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县衙中，县令焦头烂额地面对着眼前罗列的文书，大口大口地灌着茶水。
按理来说，像这种妖怪杀人的事情他一般都会来一句无稽之谈了事，但是连着死了几十个人，他再怎么想要说这是无稽之谈也是不可能了——更何况身为县令的他知道的自然会比普通人更多一些，换句话来说妖怪杀人这种事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普通人仇杀，他还能派出捕快管一管，可是像这种妖怪杀人……他能怎么管？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头很痛。
不过眼下头痛的或许不止他一个了，峨眉山周边的几个县令全都要炸锅。这么大的命案出现在峨眉山里，怎么弹压都不可能压得住的——更何况还有半妖带了尸首回来，那尸首上的伤痕明显就是妖怪所为，这下子就更加铁证如山了。
麻烦，实在是麻烦。
县令不是没想过，干脆把责任都甩给那些半妖们。毕竟那些半妖本就是妖怪与人混血剩下的孽种，说是他们干的也不会没人信。更何况好几个半妖和凡人异性结伴上香，并且都选在同一天，这种事怎么想都肯定有问题。
但是他却没办法那么做，只因为死在山里的不止是普通人。
也有半妖。
除了一些半妖逃出生天以外，还有一些半妖则是护着自己的伴侣逃离，但自己却力战而亡。现在那些死了情郎的少女又或者情人被杀的书生都堵在县衙门口讨要说法，整个事情铁证如山，他又怎么能甩得掉这个责任？
“***……”
想到这里，一向儒雅随和的县令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所以说为什么这群人但凡出了事就要来县衙讨说法？直接去峨眉山上的寺里找住持不是更对口吗？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人群现在就堵在县衙外面，大喊着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神***为民除害。他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去修道成仙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干这点破差事？
“总之先把命案的事情报到府里，另外把城隍祠管事的叫过来。”
叹了口气，县令还是选择了让地位更高的人顶缸，这种事他接不了手，一个处理不好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治下出了几十人的命案，这还仅仅只是报上来的，而现在甚至还出现了围堵县衙的事情……
“大人，城隍庙的庙祝已经来了。”
就在县令痛苦地抓挠着头发的时候，有捕快低声禀报了一声。
“您要不要先更衣……”
“更什么衣！这么大的事还更衣！”
胡乱地理了一下头发，勉强算是能见人了的县令扭头大喊着。
“快请！快请！”
“来了来了，县令莫慌。”
有拄着鸠杖的老者迈步走进了县衙。
“县令找老朽可是为了那峨眉山妖怪的事情？”
“是啊……”
说到峨眉山的妖怪，县令的头更痛了。
事实上妖怪伤人的事情以往也不是没有，但大多都可以按照失踪来处理。这样一来可以换取一部分处理时间，二来也能防止民间闻妖色变造成恐慌——可是这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用任何理由都压不住了。
所以峨眉山的妖怪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偏偏最近突然就闹起来了？
“妖怪凶残，择人而噬，这本就是他们的天性，所以出现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可能……“庙祝努力安慰着已经快要发疯的县令，嘴里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胡话。
开什么玩笑，妖怪再怎么择人而噬也不会疯到这种地步，虽然妖怪们凶残，但是妖怪们至少还知道怕死，像这种大事件妖怪们是绝对不会搞的，一波香客里咬死两三个就已经是相当极限了，他们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搞的？峨眉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给老朽点时间吧，老朽把这些事情都禀告城隍……”
老迈的庙祝叹了口气，他也选择了甩锅给上级。
没办法，他今年都七十三了，自己都正好活在坎上，又怎么可能像那些小年轻一样做出什么上山打妖怪的事情——就算他真年轻几十岁也干不了这事，要知道按照这个伤亡来看，山上的妖怪们都已经疯了，他过去怕不是自己也要把命送了。
所以他也只能焚香上表，把这里的事情禀告给本地城隍了。
或许城隍也是知道的，毕竟他一个庙祝都知道了，本就是当地神仙的城隍没理由不知道。
可是城隍却根本没有什么回应他的意思，哪怕他想临时编点说辞都无从下手。
“这……”
香炉面前，庙祝和县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尴尬。
很明显，他们寄以希望的城隍老爷和他们两个一样，也不打算直接面对这种事情。
而城隍的话，又能把责任甩给谁呢？
“哎……”
县令忍不住叹了口气。
求神拜佛没有意义，到头来还是要靠自己。
所以***他面对的可是妖怪，他不求神拜佛难道还要自己去送命吗？
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妖怪？
