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初凝视着自己曾经的同伴们，眼神无悲无喜：
“我会在他们将那份憎恨释放到最极限的时候，了结他们的性命。”
这一刻，德克萨斯才明白，已经对死亡体悟到了这个地步的初，到底在用什么对抗芬里尔的蛊惑。
那是他所有同伴的憎恨，所有同伴对复仇的渴望，以及所有同伴所铸下的……全部血债。
“这份传递将在你这里终结，德克萨斯。”
初以最后的一缕清明和平静，对德克萨斯说：
“这份绵延了千年的憎恨与不计其数血债，就是我要交给你的武器。”
“你一定要将它……变成自己的东西，它必须是你灵魂的延伸，才能介入你与芬里尔的厮杀。”
“来吧。”
“这真的是，最后的战斗了。”
第673节 第六百二十章——崩塌与重生
死去的所有末兽，已经自愿化为德克萨斯的力量，缠绕在她的刀刃上。
现在的德克萨斯所面对的，是初所背负的，那些末兽们最后也是最极致的疯狂，以及初本身的意志。
当下的情况……很糟。
无穷无尽的执念与仇恨让拖慢了德克萨斯的动作——她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承担如此庞大的重量，灵魂的重量。
初站在原地，静观身边散发着无穷尽的暴虐气息的同伴冲向德克萨斯，说：
“我说过了德克萨斯，你还没有体会到我们的真正意图。”
“只是战胜这些死去的幻影是不够的。”
“你需要获得力量，它就握在你的手中。”
德克萨斯挥舞着沉重的刀刃与末兽们对抗，还好这些疯狂亡灵根本不分敌我，否则德克萨斯完全无法抵抗。
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因为表面上的物理对抗不过只是灵魂与意志碰撞的具象化体现。
在这狂乱的厮杀中，这些亡灵尖锐到极致的暴虐杀意无限重叠，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德克萨斯的灵魂壁垒。
这才是最致命的难题。
“……武器。”
德克萨斯灵魂体已经有些破碎斑驳，填充着那些破碎缺口的正是源自于芬里尔的力量，理所当然的……来自祂的无尽恶意也因此侵蚀着德克萨斯的意志。
她如果不想就此倒下，就必须找到对抗这些末兽亡灵所散发的杀戮渴望的方法。
那就是初口中的……武器。
他用来对抗芬里尔那没有尽头的，可以摧垮一切意志的蛊惑的方法。
这把未成形的武器就在她的手中。
德克萨斯之所以觉得它沉重，初之所以说德克萨斯没有领悟他的真正意图，都是源于一个德克萨斯再清楚不过的原因——她在排斥这份绵延了千年的血债和仇恨。
这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因为如此贸然接受这份庞大至极的冲击，德克萨斯自己的灵魂和意志会在这无穷无尽的洪流下被摧毁成残渣。
初能承受这千年的怨恨的确很了不起，但他也是一点一点的将其积累起来，而不是像德克萨斯现在所面临的选择一样，一口气的将其化为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但他并没有给德克萨斯时间，也没有给她选择。
因为芬里尔不会给她时间和选择。
德克萨斯很清楚初这么做的原因。
“如果连人的意志都不能承受，又怎么可能去对抗神灵。”
初看着将长刀反握的德克萨斯，欣然点头。
“你什么都不缺少，年轻的德克萨斯，勇气，果敢，还有赴死的觉悟，我已经没办法再撑到下一个如你这般完美的继承者了，即便你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
在狂乱的亡灵中猛然将刀刃插入自己腹部的德克萨斯死死地盯着初：
“最后的两句话，没有必要说出来。”
缠绕于刀刃上的无尽血线宛如渴血的野兽般撕咬伤口，钻入德克萨斯斑驳的灵魂！
它们在修补德克萨斯因为那狂躁的杀戮渴望而破碎斑驳的灵魂，并以更加纯粹的意志压下了源自芬里尔的恶念。
那份无主的，不顺从任何人的纯粹仇恨，就像支撑着初活过了一个千年一样，支撑起了德克萨斯。
而这……还不是全部。
德克萨斯的灵魂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原本姣好曼妙的肉体侵染了血色，并开始发生让人毛骨悚然的膨胀，就好像……初最初的那个血色云团的形态。
狂怒的末兽亡灵可不会就这样看着德克萨斯将这份庞大灵魂化为自己的力量——无关胜负和理智，他们只是想要厮杀而已。
一个身高接近三米，上半身完全狼化的血影嚎叫着向德克萨斯挥下利爪，爆裂的气流将利爪前的空间尽数扭曲，在灵魂空间中将物理抵抗具象到了这种地步，足以说明来自这个怪物的灵魂冲击到底有多么骇人。
而就在这一刹那，德克萨斯的身形突然定格住了。
那膨胀形变的身体就像是被暂停的电影人物一样，不再有半点波动和扩张。
