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按理说,这等大魏公主的下嫁,理应在魏王宫举行,这表明是下嫁,表明魏王公主的地位高于驸马都尉。
但,地址的选取……就是在马钧的府邸,这也很能说明问题。
至少说明……在魏王看来,这不是“下嫁”,是“平嫁”……“下嫁”与“平嫁”,别看是一字之差,可男人的地位,外人的看法上,可就判若云泥。
整个马钧赴魏王宫迎娶的过程也无比顺利。
按理说,依着他的身份……那该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哪曾想,一道道关卡,都无比顺利,根本没有过多的责难,所有人都对马钧热情至极。
过程中,马钧因为第一次参与这种仪式,身旁这么多高贵的人,故而,因为紧张,始终没敢望向曹婴一眼。
出了魏王宫殿,无意中的一转头,这才第一次看到车窗里露出曹婴盛装的芙蓉秀面,虽然她拿着扇子半遮掩着,但那光芒四射的美丽与英气还是让马钧看呆了。
“之子于归,佳女佳婿,宜室宜家,钧儿……你要善待孤最疼爱的这个孙女儿啊!也莫要忘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曹操的孙女婿,你与大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曹操刻意着重强调了最后八个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知道,在这等特殊的局势下,在这样一场特殊的婚礼中,无疑……曹操的这一番话,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许多。
程昱与贾诩听出了个中味道,面色深沉。
可大多数人想不到这里,只是一边起哄,一边为这一对碧人热烈鼓掌。
青庐是搭建在被认为是吉位的院子西南角……
院中摆着酒宴,哪怕是曹操赐下的这宅子十分宽敞,可因为人来的太多了,所以显得十分拥挤,院里鼓乐喧天,宾客云集……到处是欢闹之声。
曹婴独坐在青庐中,用纨扇遮着脸,面前的桌案上摆着未动过的太牢,一群孩子手挽着手,围着她跳舞唱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反观院落中的酒席上,许多人再向夏侯惇敬酒。
“老将军,大喜大喜啊……”
“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以后,咱们家的曹婴……不会欺负马钧那小子吧?”
一连串的问题下,每一个问题,就有人敬一樽酒给夏侯惇。
李藐坐在夏侯惇的身旁,不时的帮夏侯惇挡酒,俨然……失去儿子的夏侯惇,已经把李藐当做亲人一般。
就在气氛愈发热烈之际。
“哈哈哈哈……”一阵爽然的大笑中,曹操出现了……他大踏步的走入这宴席之中。
众人见到曹操,齐齐拱手,“大王!”
曹操却示意众人该喝喝,该吃吃,他像是颇为高兴,大笑着道:“孤可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儿,今日孤把这宝贝孙女儿嫁给了驸马都尉,从即刻起,驸马都尉便如同孤的亲孙儿一般!”
说到这儿,曹操提起了酒壶,“唯独可惜……我这孙女婿不会饮酒,无法来酬客,不过无妨,来来来,今儿个,我这太岳丈替他给诸位敬酒,咱们换大碗,孤与诸位一人一碗——”
这……
如果说原本只是礼仪上给足了马钧面子,是夏侯惇抬了一手马钧的面子,那现在……曹操的出现,无疑……极大的把他这位孙女婿的面子抬高。
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驸马都尉怕不是凡人哪!』
当然,曹操也有他的算计,马钧要造热气球。
乃至于热气球之后……建立能与关麟那沔水山庄相匹配的军械所,自然……他少不得与各部、各官员打交道,今儿……曹操给他抬的面子越高,未来这交道就越好打!
热气球的研制也能更快的步入正轨!
如今的曹操,是把反制那关麟的希望,还有大魏的未来……全都压在马钧这个驸马都尉的身上了!
他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不过……无疑,曹操的话让李藐心头的疑窦更甚,在与曹操对饮一樽后,曹操特地还嘱咐李藐,说马钧与李藐都是大魏未来的希望啊!
这一句话的分量很重!
李藐的心头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马钧到底何许人也呀?为何昔日在江陵时,云旗公子没有提到过?那么多记下的名字里,也没有他呀!』
——『需得找机会问问云旗公子……马钧这小子,他知道么?这小子又有什么本事呢?』
隐隐,李藐有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这不详预感愈发的强烈——
……
这是马钧的新婚之夜,行房布置的喜气盎然,曹婴早已放下了纨扇,身穿华服静静地坐在榻边,长长的红裙拖在地上。
前厅隐隐飘来音乐之声,灯光摇曳,可等了许久……
曹婴依旧没有等到她的这位夫君。
没错,是叫做马钧的年轻人,似乎年岁上,比她还要小一点……
呼……轻轻的呼出口气,曹婴淡淡的自言自语:“这马钧不是不喝酒么?缘何……还没有过来。”
提及这一句时,她不由得回想起,那还是五日前,爷爷曹操在指导过她一番兵法韬略后,突然提及,“婴儿,爷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亲事?
