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楚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能说什么？他玩这游戏才玩了一个月不到，买的还是普版不是豪华版，玩的时候也是随着性子胡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冲级刷装备走上游戏巅峰的想法。结果莫名其妙就成了大神了？
明明什么厉害的事都没做，怎么就成了大神了？
“赶快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的那个副本。”
余伯阳一脸急切。
“连着打了十天，那个副本肯定很难打吧？你是怎么过的？怎么还自创技能了？那个‘心相’又是什么东西？还有副本的内容……”
“停停停，让我一点一点说好吧。”
楚难连连摆手，随后将自己在上一个任务世界中所经历的东西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事无巨细，连在印第安村子帮着那些村民掰玉米都没落下。
“所以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伴随着叙述，楚难自己都有点一头雾水。
“我明明记得我中间还吃饭上厕所来着，结果你那里说我连着十天没下过线……到底怎么回事？”
“你打游戏打晕了吧，我记得你赶稿子的时候也是这副德性。”
半鱼人已经懒得在意这点小事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楚难叙述的任务世界。
“难怪……前面几条线很明显，你不出甜水镇就是在给BOSS做任务，做到头你人就没了。后面的话应该是BOSS实在等不及了所以想要直接搞你，结果你学了BOSS的技能……真他妈牛批。不过你那个‘变化之道’又是哪来的？”
“上一个任务里学来的。”
叹了口气，楚难继续讲述着自己和方寸山还有孙悟空的那段孽缘。
他这里是越讲越能想起菩提祖师那张恐怖的老脸，但是半鱼人却越听越来劲。一个愁眉苦脸，另一个则是眉飞色舞——楚难觉得这半鱼人就差戴上设备把自己经历过的游戏世界都打一遍了。
或许余伯阳打的话能比他自己打好太多，因为他真的是在瞎打。
和半鱼人这种家里有钱所以把游戏内的成就当成目标的人不同，楚难从来不觉得游戏里有什么值得自己追求的东西。游戏是虚拟的，假的就是假的。或许游戏确实能给自己一些乐趣，一些虚拟装备也能卖出钱来，但是终究只是一时的快钱，不是能长久维持下去的正道。
楚难不是没玩过游戏，事实上为了取材他玩过很多游戏。从现代流行的“全拟真游戏”，到意识接入技术被开发出来之前那些需要用体感反馈衣来游玩的“现实模拟游戏”，再到更早期的万象跑步机，甚至到那些需要用手柄和屏幕来游玩的古董货，他都接触过——但是越是接触得多，他越不觉得把游戏看的太重会是一件好事。
想想吧，你在游戏世界不管再怎么功成名就，回到现实之后还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你在游戏世界家财万贯武力超群，但游戏公司只需要一个轻飘飘的版本更新就能把你从云端打落到下水道。在游戏里取得成就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但是现实里又能有多少时间禁得起这种随时都可能变成泡影的浪费？
楚难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禁得起，他只知道他禁不起。
他已经二十二岁了。虽然距离三十岁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来自于现实的压力已经压在他的身上了。他并没有什么能去依靠的家世，也没有什么引以为豪的天赋。或许在讲故事方面他确实有些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吃上这碗饭的原因，但他距离真正走出自己的路还有差的太远了。
所以对于他来说，游戏，也就仅仅只是游戏而已。
是娱乐的工具，是生活的调剂品。
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生活的主体。
“谁说的？”
余伯阳愣了一下。
“朋友，你这个思维方式有问题……你知道那些顶尖的电竞选手有多少收入吗？”
“知道，不过那个毕竟不长久。”
楚难摇了摇头。
“生活的话还是要……”
“不长久？你会不会算账？”
半鱼人被楚难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你傻了吧，什么是长久？一个一线电竞选手一个月的收入比你辛苦码字码三年还多，你跟我说你觉得这个不长久？”
在楚难呆滞的目光中，半鱼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傻了兄弟，你现在也有这样的机会。”
“你，是大神了。”
第九十一章 他的迷茫
“我，是大神了？”
嘎吱作响的老旧椅子上，楚难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屏幕。
余伯阳已经走了，有女朋友的半鱼人自然是不会留在楚难这里过夜的。虽然嘴上说着什么要努力抓住机会之类的，但是作为朋友，半鱼人仍旧没有在这种事上强行让楚难去做出什么选择，而是让楚难自己决定。
但是楚难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桌上的外卖盒子里还剩着两个鸡翅，半杯可乐还套着外卖送来的塑料袋子。复古风的键盘上沾着几点烟灰，一包三块钱的红梅被随意地丢在键盘后——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大神住的地方。
面前的屏幕并没有亮起，漆黑的屏幕中映照着楚难的影子。一头因为躺太久而乱糟糟的头发，一张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路人脸，过于疲惫而产生的黑眼圈和漆黑的屏幕混在一起，身上还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什么大神的模样。
但是现在，他是大神了。