接着，这样诡异的定格自德克萨斯为起始点，向整个灵魂空间辐射。
而原本扭曲的德克萨斯，竟然一点一点的恢复为了原装，但她皮肤的下方却流淌着无规则的妖异血红色纹路。
这些纹路就像是活物一样在德克萨斯的灵魂体的皮肤上蜿蜒蛇行。
然后，德克萨斯在这个被定格的世界中行动了。
她走到一个末兽亡灵身前，面无表情地洞穿了他的心脏，直接将血色鬼影吞噬殆尽。
主宰着灵魂空间的，是灵魂的强度，是纯粹的意志力量。
这份力量可以借由物理对抗的方式体现，但当这份力量庞大到成为了统治力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必要再通过浅显的物理层面来体现了。
就像是君主在自己的王国中下达喻令一样。
但在这个王国中，还有一个不受约束的存在。
那就是和现在的德克萨斯一样，承担着千年无尽憎恨的初，准确的说……是德克萨斯像他才对。
“你成功了。”初看着德克萨斯将自己昔日同伴们残留的疯狂亡灵尽数吞噬，只感到欣慰。
“还没有。”
德克萨斯的语气死寂到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任何认识她的人，哪怕只是与他聊过几句，都不可能相信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如此麻木，冰冷，像是一具冻结在千米冰层下的尸体。
但初不在乎，他不在乎德克萨斯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就像他早就不在乎有关自己的一切，只为了完成那个执念而活一样。
他张开双臂，神色安然而平静：
“现在有了。”
没有道别，没有寒暄，德克萨斯的长刀贯穿了初的胸膛。
以她自身为主宰的意志，将初的灵魂撕成粉碎……吞下。
然后，灵魂空间破碎了。
就像是面临天启的世界，浩荡毁灭如约降临，一切的一切不复存在，只是在德克萨斯接受初的灵魂的那一刻，毁灭就发生了。
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够压死骆驼。
但初又怎么可能是区区一根稻草？
能容纳那片无尽执念大海的东西，只可能是更加广阔的大海。
这是初给予德克萨斯的武器，礼物，也是……必须战胜的诅咒。
芬里尔最原始的力量，来自杀戮的渴望和蛊惑，包括初在内的所有末兽对抗了上千年的杀戮渴望，在德克萨斯的灵魂中骤然爆发。
然后引爆了整个世界。
在那一刹间，无穷尽的杀戮渴望淹没了德克萨斯的自我，但同样的，对于复仇的执念，对于背弃自己的神灵的憎恨，却又同时维系着德克萨斯的灵魂。
千百万把刀刃切割着德克萨斯，但却又有同样强大的力量在每分每秒间维系着她的意志。
初就是这样承受过来的，但德克萨斯并非是把初体验过的苦痛再体验一遍。
因为她现在经历的折磨，还要加上初本身所承担的痛苦，那绵延了千年的……痛苦。
德克萨斯承受不住。
她没有道理承受的住。
她有所爱的人，她的意志寻常，她有必须胜利的理由，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但在曾经的千年中，谁又不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以纯粹的自我意识承担这份苦难。
但没有关系，因为即便自我意识消散，那绵延了千年的执念还在，德克萨斯终将面对芬里尔，那时的她足够纯粹，也有了最强大的武器，她会胜利，这就够了。
但……真的如此吗？
这只是初，这只是那个被折磨了千年的可怜人所渴求的东西。
德克萨斯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她要胜利，她要平安的回来，她要和她所爱的人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
所以，这个结局是不正确的。
最后一缕微不足道的光在无尽的黑暗中闪烁，随时都会熄灭。
那摇摇欲坠的残余意识，就像是狂风暴雨下的小小烛火，这是德克萨斯在面对那无穷尽的折磨时所作的竭力抵抗和挣扎。
下一秒也许就会化为泡影。
但在此刻……
忽然有一道风雪飘零而过，转瞬即逝。
千里之外，喀兰的圣女突然抬头，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被风雪覆盖的圣山，庄严肃穆的端坐起来，轻声祷告。
她害怕自己所爱的人深陷绝境，耗尽心力乞求自己的神灵予她爱人一次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枚小小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