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都看不懂碑上写的是什么，那他立下这块石碑有什么意义？写给自己看吗？
不过好在孙悟空的普及教育并不是真的什么成果都没有——至少那个叫孙果的猿猴就意外地给楚难捧了一次场，让原本有些下不来台的楚难得以顺利地把仪式举行下去。
托了孙果的福，楚难让每一个猿猴都在石碑上找到了他们逝去亲友的名字——哪怕有些猿猴还不认识字，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记住那些由笔划组成的图案。早就已经习惯了尘归尘土归土的猿猴们突然有了一份寄托哀思的地方，难以压抑的感情让他们的泪水瞬间决堤。
猿猴们一直以来都是嘻嘻哈哈笑着过活的，但是这一次，他们都哭了。
这在楚难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对于那些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们来说，他们需要糖，需要快乐，需要在疲惫的生活中能给予自己安慰的东西——但对于眼下这些猿猴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甘甜的果子，也不是笑过之后就会忘记的笑话段子，而是那些深刻的伤痛。
甘甜过后还会有更为甘甜，但每一道伤痛都会留下一道疤。
所有猿猴都留下了同样的疤，他们就有着共同的痛，他们就能拧成一股绳。
由于职业原因，楚难虽然不会去写什么青春伤痛文学，但他至少知道这类东西的粉丝们到底有多能抱团多能打。再加上他知道的那些与绝地复仇相关的历史典故，哪怕他清楚把猿猴们引导成一支哀兵会为后续发展造成相当大的障碍，他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
与其担心这些猿猴在未来会因为仇恨与惨痛经历而变得凶狠疯狂，还不如现在先让这些连历史都没有的猴子开始学会铭记，学会为了什么而拼出性命。
战场之上，怕死的往往会最先死亡，而身为猿猴，他们生性都是怕死的。本能会让他们逃窜，会让他们求饶，会让他们软弱不堪，会杀了他们。
所以必须要让他们学会为了什么而拼命才行。
拼命或许会死，但是不拼命就等于把生杀予夺的权力交给了敌人，敌人会让他们活下来吗？
活下去才有未来，活不下去就什么都没有。
“如果有以后，别恨我。”
看着那些撕扯着红布的猿猴们，楚难低声叹息着，随后又摇头苦笑。
不过是一群游戏里的NPC而已，一群连名字都需要他来挨个起的小角色。他说什么恨不恨的，是在干什么？
别吧，入戏太深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入的还是个游戏。
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能好好生活。
猿猴们开始用手中的刀剑裁切起红布来，像是要干些什么。但沉浸于工作之中的他们没有发现的是，他们的二大王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在一团白光之中。
楚难下线了。
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明天上午组织第三队去把外面的田种上，姜流儿你负责带队。虽然花果山这里其实用不着种田，但是好歹也给天庭做点面子工作……楚师弟，楚师弟？”
水帘洞中，正坐在石桌前伏案做着规划的紫月真人抬头张望了一下。
“嗯？这小子跑哪去了？怎么用到他的时候人没了……”
“二大王刚才主持了慰灵碑的揭幕，他心情有些不好，大概是去散心了吧。”
名为孙果的猿猴凑到石桌前，低声禀报着。
“呃……紫月大王，有什么事需要传达吗？我见到二大王会告诉他的。”
“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他去隔壁傲来国买点东西，还有别叫我紫月大王，叫我紫月先生就好……等等。”
从书山中抬起头的紫月真人诧异地看了孙果一眼。
又或者说，看了孙果的额头一眼。
“脑门上包块红布是怎么回事？谁教你的？”
“紫月……真人。”
孙果努力修正着自己的称呼。
“没什么，这是盖在慰灵碑上的那块红布，我和弟兄们把布裁了，绑在头上，这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就会一直在我们身边了。”
“你……算了。”
紫月真人本想说两句这是无谓的迷信来着，可看对方那副认真的样子，他这句丧气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算了吧，这些猴子既然觉得迷信有用，那就让他们迷信好了。
“不过真正记住一些事情，靠的不是这个。”
紫月真人拍了拍孙果额头上的红布，摇了摇头，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是这个。”
“……”
孙果愣了一下，一时没能明白这个看起来颇有智慧的紫月真人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刻在石头上，石头会随着时间变成沙子，寄托在布上，布会随着时间变成尘土。”
虽然直接对这些猿猴说教有点不太好，但身为方寸山二把手的紫月真人总觉得自己要告诉这些猴子们一点真东西才对。
“只有这里。”
紫月真人指了指孙果的心口。
“记在心里的东西，才会真正被记住。如果你忘了，只能说明这件事对那时候的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明白了吗？”
“我……”
孙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明白紫月真人的话。
需要被铭记在心里的事，怎么可能不重要？
“您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说，不要只是活在过去。除了现在，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妈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向儒雅随和的紫月真人竟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那小子到底准备把你们带成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会就上网查