他不行，整个县衙的捕快加一块都不行，那根本就不是凡人能抵挡的力量，他们去了只会被杀个精光。
“继续上表！继续上报！”
县令使劲抓着毛笔，潦草的字迹写满了一张又一张黄纸。
“继续上报！催！至少要让外面那些人看到我们在催……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磨墨啊！都动起来！”
“是……”
整个县衙中的捕快差役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忙碌些什么。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也不是县令能决定的。
第七百五十四章 神之事
“现在命案已经是第三十五起了，不要说什么你做不了决定了。”
峨眉山天兵守备大营中，匆匆赶来的城隍正一脸严肃地对着面前的守备天将拍着手里的文书。
“看好了，是三十五条人命，不是三十五只蚂蚁……仅仅只是出兵剿妖而已，你在犹豫什么？”
“我在顾虑你不知道的事情。”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城隍，守备天将眉头紧皱。
不对劲，身为军将的他在这件事件中明显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只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恰巧有那么多凡人上山，恰巧有那么多妖怪伤人，最恰巧的是，突然就有这么多的半妖和凡人结成了情侣。虽然情之一字他这种厮杀汉不懂，但如果说中间没什么问题，打死他都不信。
可是一切都做得太干净了，干净到他甚至都没办法挑出任何毛病。
“那些半妖有问题，你应该是看得出来的。”
守备天将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城隍好好谈一谈。
“我现在正在追查潜伏在峨眉山附近的花果山魔军，他们……”
“我不知道什么魔军！我只知道现在死了三十五个人……现在是三十六个了！”
城隍直视着守备天将的双眼，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仅仅只是这么点小事对方都要推脱。
仅仅只是净山除妖而已，这对于掌管着整整一营兵力的守备天将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要知道天兵天将的武力和妖怪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掌握着火器的他们在面对那些普通妖怪的时候基本等于屠杀。如果不是峨眉山范围太大，甚至只需要一个小队的天兵就能剿灭所有妖怪。
当然，修为有成的大妖怪肯定是干不掉的，但是小妖怪却是没问题的。
可现在……仅仅只是这点小事，都要推脱？
眼前的天将到底在想些什么？
“……算了。”
城隍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不出兵，那我就继续上表禀奏吧，总有谁会出兵的。”
“你！”
守备天将惊得瞪起了眼睛，他当然知道这个“上表禀奏”意味着什么。
虽然眼下是大战时节，身为武官的他在地位上比以前有了提升，但是真被本地城隍参上一本的话，他这个天将也基本算是当到头了——哪怕他再怎么说自己的考虑也不行。一个玩忽职守的帽子口下来，他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毕竟，他确实在刻意的禁止天兵们出战。
这次的事情明显有大问题，说不定就是花果山魔军的布置之一，贸然动手很可能会落入圈套，以不变应万变明显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眼前的城隍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
“花果山魔军什么的，远在东海，但是现在峨眉山里一直都在死人！”
城隍死死地盯着守备天将的双眼。
“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说你是真的故意不想出兵，想坐等事情闹大？”
“不是，我没……”
本就不善言辞的守备天将张了张嘴，但在城隍连珠炮一般的责问之下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他如果真的擅长言辞就去天庭当文官了，又怎么可能被外放出来当这个受累不讨好的天将——稍有常识的都知道，峨眉山是一个是非之地，各路妖怪，灵山一脉，那些猴子们，现在还要加上花果山魔军……面对这种困境，看在职责的份上他也只能咬牙死扛。
但是他愿意扛下责任，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有脾气。
“你有完没完了！”
嘭！
一拳砸在面前的矮几上，被喋喋不休的城隍说了半天的守备天将暴跳如雷。
“我说了多少遍！这件事很可能和花果山魔军有关系！很可能是魔军的探子布下的陷阱！让我再观望一下你能死吗？你不知道魔军的计策成功之后会死多少人吗！”
“我只知道现在山上就正在死人！”
城隍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甚至对着守备天将梗起了脖子。
“山上现在就正在死人！现在已经死了三十八个了！我就问你是去！还是不去！”
“你就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你是不是跟妖怪有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