手机的屏幕还在闪烁着，系统公告是不会作假的。论坛上已经开始刷出了他的名字，甚至已经有人自发地查找起他的游戏ID——其中甚至不乏一些他曾经有过耳闻的知名游戏战队，而这些战队现在都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开出了优渥的合同，许诺了光明的未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现在确实是大神了。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巨大转变，楚难并没有半鱼人那种兴奋的样子，他只是感觉有点惶恐——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自从进入了这个游戏之后他一直都只是在胡乱玩而已。
没有什么精妙的操作，也没有什么高超的意识，他就是单纯地凭着本能在瞎玩而已。他不会去思考攻略，没有去研究打法，对于游戏的理解甚至还不如余伯阳那样的普通玩家——可偏偏上了系统公告的是他，而不是余伯阳。
面对着手机里弹出的一条又一条好友邀请，楚难很迷茫。
他不敢回复任何一条好友邀请，更不敢点开。他很清楚根本就没有对方所看重的本事——甚至他为什么能上得了系统公告他都不清楚。
他只记得自己仅仅打了一夜的游戏，但现实里却过去了整整十天。半鱼人说他是打游戏太入迷糊涂了，但他总感觉并不是那样。丢掉了十天的时间，然后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游戏大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难很迷茫，所以他决定暂时不去想。
正在连载的小说已经十天没有更新了，必须马上工作才行。
眼前的屏幕亮起光芒，楚难轻车熟路地敲击着键盘。
复古的输入设备被敲的劈啪作响，声音清脆悦耳。文字一行接一行的出现，很快便填满了整块屏幕——但那些散乱的语句和层叠的段落之间却总是透着一股不知所云的感觉。明明语句通顺，却看不出任何想要表达的想法，整篇文章都充斥着一股莫名的迷茫。
就像坐在椅子上的楚难一样。
浑浑噩噩地写完稿子，稍微和读者们解释了一下自己消失这么久的缘由，楚难双手退开键盘，直接瘫倒在座椅之上。
逃避没有意义，楚难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
成为职业选手，成为电竞大神，走上人生巅峰？楚难不得不承认，这对于他的诱惑力太大了。虽然不太想明说，但他确实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他也想有个可以安居的地方，而不是住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他也想每顿都吃的好一点，而不是一边攒钱一边啃着白水煮面，他更想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自己年轻时候没完成过的梦想——而这些每一样都需要钱，统统都需要钱。
但挣钱归挣钱，楚难还是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换来的钱拿着踏实。或许少了一些，但至少没有坑蒙拐骗，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每一分钱拿在手里都是实实在在的。
可是成为大神之后呢？
或许他能加入某个知名战队，拿一笔不菲的签字费，又或者可以借着这个东风打响名气，给那些加自己好友的各大厂商大一些广告，甚至可以干脆开个直播成为知名主播，然后搞个淘宝店去卖牛肉粒和肉松饼——不管怎么做，如此的名气都能给他带来不菲的收入。
但是他做不了。
只因为他这个大神，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选择了说谎，就必定要面临被拆穿的那一天——而在楚难看来，那一天并不会太远。他没有职业选手的操作和意识，也没有知名主播那种对于游戏的深刻理解，更不可能做出什么通俗易懂的攻略和酣畅淋漓的视频。至于广告……算了吧，他长得又没有多帅。
所以要放弃这这份突如其来的机会吗？
“哎……”
点上一支烟，楚难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太难了。
就像余伯阳说的那样，他辛苦码字两三年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一个大神在合同上签个名字。他劳碌一辈子也换不来那些知名主播的车子和房子。只要承认这个大神的身份，他就能不再去面对生活的压力，就能离开这个狭小的出租屋，就能去实现自己的那些梦想，就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烟灰洒落在身上，楚难呆呆地看着屏幕里自己的影子。
想要放弃，太难了。
他做不到。
手机几次拿起，却又被马上放下。楚难很想就这么直接答应那些蜂拥而至的战队和厂商，很想就这么直接改变自己的生活，但是楚难更清楚，映照在屏幕里的那个平平无奇的青年才是自己真实的样子。
他凭什么去答应。
他值吗？
“嗡——”
手机的屏幕亮起，一条带着虾头标识的简讯从屏幕上方拉下，盖过了大堆的好友申请。
“我补考过了，正好没什么事，要不要出来喝酒？——煜楠”
看着当年的老同学发来的短信，楚难深吸一口烟，随后回复了一个字。
“好。”
第九十二章 酒不醉人
楚难和煜楠喝酒的地方就在附近的小酒馆里。
作为一个没有名字的外星物种——由于这个种族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语言，楚难只能按照对方的虾头称呼其为虾人。煜楠的个头不小，足足有接近三米高。即使小酒馆的天花板已经不低了，但是煜楠如果抬头的话仍旧会撞到天花板上。
因为有着类似古代恐龙的雄壮躯体和六条粗壮的步足，煜楠没有坐凳子，只是站在吧台旁边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
就像一旁的楚难一样。
虽然有着发声器官，但虾人们的语言却是一套通过摆动节肢来表现的手语。因此煜楠基本不怎么说话，就像他在学校的时候一样，显得有些闷。而一旁的楚难则是因为有着心事，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只是希望酒能灌醉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
“嗡——”
怀中的手机又在震动了，可楚难根本不想去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酒才是一切。
逃避或许可耻，但有时候也是挺有用的。
“啪。”
就在楚难正要继续喝酒的时候，却有黝黑的节肢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