下线之后，楚难淡定的抽了根烟，洗了个澡，随便吃了点小米粥填了填肚子，然后便拉开他的那套复古式键盘，坐在了屏幕前。
开始码字。
他有他的生活，而他的生活就是通过讲故事来为更多的人带来乐趣——当然，这并不是免费的。不过也不贵，以他的更新速度，每个月看他的故事也就是一包五块的烟钱罢了。
当然，最近或许是因为灵感比较充分的缘故，他更的比较多，五块的七匹狼已经进化成八块的红塔山了。
楚难还是挺喜欢这个工作的，有种老辈子撂地说书的感觉——不过并没有那么市侩，来的都是朋友。你分我一根烟抽，我给你讲一段有意思的故事。好吧，或许有些时候因为灵感不足或者状态不佳，讲出来故事确实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这种时候会有人离开，甚至还会有人骂，但在楚难看来这都还好。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些骂自己的，大概也是想让自己好好把状态找回来吧。
毕竟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讲的一些故事实在是太没法看了。
所以。
“楚难拜谢。”
敲下最后一行字符，楚难随手将键盘推了回去，随后就这么躺在座椅上，怔怔地望着被刷得雪白的天花板。
游戏不过是游戏而已，仅仅是消遣而已，仅仅只是消遣而已。
现在他所做的，才是他的生活。
工作，吃饭，厕所，睡觉。这个名义上也只有二十七平米的狭小空间就是楚难的一切。他不是没想过换套大一点的房子来租，但是高昂的房租却让他望而却步——更何况换了大一点的住处也不过是浪费钱而已，他根本用不到那么大的空间。
老旧的冰箱里还有一些之前剩下的啤酒，三块五一长罐的雪花啤酒算不上有多好喝，但楚难依旧能喝得很开心。
楚难酒量不大，三四罐啤酒他大概就有些醉意了。但比起品尝酒的味道，他其实更喜欢那种微醺的感觉。
他已经不算年轻了，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可他又喜欢那种喝醉之后的感觉，那时候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所以微醺就好，不需要贪杯。
借着酒劲，楚难又拉开了键盘，翻找着那些可能给猿猴们提供帮助的信息——清醒状态的他是不会这么干的，清醒的他只会努力和那个像是要把人的心思全部吸进去的游戏划清界限。
可喝醉之后的他就不一样了。
反正已经醉了，做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不用多想。
楚难很感谢网络的发达，这让他有了一个可以随意获取各种偏门知识的平台，同样他也很感谢自己能选择这个职业，让他对于那些有用的信息有着近乎本能地饥渴，而不是随便刷几个短视频就觉得那是世间真理可以把人生看破。
如果说孙悟空靠的是那一身不讲道理的武力，紫月真人靠的是身为方寸山二把手的丰富经验，那么楚难唯一能表现出自身特殊的，也就是知道的多了。
并不是他知道的多，只是他可以下线然后上网去查而已。
打不过就查攻略，这对于任何一个玩家来说都是极其正常的操作，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不算作弊的作弊。
可能有些人觉得打不过就上网这种事是卑鄙的，是无法凭自己面对困难的懦弱象征，不过对于楚难来说这都无所谓。
外在的评价对他毫无意义，他要的只是赢。
“戚总兵的鸳鸯阵……这个或许可以用，不过总感觉不太好。”
一边默念着那些看起来会有用的资料，楚难一边摇头。
如果说在没有网络的时代，获取知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么在网络兴盛的时代，从浩瀚如烟的知识中挑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些就是更困难的事情了——不过这对于楚难来说倒是没什么，由于职业原因，他早就习惯这种杂乱无章的自学模式了。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不成体系，但是知道就是知道，能知道总比不知道好一点。
但是能成体系终归比不成体系要好一点。
像现在这种情况，楚难无疑就是吃了不成体系的亏——他很难从眼前这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练兵方法中寻找出一条真正适合那些猿猴的道路。每一个练兵方法放到当时的时代都很不错，但他们应对的对手也不是那些可以在空中来去自如的天兵天将们。
当然，严格来说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办法，天兵天将们的滞空能力换算一下也不过是宇宙战中的散兵模式而已——可他难道要给猴子们做出单兵武器平台还有全自动浮游炮出来吗？
退一万步说，真有这手艺他还用得着坐在这里码字？
“麻烦啊……”
一口啤酒下肚，楚难又下意识地点上一根烟。
尼古丁的刺激让楚难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点。但一口烟雾吐出，楚难却愣了一下。
明明已经说过要戒烟的，但他最近好像抽烟抽得越来越勤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吸烟有害健康。身为六年的老烟枪，楚难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的时候没有以前那么顺畅了——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那么喜欢游戏世界的愿意，哪怕只是模拟出来的顺畅呼吸也会让他下意识地觉得很舒服。
这样不好。
掐灭了香烟，楚难将这根只抽了一口的烟倒着装回了烟盒里——听说这样会给人带来好运气。虽然楚难自己也觉得这不过是迷信，可有些时候偶尔做一下也没什么。
运气也是胜利的一部分，他现在确实需要一点运气来帮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