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虫队队员
“你这双眼睛……”天龙缓缓说道,“一直都是这副瞳孔吗?”
“这是托你的福。”齐夏说,“你替我摆脱了身为人类的最后一层枷锁。”
“我?”天龙略微一顿,随后迈步走进了屋内,一股强大的威压也在此时铺展开来,“白羊,听起来你好像算计了我。”
“算计谈不上,互帮互助罢了。”
齐夏将桌面上的水杯往前一推,这杯水推过了桌面上木板与血肉的分界线,来到了天龙的面前。
二人明明在同一间屋子内,可一边是正常老旧的民房,另一旁是猩红血肉,两个身形分居两侧,形成了极强的割裂感。
齐夏像是在招待客人一般挥了挥手,示意桌子上的水杯:“天龙,毕竟你沉睡的时间太久了,甚至不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聊聊了。”
见到天龙未曾说话,齐夏再一次挥了挥手。
瞬间,天龙面前的地板开始碎裂,骨骼和肉块开始拔地而起,顷刻间长成了椅子的模样,这把椅子像是有脉搏,正在缓缓跳动。
“坐吧。”齐夏说道,“不是要见我吗?”
天龙低下头,平坦的脸颊望向椅子,虽然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但齐夏感觉他在笑。
“「终于可以好好聊聊」?”天龙感觉这个说法很有趣,他挪动身形,坐到了血肉之座上,“白羊,上一次我就想和你聊聊,可你拒绝了我。”
“上一次你对我的作用还没结束。”齐夏回答道,“所以我不得不反抗你,但现在好了,我的目的都达成了,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和你聊上几句。”
“多荒唐啊……”天龙沉吟了一会儿,“虽说我进到了你的梦中,但这接连几次你应该不难看出……你梦境当中最致命的东西是什么?是我吗?”
“当然不是。”齐夏回答道,“你不仅是我梦境当中最安全的人,甚至还给了我最大的助力。”
“是的。”天龙轻声道,“但是白羊……你一直都在利用我。这么久以来我或许是最信任你的那个人,可你却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我听不懂。”齐夏摇摇头,“我只是个普通「参与者」,你才是「桃源主宰」,在这里有几个人能骗过你?”
“这里的许多规则是你和我一起定下的。”天龙沉声说道,“可为什么大家怨恨的只有我?”
齐夏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说过……因为我是「参与者」,而你是「桃源主宰」,他们又为何要怨恨一个「参与者」?”
“可你是自愿成为「参与者」的,这说明你主动避开了所有危险。”天龙又说道,“白羊,就算你一次一次算计我,可我仍然不愿意放弃你,所以这一次的谈话内容和上一次没有什么区别。”
“哦……?”
“你愿意跟我走吗?”天龙说道,“「列车」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们前往新的大地,你是我一直都在寻找的人。”
“可是距离咱们上次见面仅仅相隔一天。”齐夏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因为我随机潜入了几个梦境,发现有一些人的梦境当中开始有了「希望」。”天龙回答道,“虽然我不知道这种期待感源自何处,但我感觉多少都会和你有关。”
“就因为这个,你就非要见我一面吗?”齐夏说道,“看起来你为了见我一面费得功夫也不小,是不是还死了人?”
“无所谓。”天龙说道,“在我眼中只要能死掉的,统统不算人。”
“既然你知道事情要发生了,那我也不瞒着你。”齐夏说道,“这里很快就会变天,因为青龙一直都在想办法要你的命。”
“青龙……要我的命?”天龙脸上的表情蠕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他一直都想要我的命,可现在怎么说,你准备替他达成这个心愿吗?”
“看来你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齐夏回答道,“你想要青龙的命,而青龙想要你的命。你应该知道你们二人有着差不多的思维模式,他不可能选择在这么长时间里安稳度日。而他可以直接对整个「终焉之地」的人指手画脚,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够反抗他?”
