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勘太郎随口解释了一句，随后直视着同伴的双眼。
“田之助，不用跟我绕弯子了，直接说吧。”
“我……哎。”
被称为田之助的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
“勘太郎，我这么说吧……你应该也看到了吧？那个。”
“那个？哦，你说‘山犬’？”
和田之助对视了一眼，勘太郎便明白了对方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可能没看到，当时你们几个都被吓迷糊了，我在旁边可还睁着眼呢……刚才庆祝的时候不是也说了吗？要给山犬建个神社……”
“说的就是这个。”
田之助面露难色。
“你也知道，村里不怎么富裕，整套的神棚本身就挺贵了，神造花、八足台、镜、水玉之类的拿来供奉的东西也不便宜，所以……”
“那头熊是吧？”
勘太郎大概知道田之助想要说什么了。
“没问题，其实不用这么说……毕竟咱们几个的命都是山犬救的，用供奉作为回报也是应该的，分我的那份拿去用就好。”
“不至于不至于，只是会分出来一些去换供品。”
见勘太郎没有因为所得份额的减少而闹起来，田之助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到手的好处要交出去，是个人都不愿意——更何况勘太郎还是个带伤的，谁还能好意思在从伤员手里拿份子。
不过脾气一向火爆的勘太郎这次居然如此明事理，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听隔壁村的老头们说，神灵都是四处游荡的。要想祭祀山犬大人这种到处跑的守护神，还是得有一个能联系到山犬大人的神名才行。”
放松了一些的田之助思索了一下。
“你觉得‘吼神’这个神名怎么样？我记得山犬大人的叫声很响亮。”
“我不懂，你看着来吧。”
勘太郎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却已经闭了起来。
他实在是太累了。
看着勘太郎闭目养神，田之助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随后轻轻带上了门。
过度的疲惫让勘太郎很快便陷入了沉眠，但睡梦中的他却再一次回到了那片寒冷的雪原。长矛，弓箭，黑色的熊掌，银白色的毛皮映着阳光，锋利的狼爪扣在黑熊的喉咙上。
轻轻一撕，血如泉涌。
明明是恐怖的场景，但勘太郎却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不可一世的强敌在他的眼前被打倒，他没有任何要惧怕的理由。
至于那只战胜了强敌的恶狼……
勘太郎看得见那淡漠的眼神。
那种眼神他曾经见过，在管理着附近十多个村庄的领主老爷身上。听说那位正值壮年的武士老爷武艺了得，甚至还参加过战争，就算如今是难得的和平时期也没有和其他武士老爷一样享乐，而是像一把刀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打磨着自己。
那种眼神，和普通人的眼神，不一样。
勘太郎并不明白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他至少能感觉出来，那一双眼睛里，不会有自己存在的位置。
“太……强了。”
梦境中的勘太郎忍不住呢喃出声。
身为男人，那种充满野性和力量的优雅暴力对他来说简直是最致命的诱惑。
勘太郎很难形容那只狼的动作到底有多么的……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他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那些武士老爷们把刀劈进草席的时候一样，干脆利落，甚至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以勘太郎的程度很难说出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那玩意很厉害。
活了二十来年的勘太郎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目标。
他想要活成狼一样的男人。
狼皮毛子，狼皮衣服，狼牙箭，只要把自己打扮得像狼一样……不对，狼是那么强大的生物，肯定猎不到的，更何况狼还救过自己的命，怎么能反手去杀害，但是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变得跟狼一样……
“噔噔噔！”
一连串脚步声将沉浸在美梦中的勘太郎惊醒了。
“勘太郎！快醒醒！出事了！”
“……怎么了？”
刚睡醒的勘太郎迷迷糊糊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天已经黑了？我这是睡了多长时间……”
“你睡了一天多了。”
匆匆赶来的田之助走了进来，面色铁青。
“勘太郎，出事了，麻烦不小……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过当时参与猎熊的就咱们五个，你还是的去一趟……”
“猎熊？”
勘太郎愣了一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睡着的时候，村里新买了一头牛回来。”
田之助握紧了拳头。
“但是刚才，牛又死了。”
“又死了？”
勘太郎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是说……”
“嗯，还是熊啃的。”
田之助咬紧了牙关。
“另一只熊。”
第七章 应该是一只狼
或许是由于过于疲惫，楚难这次睡的过于踏实了些。
这对于楚难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犯下的错误——曾经以写作谋生过一段时间的楚难一向自诩为心思缜密，虽然不至于像某个知名侦探小说家一样智计超群，但谋定而后动这种事还是有的。
毕竟人之所以在穿树叶的时代就开始以属为单位进行物种灭绝，靠的可不是什么蛮力。
而是智慧。
可惜睡着的人是不会有什么智慧可言的。蒲草和破布垫出来的小窝虽然简陋，但终究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中给了楚难一份难得的温暖。
籍着这份温暖，楚难最近一段时间的疲惫得到了充分的缓解。但也正是因为这片刻的舒适，楚难暂时放松了警惕。
“——哗啦！”
破屋那扇勉强能被称作“门”的东西被猛地踢开，几个拎着菜刀和斧头的村民直接冲了进来。
“……嗷？”
被突然惊醒的楚难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和村民们面面相觑。
突然搞这一出……是什么阵仗？
“……啥？”
几个村民们也愣了一下。
村子里的牛又被熊祸害了，但这一次村民们却没有发现熊离开村子的足迹，大惊之下的村民们只得四下寻找，只求能够靠人多势众把那头熊吓走，不然有这么个祸害留在村子里，怕不是睡觉都睡不安生。
然而他们没有找到熊，却找到了狼。
“打！”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一群村民便挥舞着明晃晃的家伙冲了上来。
“嗷！”
看着那些还带着斑斑锈迹的刀斧，楚难扭头就跑。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类为什么能堵到自己，但眼下敌众我寡，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和这些人类产生什么正面冲突，更不想被那些砍上就会得破伤风的刀斧碰到哪怕一下。
所以想要稍微歇一会都不行吗？
“嘭！嘭！”
一把菜刀和一把斧头从人群中被掷了出来，砸起一蓬纷乱的草屑。但楚难却早已不在窝中，而是顺着一旁的狗洞钻走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夺权野狗们的地方了。不止是临时的住所，就连逃生的通道都是现成的。
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逃出来之后。
楚难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到处都是拎着各色武器的人，就连小孩子手里都拿上了木棒。即使身上只有单薄的短褐，人们也到处奔走着，呼喝着，大声嚷嚷着那种不知名的语言，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虽然他们手里拿着武器，但楚难却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惊惶。
这些人在害怕。
楚难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害怕，但他至少知道该离这些人类远一点。恐惧中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乱棍打死。
狼的躯体终究还是不怎么禁打的。
或许应该先避一避这个风头。反正地方已经记下了，等过段时间在过来就是了。更何况他也需要靠捕猎来维持身体消耗，长时间贪恋这里的温暖可是不行的。
“嗷。”
强行将尾巴竖了起来，楚难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轻而易举地便钻过了围堵过来的人群。
和那些野兽不同，楚难依靠的可不是什么蛮力，而是缜密的心思和智慧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