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世界里的道士 第629章

作者:萧舒

  “萧……一……寒……”她红唇微动,轻轻低喃,摇了摇头,拨动几下琴弦,却又停了下来,黛眉微蹙,神情动人。

  萧月生曾在夜间抚琴,琴声在洛阳城上空飘荡,城中居民皆可听闻,任盈盈自也听到。

  任盈盈虽处日月神教圣姑之位,却高处不胜寒,平常孤单时,常抚琴自娱,她冰雪聪明,又曾师从大家,如此以来,琴技不知不觉变得极高明,世间罕有。

  听得萧月生所奏,她方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原本,她对萧月生不屑一顾,只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武夫而已,懒得理会,自从听得他的琴声,却是心中好奇,不知不觉开始关注。

  琴为心声,在她听来,萧一寒不仅琴技超凡,自己差了不少,其琴声中所展现的意境与境界,包容天地,揽日月星辰于怀,纳天地万物与怀,其恢宏气度,实是她平生未闻,自知望尘莫及,平生难达,便有了几分敬佩与折服。

  她几次心动,想要登门拜访,一睹真人,当面切磋琴技,但她性子极为矜持,实是放不开,只能暗中关注。

  ……

  第二日,整个洛阳城的武林人物皆涌出去,来到了郊外,自然有消息灵通之辈,将王家庄子寻到,人们纷纷涌来,将整个庄子包得密实,却迟迟没有人动弹。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但偏有一处,雾气翻滚,若隐若现中,却是一座大院,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眼睁睁的观瞧。

  这些人物,皆不是傻子,知道一旦知到了辟邪剑谱,立刻成为众矢之的,群攻之下,断难保住,况且,谁也不知这阵法的虚实,萧一寒所言,此阵法怕是大有危险,谁也不想做出头鸟,探路石。

  从清晨到中午,仍没有人动弹,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大骂一声:“格老子的,偏就不信,这个什么鸟阵法这般厉害!”

  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约有三十来岁,铜铃般的大眼,双耳尤其大,看起来福气不少。

  人们心中微笑,这个人,名叫张大福,虽然武功不强,在武林中却也赫赫有名,乃是有名的浑人,也是一个福将,这般武功,竟一直平安无事。

  张大福人憨却不傻,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人群中,打量着雾气腾腾,若隐若现的院子。

  只是,旁边有人跟他搭话,说着说着,便激起他来,说谁也没这个胆子闯阵,只能做缩头乌龟。

  张大福最是受不得激,气得破口大骂,便跳了出来,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他虽然有些后悔,却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脸上装作浑不在乎的神情,大步流星,临进入之际,顿了一下,“铮”的一声拔出长剑,然后,大步跨入,毫不犹豫的迈进了白雾之中。

  人们多是脸带微笑,有一个探路的,总比干等着强,也有人露出不忍,觉得让这般一个憨厚之人前去探路,有失厚道,但想及辟邪剑谱,也就按捺住嘴巴。

  张大福一踏入雾气之中,消失身形,便再也没有了声息,隔着这么近,竟然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人们摒声凝气,本想听听,是否有惨叫发出,不想,等了半晌,竟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们心焦,不由议论纷纷。

  “李兄,你看,这张大福是不是已经完了?”有人低声问道。

  那人旁边的中年男子摇头,道:“照我看,八成不会,……既然萧一寒没说有性命之危,他应不会送命,阵法一道,虽没有亲见,却也道听途说,应是迷惑人的眼睛,他可能在里面迷路了,转来转去,转不回来了。”

  那人点点头:“嗯,也是,……据闯过王宅的人说,跳下墙之后,也不知道落到哪里了,空荡荡,黑乎乎,什么也瞧不见,听不到,仿佛走在漆黑无光的夜里,一会儿就心中发毛,度日如年,过一会儿,便足以让人发狂,慌不择路,跑啊跑,最终将自己累趴下,……然后被林震南点了穴道,扔了出来。”

  “这阵法一道,实在玄妙莫测,萧一寒敢摆下这道阵式,定是胸有成竹,哪能这般容易破解?!”那中年男子摇头,瞥了一眼周围的群雄,冷冷一笑。

  另一人忙不迭的点头,脸上一幅英雄所见略同之情,叹道:“就是就是,这个张大福,脑瓜子不灵活,更不可能破得阵法。”

  其余的人们,也议论纷纷,猜测张大福在阵中会遇到什么情形,为何一言不发,仿佛站在那里没动一般。

  “哈,张大福不会耍赖,一踏进去,便一动不动吧?”忽然有一人大呼,双手用力一拍。

  人们皆侧目以视,齐齐望向他,这是一个容貌委琐的青年男子,身形高挑,却是贼眉鼠眼,不像好人的模样。

  虽然鄙视其猜测,他们却也不由被这个猜想所动,说不定,张大福真的这般做了,否则,为何一直毫无动静,不知生死?

