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原五百
他本以为花钱报官,能有些用处,谁知这县令居然不收钱。
莫不成,这还是个清官?
他乍然遇上张慎身死之事,本就有些六神无主,现在又遇上这一遭,登时瘫软在地。
后面衙门仵作出动,发现张慎中了两种剧毒,而且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多半是身边人所为,书童的嫌疑于是更大了。
……
……
周清排队接受搜捡,进入贡院,就看见供奉在中央的几位上古圣人学问家。
上古圣人,做学问,立道德礼法,将人与禽兽区分开来。
他们的塑像,在乡试贡院里,受了不少读书人的参拜。周清敏锐,从塑像身上,觉察到一种至大至刚的气息,在贡院里,无形中构建出一个名为“礼”的事物。
仿佛规矩,人人须得遵守。
考场油然肃穆起来。
考生到齐之后,本次恩科乡试的主考官,天南路的经略安抚使宋河来到,有几位官员陪同,陆提学在其中,与宋河距离很近。
宋河身边还有一个武僧,太阳穴高高鼓起,身上有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而宋河出现在一众考生和其他官吏眼前,众人纷纷见礼。
一时间,成为贡院的中心。
掌管一路各州各府的军事,生杀大权在手,宋河无形间有种外露的霸气。这是真正的大人物。
哪怕明显功夫高深的武僧,在宋河旁边亦收敛锋芒,沦为陪衬。
许多考生,不禁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
这才是做官。
因此对乡试中举的渴望,不由更深。
举人有做官的资格,一旦中举,人生由此得志,与过去再也不同。
此所谓,跃龙门。
对于周清而言,求取功名是势在必得的,但他求功名的根本原因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修行。
追求,终归是不同的。
但眼下的行动,与考生们又何尝不是一致的。
“或跃在渊,无咎。”
他是时候冒头了。
第41章 乡试(上)
经略安抚使宋河在一众官员簇拥下来,过了考场,来到贡院内的公堂上。
众人再次向宋河行礼。
宋河先是伸手虚扶陆提学,笑道:“凤先兄,这次乡试过后,你马上就能回京城担任大理寺少卿,往后我还得仰仗你在朝堂上为我美言几句。”
大理寺与刑部、督察院并称三法司,大理寺少卿为大理寺卿的辅佐。而如今的大理寺卿年事已高,陆提学只要熬个几年,凭他的后台,很快就能署理大理寺,成为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之一,实可谓位高权重。
朝堂中,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官到大理寺少卿这一步,再往上走,可谓千难万难。
陆提学有这等前程,其背景连宋河都暗自侧目。
陆提学苦笑一声:“承蒙天子垂恩,可在下惭愧啊。学政的事,在下尚未理清楚。如今回京,又得新进大理寺,千头万绪,真不知如何是好。”
宋河:“我观江州过去三次乡试,居然一个举人都没有。文风之衰,实在可叹可悲。凤先兄担任学政以来,听闻深入乡里,推崇学风,整个江州文风由此兴盛,这一科若是再出一个举人,实可以称得上政绩斐然了。”
陆提学轻轻颔首:“若是在任时,能让江州出个举子,也算是不负皇恩。”
其余官员听了后,暗自点头。
这是两个大佬在定基调,今年审卷,遇到江州生员的卷子,尤其要选个出挑的。
乡试虽然糊名,连卷子都要重新抄写交给阅卷官审查,可是编号却暗有玄机,有心人能从编号中寻出籍贯来。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地方。
科举考试,虽然制度严谨,可是这等小漏洞,不是能臣干吏,根本查不出来。即使查出,拿出来说事的话,反而得罪同僚,引起官场震动,可谓吃力不讨好。
如今地方灾情不断,匪患增多,朝廷有意识增加经略安抚使的权力,提高剿匪的力度,并加强对民生的治理。
朝廷大风向是改路为省,设一省巡抚,集合行政、军事、监察、司法等各项权力。
