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但这一次，章邯在楚难的眼前就不是“陵墓守卫”这种头脑简单的无脑莽夫了。
而是大秦科学研究院的不知第多少任院长。
所以说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想要把一线的科研人员往前线送？这要是死在前线那他不是哭都没地方去哭？
“章君受惊了。”
努力摆出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楚难紧紧地握住了章邯的双手。
虽然他本能地觉得这样有些别扭，但没办法，听说古代人一般都吃这一套。
“之前的事情，是寡人考虑不周。只想着应敌，却忘了章君身为少府官员，本就有自己的职责……对了！那个谁！章君本来是负责什么来着？”
“……在骊山修建先帝寝陵，陛下。”
赵高沉默了一下，还是迅速地给出了回应。
皇帝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反正他是皇帝家臣，听着就完事了。
“修建寝陵……”
楚难气得一阵头痛。
行吧，少府确实是工匠集团，所以让他们去当包工头也没什么问题……才怪！人死都死了，至于用少府这种顶尖的科研力量去修坟头吗？
并且还是这种紧要的关头，听说还动用了几十万民夫，这是打算干什么？把整个骊山都修成坟，然后等着乱军打进来好把整个朝堂上的人全都埋进去吗？
啊，朝堂上的人或许可以投降，但是他现在可是胡亥，肯定是要被埋进去的。
“停了停了！都停了！”
楚难胡乱地挥了挥手。
“什么寝陵！都停下！少府就该做少府该做的事！管那些没用的干什么……来，章君，还请你为寡人介绍一下，我大秦如今的武器装备……”
“陛下您在说什么？”
不止是赵高愣住了，楚难面前的章邯更是长大了嘴巴合不起来。
“那可是先帝的寝陵！是一等一的大事！您您您您这是……”
“不孝就不孝。”
楚难毫无廉耻地承认了这个罪名。
“如今不比往时，死人不该占着活人的资源……如果先帝活过来，他也是能理解寡人的。”
说着话，楚难铮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利剑。
“所以，我说，骊山陵，无期限停工。”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楚难早就想停掉骊山陵的工程了。
修建陵墓可不是派一群工匠过去敲一锤子就能搞定，更不是闭上眼等几回合就能完成——这是秦始皇的陵墓，又不是普通的坟墓，自然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开工。
如果放到平常时节，楚难或许还会很热衷于这种锤奇观的行为，毕竟兵马俑之类的东西他也想了解一下这些人要怎么做出来。可是眼下这种马上就要爆发大战的情况下……还是算了吧。
“奇观误国，练兵兴邦。”
手里几乎没什么可用之人的楚难近乎本能地想要把枪杆子抓在手里。
然后原本负责修建骊山陵和阿房宫的那些刑徒民夫们便在楚难的一道命令之下，摇身一变就成为了骊山新军。
改编新军倒不算太麻烦，毕竟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工坊，物资之类的都有，刑徒们也已经习惯了团结协作听从号令，至于各级指挥者更是不缺，楚难需要做的就只是写个旨意披个条子而已。
当然，负责领军的还是章邯。这倒不是楚难又打算把这个大秦科学院不知道第多少代的院长送上前线送死，而是因为章邯本来就是这群刑徒民夫的管理者。新军初立，临阵换将不合适，只能让他继续。
哪怕章邯一直都在表示强烈反对。
“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眼下南征军和北伐军都回不来，万一被贼军打进咸阳，大秦就亡了。”
章台宫的偏殿之中，楚难也不给章邯继续辩解的机会，直接拔出腰间的利剑，随后一剑钉在了脚下的地图上。
“骊山陵，阿房宫一共三十万新军，寡人只留一万坐守咸阳，其余都给你。”
按着章邯的肩膀，楚难直视着章邯的双眼，像是要将章邯彻底看穿。
被钉在剑刃之下的，是一个关隘的图样。
“函谷关，守得住吗？”
“我……”
原本还想继续争辩的章邯也没了什么推脱的心情，隐约猜到皇帝战略的他已经惊得长大了嘴巴。
固守函谷，下一步大概就是就是各路秦军向关中撤退了——皇帝的意图很明显，既然贼军势大六国难守，那就干脆都不要了。只要保留下关中之地，保留下那些精锐的秦军，他胡亥就还是秦王，还是皇帝。
“陛下，事态尚未到如此地步，您怎么能……”
“直接说，能不能守住？”
继续瞪着章邯的双眼，楚难的手已经勾起了地图上的利剑，颇有一副对方不答应就一剑砍过去的架势。
“臣……臣能守住。”
迟疑了一下，章邯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作为始皇帝时期就在少府工作的老臣，章邯虽然年纪还没有那些老工匠们大，但他其实也不怎么愿意听胡亥的话，毕竟比起胡亥，少府一直都更亲近身为始皇帝长子的公子扶苏。