  人们站在阵外,一直等等张大福的出现,但这一等,便是一上午,中午时分,阳光炙热,宛如能够将人烤熟,他们这些武林高手,站在白雾腾腾的院子前,享受着阳光的普照。

  他们虽然多数武功高明,却也未达寒暑不侵之境,在热烈的阳光之下,皆是额头油光一片,双脸通红,宛如被煮熟的龙虾。

  这般炙热的天气,人们的火气也不由的加大,人群之中,难免有相互结仇的,免不了说两句讽刺之语,于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再边之旁边有人火上添油,更是打得热烈。

  这些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和和气气,却各自知晓,每个人皆是自己潜在的敌人,死一个少一个,人性在此表现的淋漓尽致。

  打斗的狂暴气息仿佛能够传染一般,慢慢的,观战的人们也心中蠢蠢欲动,很多人忍不住,借机报仇,再掀打斗,场面热烈火爆。

  远远的,萧月生搂着刘菁,出现在一棵松树的树梢上。

  刘菁一身月白的罗衫,剪裁合度,眸如点漆,秀脸如白玉,鬓发如堆云,其上簪着一支金步摇,随着树枝微微颤动,透出一股秀雅雍容之气。

  萧月生则是一袭磊磊青衫,一手负于后,另一手搂着刘菁,看着远处的人们,摇头失笑:“自乱阵脚,果然是乌合之众。”

  “大哥,他们怎么会打得这般厉害,莫不是你捣的鬼吧?”刘菁明眸微斜,睨他一眼,娇声问道。

  随着与他的相处,刘菁慢慢也摸透了丈夫的脾气,对自己,他绝非对外人一般的威严与刻板,反而随和风趣,调笑无忌,一点儿不像个正气凛然的君子,没有外人时,与他说话,反而随意为好。

  “呵呵,知我者,夫人也!”萧月生一手摸了摸嘴唇上方,却没有摸到小胡子,索性便装作有,摸了一摸,呵呵一笑。

  “真的呀?!”刘菁明眸大睁,好奇的望向他。

  她只是开玩笑,随口说说,没想到竟被说中了,颇是惊喜。

  萧月生点头一笑,看了看远处:“不错,他们站的那里,布了一个隐形大阵,唤作诱心阵,会将他们的情绪变得更激烈一些。”

  “大哥,你可太阴险,太坏了!”刘菁抿嘴微笑,白了他一眼,娇媚横生。

  萧月生配合的做出一幅坏笑的模样:“嘿嘿,他们想白白得到辟邪剑谱,贪心不足,罪当受罚,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们站在松树上,毫无忌惮的调笑,清风徐来,树枝晃动,他们也随之起波,刘菁鬓上的金步摇微微颤动。

  那些人等了一个上午,却仍不见张大福出来,他们已经没有了耐心,但这么长的时间都等了,万一他忽然出来了呢,岂不错过,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太过遗憾,故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苦苦等待。

  有的人武功低微,受不得烈日这般曝晒,不得不离开,免得自己先昏倒过去,也有人离开,去城里吃午饭,多数人却是怀中带着干粮,直接在远处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吃饭。

  也有的,仍在打斗,不死不休,刀剑相击,铮铮作响,人们多数已经失去了观看的兴趣,各去忙各自的。

  “出来了!出来了!”一声大叫忽然响起,人们不由精神一振,皆跃身而起,围到了雾气翻涌的大院前。

  浓雾之中,隐隐现出张大福踉跄的身影,他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浓雾,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虚汗,将青色的短衫湿透,手上的长剑已经没有了踪影。

  有个青年男子跑上前,扶住他魁梧的身子,忙问道:“张少侠,如何,里面如何?”

  “鬼!鬼!有鬼!”张大福喃喃说道,转过头,望向扶着自己的男子,目光却是一片茫然,仿佛在看着遥远的地方。

  人们见他如此模样,不由一惊,虽是天气躁热,却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凉气,由尾闾升起,直达百会。

  “他不会是疯了吧?”有人小声议论。

  “啪!”一声脆响,扶着张大福的青年男子甩了一巴掌,重重打在张大福的脸上。

  张大福苍白的脸上顿时涌出一个红印,显眼无比。

  脸上疼痛,张大福不由抚了抚,双眼焦距渐渐回来,目光清晰,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扶着自己之人。

  他哼了一声,胳膊一用力,甩开扶着的那人,转身便走。

  人们自然不会让他离开,又有人凑上来,笑呵呵的道:“张少侠,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形?”

