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眼看着狐妖似乎还要继续辩解下去，楚难连忙点头。
想来也是，只看刚刚这个狐妖帮他退敌的手笔，就知道这个狐妖有点手段了——有那种本事，真想做什么事情也用不着利用他这种偶然出现的外来户。更何况问几句话又不会有什么事情，倒是显得他这边有点过于小心眼了。
尤其是狐妖还准备好好辩解的情况下，就更显得他杞人忧天了。
“您说您说，我不敢说全都知道，但是知道的一定会说的。”
“……麻烦你了。”
狐妖歉意地笑了笑，随后对着楚难轻轻俯身。
“听说，你来自大陆，对吧？”
“我……是。”
楚难沉默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可以确认，自己没对这头狐狸说过自己来自哪里——但是在进城之后他却不止一次地跟足利义辉和其他的武士们提起过这个事情。换句话来说，这个狐妖既然敢当着他的面问出这种话，那就肯定是心里已经有把握了。
说不是的话可能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毕竟他现在还是在这个狐狸的地盘上。
所以还是先承认吧，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这个狐狸到底打算干什么。
“但是有一句说一句，我已经离开大陆很久了，所以你问我最近发生了什么我可能不太清楚。”
“这一点本宫还是了解的。若是勾起公子的思乡之情，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或许是由于问话得到了肯定的缘故，狐妖话语间对楚难的称呼也变得和善了许多。
“公子放心，本宫只会问一些公子知道的事情，断不会有什么刁难的。”
“那就很感谢了。”
面对着和善的狐妖，楚难悄无声息地低下了头。
面对着那份坦然地笑容，他的心底竟然隐隐升起了一丝羞愧——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身为玩家的他从生命本身就远远高于那些仅仅只是数据的NPC，又怎么可能对这些数据堆砌成的角色有什么羞愧？
沉默了一下之后，楚难还是马上便找到了原因。
看脸。
狐妖太漂亮了，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对方当成了可以同等交流的人来看待。
这对于玩家来说可不是好事。
“咳咳。”
清了清嗓子，楚难重新抬起了头。
双眼中的羞涩已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清澈明朗。
“请说吧，我知道的话就会说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公子一定是知道的。”
折扇轻掩面容，狐妖的双眼中流转着水波。
“不知公子离开大陆的时候，大陆上占着法理正统的是哪家王朝？又或者说……公子还记不记得，大陆上大概是怎么样的局势？”
“这……”
楚难一边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一边努力组织着语言。
还好，问的都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这种事他还真知道。毕竟刚才他在大殿里可是又复习了一遍，又是遣唐使又是乱军什么的——可这也是他最难以理解的地方。
就连他都知道遣唐使的事情，为什么生在这里的狐妖会不知道？
“那个……先问您一句吧。”
沉默了一下，楚难决定先照着实话说。
“您知道，遣唐使的事情吗？”
“遣唐使……遣唐？”
狐妖突然愣住了，双眼中流转的水波也骤然凝固。
“你是说，如今的大陆上，是唐朝？”
“……是。”
手指抹过指尖的储物戒指，楚难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劲，这头狐妖不对劲，如果只是普通的问话，为什么会对“唐”这个朝代有这么大的反应？并且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那个狐妖用的是“唐朝”？不是周边土著们才会使用的“唐国”，而是“唐朝”？
这狐狸到底是什么来头？
“唐朝……吗？”
即使折扇已经遮住了半边面容，狐妖的惨笑仍旧传到了楚难的耳边。
“唐朝……呵呵呵，唐朝，唐朝……还是唐朝吗？为什么还是唐朝？为什么都到了现在还是唐朝……”
“呃……那个，您先别生气。”
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楚难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别生气别生气，大陆上是唐朝没错，但是唐朝已经快过去了……现在到处都是乱兵，藩镇都不听朝廷调遣了。丘八大爷一怒之下，自家节度使都杀得，你觉得这唐朝还能好的了吗？所以说别着急，很快就没了……”
“是啊，没了，什么都没了……”
狐妖仍旧在惨笑着，脸上的折扇却是撤了下去。
然而出现在楚难眼前的却不是那张狐狸脸了，而是一章清秀的人脸。
清秀中带着威严，美艳不可方物。
“什么都没了……”
“打扰了！”
看到那张绝美的脸庞，楚难却根本没有什么截图的意思，反而扭头就走。
“多谢款待！在下告辞！”
“什么都没了……”
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吓了一跳的楚难竟直接变回了狼形，发足狂奔。
只因为就在刚才，他看到的不止是什么美丽的面容。
还有满脸的鲜血。
以及一支钉进眼眶中的秃笔。
第六百二十章 奏对
“居然是皇太夫人保下了那个狼妖？”
天皇御所中，身披黄袍的干瘪老人和那些气势强悍的老者们面面相觑。
“这……算了，你们先不要管这个事情了，下去等候调令吧。”
“嘿。”
一众老者们纷纷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这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事情了，他们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反正皇室肯定能自己处理好的，这点底蕴皇室还是有的。
但干瘪老人却明显没有什么放松的意思，反而抬手招了招。
“足利参议，你来。”
“陛下。”
侍立在一边的足利义辉凑了上来，对着干瘪老人躬身行礼。
虽然眼下妖怪横行，人道式微，官职高低已然没了多少用处，但像这种高位仍旧需要那些足够亲信的人才能担任——参议的别称是唐名的“宰相”，虽然权职差别肯定不小，但能够用宰相做别称，也足以见得其尊贵了。
但是足利义辉一直都很清楚，这份尊贵，到底是谁给他的。
躬身在干瘪男子的身边，足利义辉一言不发，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弯腰的姿态，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命令——可就在他躬下身子之后，眼前的干瘪老人却突然没了声息，根本没有说出任何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而他也一直都在保持着这个躬身行礼的姿势。
陛下应该是在思考，身为臣子的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陛下思考完成，而后再让他去……
“菊童丸啊，朕算是看着你长起来的吧。”
在足利义辉耳边响起的却并不是什么命令，反而更像是一个老人对于后辈的絮叨。
“还记得那时候你还这么小，别的小孩都喜欢抓着吃的，就只有你抓着一把太刀不松手……”
“陛下……”
曾经儿时的点点滴滴用上心头，足利义辉的眼眶有些湿润。
是啊，他从小就喜欢刀剑，喜欢武艺，所以后来才想尽办法给自己混了一个可以领兵的职位——但是也只能到这里了。他更擅长捉对厮杀的剑术，兵法上他只能说没问题，但绝不是那种惊世绝伦的惊艳之才。因此比起那些精通兵法的天纵之才，他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就只能到一个领兵大将的地步了。
他能带兵独当一面，但却没有能力靠着手下的军力主持一方。
后者可以成为真正的统帅，但只能独当一面的话……也就只是统帅手下的一员大将罢了。
曾几何时，他几乎都快失去希望了，不管再怎么努力都只能止步于此，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就在那个时候，是天皇点醒了他，那个身为长辈同时又是君主的存在让他明白，所谓的官位又或者晋升之类的根本不重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但所有人的目的都是消灭妖怪，重新建设属于人类的王道乐土。
所以，他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奋斗终……
“……嗯？”
抬起头来的足利义辉愣了一下。
原本他以为，那个老人会再一次露出那个熟悉的温暖笑容来着，那是可以治愈人心的力量，正是那股温和将他从无尽的失落中拉了出来——可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老人的脸上，根本没有笑容。
只有一股莫名的困惑。
“足利参议，朕问你啊。”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老人的脸色愈发地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