德克萨斯在主观上憎恶芬里尔，也没有办法阻挡那种对同源气息的本能亲近。
雾在合适的地点和时间出现，又在合适地地点和时间离开，哪怕是德克萨斯让她离开，那时机也恰当无比，正好卡在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将要触摸到末兽和狩者关键的那一个隘口。
就好像一个任务的引导者指引玩家来到了一个关键剧情处，告诉她接下来该由你自己完成了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
拉普兰德的表情有些不稳定，她与末兽的人一样，甚至比德克萨斯还要憎恨芬里尔，在她眼中，那个所谓的神灵就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如果没有祂，如果不是祂，她和德克萨斯……应该无比幸福的生活在叙拉古才对！
“神灵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降临人间！如果可以的话，祂还要所谓的使徒干什么！”
“那只是……影响吧。”
德克萨斯往拉普兰德的怀中靠了靠，轻声说：“祂可以和我对话，那么，如果那个孩子像我一样足够接近芬里尔，自然会听到祂的声音。”
“别忘了，和我们不一样，狩者本来就是芬里尔降下意志试图断绝末兽的工具，比起我们……他们当然更容易接受到芬里尔的意志。”
“以祂的恶趣味，想要以幕后人的身份将剧本引向自己期望的方向，那么现在……”
德克萨斯突然抬头，凝视着无尽昏暗的甬道：
“该让这台戏剧，拉开终幕了。”
她握着拉普兰德的手，轻声说：
“抱歉，拉普兰德。”
“好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我们了。”
拉普兰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低头用力地咬住了德克萨斯的嘴唇。
“没关系。”
她轻轻舔掉德克萨斯唇瓣上的血丝：“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补回来的。”
“至于现在……”
拉普兰德扶着踉跄起身的德克萨斯，看着她缓缓站稳，将心中翻涌着的一切尽数压下，向后……退了一步。
三号已经认可了她有和德克萨斯并肩而战的能力，但在这个关头，一直想要陪伴德克萨斯道最后的拉普兰德却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