  张大福脸色倏的一变,又白了一分,忙摇头,闭嘴不言,便想要挤出去。

  但他武功平常,怎能挤得过众人的夹击,加之身体本就虚弱,挤来挤去,只是出了一身汗,仍在原地未动。

  看着众人笑嘻嘻的模样,张大福再憨厚,也知道,今天若不将里面的情形说出来,怕是根本走不成。

  “好吧,那我就说了!”张大福无奈的叹口气,眼睛一转,抿了抿嘴,指指嘴唇,哼道:“我嘴干得厉害。”

  “来来,喝水!”马上有人递上水袋,迅捷无比。

  张大福也不客气,更不怕有人下毒,拿起水袋,咕嘟咕嘟一番畅饮,然后一抹嘴,叹道:“好痛快!”

  “张少侠,快快说吧。”众人焦急的催促。

  张大福摸了摸肚子,无奈的一摊手:“我肚子咕咕叫,饿得厉害,先得填饱它!”

  人们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狠揍几拳,逼着他讲出来,省得让他拿跷。

  “好好,那我就饿着说吧。”看到众人要吃了自己一般的目光,张大福忙识趣的说道,他虽是一个浑人,却能如今安然无恙,这份识趣也是关键所在。

  “我一进去,便遇到里面是一片树林,我开始还以为是假的,便上前摸摸,没想到,真的是树!”张大福说道。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忙有人问:“是真的树?”

  “真是真的!”张大福用力点头。

  人们疑惑,望了望大宅院,有人道:“可能是院中有树木吧。”

  这个解释勉强能通,人们便不再过多计较,忙催着张大福往下讲。

  然后,张大福开始了绘声绘色的讲述。

  他一踏入阵中,眼前豁然一亮,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上前摸了摸,果然是树林,便不想动弹,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沐浴着明媚温暖的阳光,竟舒服的睡了过去。

  半晌,他醒来时,太阳已经正到了天空的正中,他肚子咕噜咕噜响起来,有些饿了。

  他饭量极大,最受不得饿,便想出去,没想到,无论他怎么走,走来走去,还是回到了原来躺着的地方。

  这时,他发觉,天气越来越热,快要将自己烤干了,自己又没带着水袋,于是更想出去。

  又饿又渴,他极想出去,便开始施展轻功,竟然,误打误撞之下,他出了这片森林,到了另一个地方。

  此处阴森吓人,即使太阳正中,仍旧透着森森冷气,这里却是一片坟场。

第59章 垂危

  张大福人浑胆大,看到这般阴森,并不在意,满不在乎的大步走过去,想要穿过这里。

  他心中暗自奇怪,自己来的不是一间院子吗,为何先有树林,后有坟场,一间院子,会有这么大的地方?实在怪异。

  这可能便是阵法的厉害吧,他给自己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胡思乱想,眼睛乱转,紧了紧身子,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他抬头望天,太阳高悬,却并显明亮,反而有一丝苍白,仿佛是夜晚的明月一般,也透出丝丝寒气。

  周围不知不觉响起了呜呜的轻啸声,但却没有风,轻啸声若隐若现,时断时续,听得他心中发毛。

  他转头四盼,待看清了周围的事物,不由吓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出,眼中所见,竟是遍地白骨。

  张大福武功平常,并没有杀过人,虽见过死人,却没有如今的壮骨,眼前遍地是白骨,或是一幅完整的骨架,或是残缺,各个部位也星罗棋布。

  他双腿发颤,身子僵硬,动弹不得,看了看脚下,踩着一只腿骨,靴子底能够感觉到坚硬,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竟来到了地狱吗?

  呜呜的啸声若隐若现,他摒住呼吸,仔细倾听,仿佛离着很远,却又忽然逼近,仿佛是女人的哭泣。

  他毛骨悚然,几欲倒下,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自己呼呼的喘气声,显得极外的刺耳。

  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身体却僵硬不动,手脚更是如同枯木一般,无法动弹一下。

  用力转头,喀喀作响,看了看四周,仿佛有隐隐绰绰的身影,看不清楚,又似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张大福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变成了一根琴弦,马上便要绷断一般,不堪一击,他缓缓转头,望向身后,凭空蓦的出现一个骷髅头,下颌骨轻动,似乎正在向他笑。

  他肝胆欲裂,撒脚便跑,顾不得脚下踩着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跑,仿佛后面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追赶自己。

  被逼迫之下,他急中生智,脑袋前所未有的灵活,竟被他记起了进来的路,跑了回去,逃离了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