原本经略安抚使、转运使、提点刑狱使、提举常平使四位天南路的长官,都在巡抚人选的考察之中。
虽然宋河作为经略安抚使已然是一路中最高长官,可名义上只能插手军事,若是成为巡抚,实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了。
大体上,宋河成为巡抚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朝廷的事,没落实,总有波折。因此宋河现在要不遗余力地拉拢陆提学这位未来的京官。硬送都要送出一个政绩,这样陆提学进京才有面子和底气。
陆提学深知这一点,自是不会拒绝。
官场的利益交换,往往都在这谈笑之间完成。
陆提学稍有遗憾的是,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科举苗子,打算栽培,却几个月不得休整。
这次他写信叫周清来参加乡试,倒是不指望对方中举。
只是希望周清能趁机磨练一番。
至于往后能有多大造化,便看周清自身了。
这回也算是还了过世的张家老太爷当年的人情。不过要是张家小子的文章实在不堪入目,陆提学也没脸捧他上去。
但这次江州来参加乡试的生员,不过十个。今次评阅考卷的标准,还加了策论的比重。
策论须得对时政有清晰的认知和对应的看法,这正是张家小子的长处。因为此类能力的培养,一般的生员是没有的。
……
……
周清被领入考号中。
考号有优劣之分。如果一不小心坐在雨号、臭号旁,则影响很大。
许多生员考不中举人,常将原因归结于此。
周清运气一般,分到一个雨号,若是不幸下雨,考试难度则大为增加,何况现在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考房还有冷风钻进来。
若是身体一般的士子,怕是要生病。
可是考房等会便要被锁住,只有大小解才能出来。
即使士子在里面感到不适,也只能硬抗。
周清旁边也有分到雨号的,个个哀嚎不已。
他神情平静,处之泰然。
再难也没有这一路来参加乡试难。
他甚至巴不得来场小雪,届时就算有木炭取暖,别人怕也难熬。
过了一会。
天色乌云惨重。
居然真下起柳絮般的小雪了。
其实刚下雪时不算很冷,但糟糕的是随着时间推移,小雪若是结束得早,慢慢化开,那冷意可谓刺骨入髓。
众士子们,在分发考卷时,个个暗中祈祷,希望这雪多下一会,让他们安安生生将试卷做完。
这时那些分到密封性较好的考房的士子不免暗自庆幸,感谢来参加乡试前拜过的神佛。
周清身处雨号,见得雪花如柳絮飘飞,实是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归还是好事。
相比起修炼熊戏的苦,这点恶劣天气,简直微不足道了。
他为修炼熊戏,家里桑树兄的树皮,都有一部分被他磨秃。昴日看见,甚至有些讥嘲。因为它后来清晨的鸡鸣,变得比往日更加有力。
出来这段日子,周清不禁有些想念庭院。
因为那是他在这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等到考中举人,回去后,便正式向林家买下庭院。至于原身的家,他早已向胡屠户赎回来了。
柳絮状的雪花粘在衣襟上。
周清虽然不怕冷,可还是点燃炭盆,没有显出自身的特异。
接下来是分发考题和试卷。
这个世界的乡试题目出自四书五经,每题至少答三百字。
其中《四书》出三道题,《五经》出四道题。
最少要答完五道题,只是若不能答完,中举的希望肯定十分渺茫。
除开这七道考题外,另有一题策论。
原本策论的重要性,在乡试的阅卷里,约定成俗,比重一般。
但朝廷原本的规矩里,策论与经义是并重的。
如果考官要拿策论说事,也符合规矩。
而且乡试的考题,向来和主考官的个人风格有关。
其中自由裁量的部分,远比会试要大许多。
周清先看了七道取自四书五经的考题,不由微微一笑。里面没有生僻刁钻的截搭题,其中有三道题,他都看过类似的名篇。
看完七道题目后,周清没看策论的题目,先把拿手的题目稳稳做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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