然而不去领兵作战，他还可以说打仗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可要是少府出身的他连城也不守，这就是渎职了——少府养着那么多墨家工匠，章邯说自己不会守城也没人信。
骊山新军虽然质量差了太多，但数量至少还很多。
不过章邯低下头，却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
只因为他居然从胡亥身上，隐隐看到了几分始皇帝的影子。
如果说之前那个只知道喝酒透女人的胡亥是一个纯粹的废物，那么现在的胡亥身上就真的有了几分始皇帝的气势——不管是之前每日批阅奏章直至深夜，还是刚才面对床弩的巨响而不惊，又或者眼下挥剑下令的豪迈姿态，都隐隐有一种始皇帝尚在人世的错觉。
甚至比起始皇帝来，还要狂傲。
至少始皇帝在位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掉那座据说能镇压国运的皇陵的。
“比起运气，朕更信这个。”
楚难轻弹剑刃，已经被打磨光亮的恋风剑发出一声轻吟。
既然章邯难得低了头，手底下有了第二个可用之人，楚难也不太像继续用“寡人”那个晦气的自称了。
寡人寡人，整天这么咒自己，真那天被这帮孙子卖了怎么办？
“朕这么说，你明白吧？”
“臣，明白。”
章邯对着楚难深施一礼。
他也不太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镇压国运”之说，不然他早就全力修建骊山陵了，又怎么可能还有工夫在少府里玩床弩。
身为少府的执掌者，章邯只相信床弩的射程。
如果不够的话就再上猛火油。
“臣必当守住函谷关！为陛下分忧！”
“好……好！”
楚难兴奋地一挥拳头，随后果然像章邯预料的那样对着身旁的赵高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北伐军先不要通知，让南征军集体回撤，让关外的秦军都撤回关内来！章邯你负责守好函谷关，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贼人进入……等等，刚才的撤军命令再补一句。”
像是想起了什么，楚难眯起了眼睛。
“告诉回撤的将士们，戍期结束，可以回家了。”
没有谁能挡得住那些想要回到关内老家的秦军，黄巾也不行。
“……老臣遵旨。”
赵高躬身行礼，随后就在一旁的几案前落座，抄起一卷空白帛书就开始展示自己高超的文案功底。
“外面乱成什么样，章君你应该也有所了解的。”
拍着章邯的肩膀，楚难努力让自己新收的这个手下明白自己的战略意图。
“先帝灭六国不过十余年，六国之地肯定还有潜藏起来的反贼。如今有陈胜吴广开头，之后必然会蜂拥而起。与其顾此失彼，而后被各个击破，还不如先尽量把人留下。”
说着话，楚难做了一个收拳的姿势。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个道理楚难还是懂的。或许原本的秦二世还会在乎什么面子问题，败掉始皇帝的基业会不会直接被轰下皇位，但这些对于楚难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想要的，只有平叛，只有完成任务。
故意从章邯手里留下的那一万新军，可不全都是拿来应付外敌的。
至于收拢了外面那些秦军之后……
“嘭！”
一拳击出，宽袍大袖带起一声爆鸣！
“朕这么说，你懂了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赵高
赵高返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女婿阎乐又过来了，看来又是有什么官场上的事情想要请教——赵高其实不太喜欢他这个女婿。锋芒毕露，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时刻都向着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哪怕他再怎么隐晦地提醒阎乐要打磨几年，这女婿却依旧是那副急躁的脾气。
不过赵高也清楚，长辈的眼光一般都带点偏见，他觉得不好不代表孩子就觉得不好，至少他女儿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夫妻之间也算恩爱，因此赵高也就没有去刻意针对些什么，平日里也会给一些提点，好让这小子不至于真因为这个急躁性子撞在谁手里。
毕竟强如始皇帝都已经离开人世了。
而他赵高，又能庇护这些人多久呢？
“大父，入夜了，还是不要饮酒了，小心风寒。”
眼看着赵高再一次端起酒杯，阎乐也顾不得询问那些官场上的腌臜事了，连忙低声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