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客书生
“人们曾经祈求神的智慧，群聚在一起建立通往天堂的高塔，从大地之上拔起，直入云霄，便唤作巴别塔。”
依稀间，樱木希听到这样的梵唱声，像是古塔之中的苦行者在香烟缭绕之中念诵什么古老的经文。
“于是神使人隔阂，言语不通，派下使者引人争斗，那塔便荒废枯折，一千年又一千年。”
带着兜帽的男人从那培养舱处转移了视线，璀璨的黄金瞳看向了旁边僵硬着不能动的樱木希。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樱木希？呵，你们给自己取名巴别塔，要上达天堂。可是你们真的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连自己制造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鲁莽的要窥探禁忌的门？”
“我……”
樱木希其实是一个很能言善辩的女人，她大学时还参加过大学的辩论队拿下过校际的奖项，但是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下她下意识的局促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和拟似律者不同，律者在结茧其间就有用自我意识并且对外界表现出强烈的掌控能力。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祂的孵化场，你们已经被放弃了，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只会成为祂的食物，慢慢的被祂吞噬。”
然而男人似乎也并不期待着她能作出什么样子的回答，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掌。
她这才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沾染了一些绿色半透明的液体，明显是和培养舱之中的溶液是一个成份。
“我是尼古拉斯，接下来由我接手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但是撤离指令已经发到你们所有人的个人终端上了。”
带着兜帽的男人拿出一个印有天命徽章的证件在她面前晃了晃，但是还没等她看清就收了回去，指了指她手上的个人终端。
她打开一看，在她刚刚迷失的时候已经有一份邮件发到了她的终端里面了。上面是有天命总部认证的撤离文件。
“带着你的人撤离吧。越远越好，你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刚刚已经惊动了祂，祂还没苏醒只是还在等着最后的蜕变，到了明天祂就该彻底醒过来了，那时候这里就会变成战场了。”
“你首先应该向我证明你是天命的人员，即使你身份是真的是否撤离还要由我们商议才能作出结论。局面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我们在培养仓里有布置。如果有需要我们能杀死祂……”
樱木希此刻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个男人的话了。但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她还是要据理力争，就算是这个男人刚刚救了她的命，培养仓之中的东西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心血，即使真的要处理也应该交给他们自己来。身为研究员他们对自己的布置有信心，而且……
“还在你们的掌控之下？”宫铭笑了，有些嘲讽。“或许在祂结茧之前还是这样吧。当祂成功结茧的一瞬间凡人就只有被祂掌控的份了。不要说杀死祂，一旦你们暴露出进攻的意图祂就可以在瞬间消灭你们。”
“不信？”这个男人抬起了手，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有一直约束着什么的东西在虚空之中被解除了，战鼓般巨大的心跳声猛地从那个培养舱之中迸发出来！原本平静的液体像是在其中像是漩涡一般激荡了起来，荡起的液体噼里啪啦的打在特殊材质的培养仓壁上，打的能硬抗子弹的仓壁激烈的震荡了起来。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的从其中溢出。一瞬间就将樱木希压瘫在地上，像是一位暴君巡视祂的领地，一切忤逆者都将死去，只有跪拜才能获得生机。
然而那个男人不仅没有跪下，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起伏。淡淡的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樱木希之后，便向前踏出了一脚，落在地上有靴子底和金属地面干脆的碰撞声。
下一秒所有异状都消失了，压力像是洪水般褪去。所有地方都恢复了安静，连心跳声都消失了，只有樱木希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证明着刚才有过那一场山海般的威压。
“不可能！这不可能！”樱木希瞪大了眼睛近乎是歇斯底里的看着那个培养仓。“祂从未展现过这种形态！这不是祂，这不……”
“祂没展现过只是因为不需要展现而已。”男人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走到她的旁边对着趴在地上的她伸出手。“我说过了，我的到来已经惊动祂了，祂还没破茧而出只是因为我还没出手，所以祂还在等待着最后的蜕变。”
“……”这个女人沉默了，看着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一言不发。
“所以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吧。指令是全体发放的，其他人此刻应该也收到了消息，车子已经在研究所外等待集合了。”
宫铭见她没有反应，便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不要耽误时间啊。所谓的领导者不就是在关键的时刻作出决定的人吗？如果你一定要打电话向总部请示的话那么我建议你直接打奥托的电话，因为如果联系其他人的话最后他们也是要请示奥托定夺。”
他将樱木希拉起来之后，便走到那个培养仓前，不再看她。
“当然，出去以后等待你们的也不是舒适的假期生活，你们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有数。纵然我理解你们的做法，但是正义和公理仍然还是会审判你们的罪行的。余生就在监牢和忏悔之中度过吧，这是你们应得的东西。如果目标是正义的那么手段再卑劣都可以这种道理，在我这里是说不通的。”
“……”
站起身的樱木希沉默了一会，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我知道了，我会撤离的，至于您所说的审判，我也会去接受的。”
她转身向外面走去。
“只是您说这种道理在您那里说不通，但是我要告诉您，如果再重头来一遍，我还是会这样选择的。如果只需要死几十个人就可以看到拯救全人类的曙光，那么这几十个人死的再惨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宫铭仍然站在那里，只是的指尖轻轻的动了动。
“如果这种选择摆在您的面前，那么您会怎么选择呢？如果这几十个人里面有您最重要的人，您又会怎么选择呢？如果这几十的人里面包括您自己。您的选择会变化吗？”
“……”
“几年之前我的女儿死了。死在一场失败的实验里。说我丧心病狂也好，毫无人性也罢，我都无所谓，这种话我都听腻了。就算我自己也是那几十人之一也可以，就算换来的是有可能什么都带不来的曙光。”
“……”
“您刚才提到了正义和公理，这就是我为了正义和公理付出的代价了。那么您呢？您为了您的正义和公理，又能付出多少代价呢？”
……
从底层研究室出来的樱木希在警报和红光之中一路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向外走去，沿着越来越冷的走廊，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研究所敞开的大门口。
那个男人说的确实是真的，所有人都收到了离开的指令，并且拉响了警报提醒还在睡梦之中的人，只有被控制的樱木希没有听到。只是和那个人想的不一样的是，他们并未等待她的回来，而是直接离开了，门口的雪地上还有一排排的车辙，二十一道——这是研究所所有车的数量。
是啊，在面对死亡的威胁，而且除了她都所有人都到齐的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愿意等待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推上实验台的变态狂魔呢。他们私下里不就是这么称呼她的吗？疯子，嗜血变态？所以他们才会那样畏惧她啊。
她早在地下研究室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她靠在了研究所的大门上，看着面前温柔的飘舞着的风雪，有些疲倦。
这是极地圈内的西伯利亚，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一日的深冬，外面是零下三十度的低温，在这种温度下再温柔的风雪都会变成杀人的刀子。人没有防护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很快就会失温冻成冰棍。
很滑稽的，她之前拒绝撤离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个，那个男人明显不知道这座研究所已经三个月没来过补给了，研究所剩下的机油根本不够二十一量车运送所有人逃离西伯利亚十二月的风雪，在跑到一半的时候所有车就会抛锚，所有人都会冻死在风雪里。
所以不能撤离，就算和神作战也必须要拖，至少要拖到补给到来的时候，才有机会活着离开。
“舒适的假期或者是温暖的牢房吗？呵，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种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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