“哈……”天龙笑道,“你错了,我终究仁慈,我并不想要青龙的命,只是想把他留在这里,然后带着你前往新的大地。而且……白羊,被蒙在鼓里的人并不是我。”
齐夏听后慢慢皱起眉头。
天龙沉默半晌,说:“白羊,不管你相信与否,我早就知道了你的想法,就连玻璃上的裂缝也是我故意留下的。”
第950章 凡人的算计
“有意思。”齐夏点点头。
“如果不能让你彻底摆脱这层束缚,你便不能摸到「神」的门槛。”天龙说道,“我需要一个异常强大的「生生不息」,就算我明知道这是你的计谋,我也一定会陷入其中。”
“这不是很矛盾吗?”齐夏反问道,“我什么都没答应你,你却声称自己单方面协助了我的计划。”
“因为我必须要你摸到这个门槛。”天龙说道,“毕竟我所谋划的事情凡人根本无法理解,只有和我一样摒弃了心中所有感情的人才会坦然接受。”
齐夏思索着点点头:“说来听听。”
“白羊,我有「原物」和「巧物」,而你有「生生不息」。”天龙说道,“我们前往下一片虚无空间,我让山河重新铺展,让城市高楼林立,届时再让星辰升空、日月轮转。而你则创建一群属于我们的臣民,只要你稍动心念,这些人的思想就会被你的神力牢牢禁锢住,他们永远没有反抗我们的可能,也永远不会破坏我们的统治,这样不好吗?如果你愿意,「生生不息」甚至可以产出任何动物生灵,我们也同样会拥有诱人的自然世界。”
齐夏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我们还有什么继续补救的必要吗?”天龙问道,“我们明明可以去其他的空间成为「新神」,却还要在这里活得像个「旧鬼」。你现在已经拥有了「神力」和一颗无限接近于「神」的心,你一定能够明白我的想法吧?”
“我……”齐夏苦笑一声,“你说呢?”
“你一定可以明白的。”天龙说道,“你已经到达了现在的高度,到底为什么要为了一群「凡人」和我战斗?你可以随意玩弄那些人的生命,结果却要为了他们涉险,恕我无法理解。”
天龙说完之后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扭动。
“你很快就会知道……「凡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天龙说道,“他们愚蠢而贪婪、弱小又自私。知道为什么我会容忍你的一切小心思吗?”
齐夏摇了摇头:“不知道。”
“因为算计「神」就是「凡人」的本性。”天龙笑道,“这世上如果真的有「神」,那「凡人」就会日日夜夜向「神」祈祷,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世上若是没有「神」,那「凡人」便编造一个「神」来向祂祈祷。”
“确实如此。”齐夏点头道。
“他们求名、求利、求荣华富贵、求升官发财。”天龙笑道,“「神」亏欠「凡人」吗?为什么要答应这么多无理的要求?”
“可对方给了香火,算是一桩交易。”齐夏说道。
“三块五块的香火……求着几百上千万的富贵?”天龙听后忍俊不禁,“白羊,如果这真的是一场「交易」,那「神」开出的价码「凡人」根本付不起。双方没有办法对等的交易,从来都不是交易。”
“所以……”齐夏理了理思路,“你知道我的计划还愿意帮我做到这一切,原因就是「神」对「凡人」的宽容?”
“根本谈不上「宽容」。”天龙摇头道,“因为这些事在我看来全都无关紧要,你不管要怎么做都不会威胁到我。就连青龙也达不到这种心态,但我相信现在的你已经能够窥知一二了。”
“确实。”齐夏说道,“如果已经拥有了「神」的力量,「凡人」的一切举动看起来都是那么可笑。”
“你要知道,我很难在一个「凡人」身上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我为了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暗自做下了许多努力。”天龙慢慢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的风景,血肉铸成的街道上,无数行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你安排成为「生肖」的八个队友,几乎是我一直在保着他们稳步晋升。”天龙说,“你知道一个有意思的传言吗?”
“什么传言?”
“他们说那八个人不是你的心腹,而是我的心腹。”天龙又「哈哈」笑了几声,“足以证明我对他们有多么偏爱了吧?可仔细想想,这些人对我来说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我又为什么要花费自己的时间拿出偏爱?”
齐夏听后慢慢低下头,看了看桌面上的那杯水,随后说道:“天龙,可你帮助我也仅仅是把我当成可以利用的棋子,这很难说服我。”
“仔细想想吧,白羊。”天龙说道,“距今为止……我什么时候表现出过对你的恶意?”
齐夏回忆了一下这几次跟天龙的会面,虽说场面一次比一次诡异,可是天龙的恶意在哪里?
“我说过你想当「天羊」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天龙说道,“我说过这地方只有你跟我可以成「神」,我说过咱们可以一起乘「列车」离开,我也承认我一直都在帮助你。白羊,如果你真的加入我,你可以在走之前随意挑选「神力」,我会让你带上超凡的身躯离开这里。”
“哈。”齐夏听后也笑出了声。
“你若怕我对你下杀手,可以选择「蛮力」或是直接拥有「天行健」,这样我们就彻底对等了。”天龙又说道,“去到一个没有任何凡人敢于反抗我们的世界,唯有你和我是整个世界的主宰,我们可以花费数千数万年来不断扩充自己的世界,增加其中的凡人数量,最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
齐夏听后也缓缓站起身,来到了天龙的身边,和他一起看向窗外。
“可是不对吧。”齐夏说道。
“有什么不对?”天龙问道,“这条路难道不够诱人吗?”
“我只是有件事没搞明白。”齐夏轻笑一声,看向了窗外的太阳,“你说「凡人」存在的世界,真的需要你这样的「神」吗?”
“什么……?”天龙一怔。
“你自诩神明,视人命如草芥,将自己的意志全部施加在无辜的人身上。”齐夏的表情逐渐阴冷下来,“「凡人」有什么被你统治的必要吗?”
“没有什么原因。”天龙说道,“只能说我天生就是「神」,而「凡人」终究是「凡人」。”
齐夏听后缓缓伸出手指,指向了天空中的太阳。
“就因为你是「神」,便可以做下这种事吗?”
第951章 邪神
“我不明白。”天龙也抬起头,用根本不存在的眼睛望向天空,“我做了什么呢?”
“余念安。”齐夏指着天空上的太阳说道,“就算是在我的梦中,你也试图赐予我最强烈的绝望。你将余念安挂在了那里,还有什么话可说?”
天龙听后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了齐夏,沉默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道:“白羊……真奇怪啊。”
“怎么?”
“你难道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吗?”天龙沉吟道,“你在诈我?”
齐夏眉头微蹙,感觉有什么微不可见的东西闪过了自己的脑海。
“白羊,我是「原物」、「巧物」,亦是「入梦」。”天龙说道,“而你是「生生不息」,你要不要仔细思考一下,咱们俩谁更有可能创造出这种用血肉做成的奇观?”
“什……”
天龙看到齐夏的样子,似乎印证了脑海中的某些猜想,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白羊,你觉得她在惧怕我吗?”
“不然呢……?”
“如果惧怕的是我……她为什么不愿意扭过瞳孔看你?”天龙又问,“上一次她看着你时,瞳孔之中满是惊慌,又是因为什么?”
齐夏慢慢瞪大了眼睛,感觉情况似乎有点失控了。
天龙叹了口气:“白羊,接下来你所看到的东西、我所说的话,可能都会颠覆你现在的认知,劝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看屋内,随后心念微动,略微挥手。
「咚」!
一阵诡异的骨骼碰撞声响起。
齐夏低头看了看窗外广场上那正在摇晃的骨骼巨钟,它的身躯大幅度摇摆,眼看就要将自己撞碎。
而巨钟下方的「屏幕」也在此时颤动了一下,随后无数青黑色的血管开始扭动,最终在屏幕上拼出了难以辨认的四个字——
「巧物」、「原物」。
只见天龙在齐夏制作出的血肉椅子身旁,运用「巧物」重新打造了一把椅子,那里凭空出现了一块废木,最后在看不见的刀刻之下,逐渐雕成了一把太师椅。
天龙见到齐夏沉默,随后朝着窗外挥了挥手,血红色的街道上忽然有什么东西拔地而起。
齐夏低头看去,马路中央立起了一棵生机盎然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