尽管如今的曹婴已经十五、六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但……素来,爷爷都把她当做男娃,或者说是当做弥补她父亲的遗憾来培养的。
刀枪剑戟、斧钺钩枪……
还有兵法韬略,这些……样样不差,唯独没有教授过的是女子该会的女红……是相夫教子,故而……“亲事”这样的辞藻,让曹婴极其陌生。
“爷爷,我不嫁……我要像爷爷,像亡故的父亲那样,做大魏的英雄,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去决战沙场,去建功立业——”
曹婴的反对在曹操的预料之中……
乃至于,曹操早就准备好了对应的话语,他一边拍着曹婴的后背,却是将那和善的面颊一改,露出了郑重与严肃之色。
“婴儿……嫁给这个人,胜过做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就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功勋——”
……
……
第498章 江东的萧何,舍你鲁子敬?还有谁?
——马钧!
当曹婴听爷爷曹操讲起,她要嫁的人是马钧。
没错……是嫁,而非马钧的入赘。
一时间,曹婴对这马钧无比好奇,接下来的几天,她让人去调查马钧,却惊讶的发现,有关他的消息太少了,这似乎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还……还是个结巴!
当即曹婴就又去找爷爷曹操,第一句话就是,“翁翁,孙女儿不要嫁给这马钧,孙女儿要一辈子侍奉在爷爷身边。”
哪曾想,面对曹婴的话,曹操当即甩回一句,“胡闹——”
这还是曹操第一次如此严厉的对曹婴说话……
曹婴咬着唇,强忍着泪意,“翁翁是不是不喜欢婴儿了?翁翁……是不是觉得婴儿是拖累了!”
听孙女儿这声音,见她脸色不对,曹操连忙解释道:“婴儿啊,翁翁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那还是你翁翁弱冠之时,翁翁也曾遇到过一见倾心的女子,那是在太学毕业,翁翁壮游山河,目睹了百姓凄苦一面的同时,在路上救下的一个弱女子,她姓刘……孤想娶她为妻,但孤的父亲,孤的族叔,所有人都说孤怎么能娶一个没有身份的流亡女子?还说孤莫要学那袁本初,正室夫人未娶,却让一个婢女怀有身孕,被世人嘲笑!还提议让孤迎娶丁家的长女,孤的表妹!”
听到这儿,曹婴抬眼,“翁翁说的是那救下的女子是刘夫人,那丁家的女子则是丁夫人么?”
“没错!”曹操颔首,“孤为了能娶到刘夫人,便做出了妥协与让步,让丁家将刘夫人收为丁夫人的婢女,如此……孤就顺理成章迎娶丁夫人的同时,也可以将刘夫人迎进曹府的大门……孤自以为算计的很好,哪曾想,却是刘夫人替孤诞下两子一女,反倒是丁夫人未有所出,从那时起,丁夫人就与孤走的越来越远了,她的心也注定不在孤这里了。”
说到这儿,曹操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沉,有些落寞。
显然……
哪怕如今的曹操已经快到六十岁,可当年这件事儿依旧让他挂怀。
曹操的话还在继续,语气更加深沉。
“后来刘夫人死了,孤的二子曹铄也早夭……丁夫人就将曹昂……也就是你爹,和你姑母清河长公主养在膝下,视为己出……她从来对曹昂,对清河宠爱有加,却从没有给过孤一个笑脸,后来变故发生在宛城……”
“因为孤的色念,引发张绣的叛乱,为了救孤,昂儿永远的把命留在了那里……丁夫人听到后愤怒不已,于是与孤彻底决裂,不辞而别。孤知道是孤对不起他,于是屡次去接她,可你阿婆就是在娘家织布,也不回应孤,也不跟孤回来……后……他甚至寄信回来,让孤给她一封休书,孤给了……也嘱咐丁家,让她再嫁一人,可丁家却不敢,说孤的妻?谁还敢娶?”
说到这儿,曹操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你翁翁时常会想,你翁翁一生所作所为……自诩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君王社稷,可唯独对不起你爹……对不起典韦,对不起曹安民,对不起孤的那匹绝影马……倘若人死有灵,孤赴那九泉之际,昂儿在泉下问你翁翁,问他娘……在哪?翁翁又该……该如何回答?若他问翁翁,你还好么?孤又要如何回答?”
曹操像是因为“情绪所致”讲述了一个埋藏在心头许多年的故事。
这个故事尽管与曹婴的询问……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但……曹操的话语中,饱含着的是对曹昂的愧疚,是对丁夫人的愧疚,也是对刘夫人的愧疚。
谁年轻时没有情窦初开过?
谁年少轻狂时,没有一见倾心过?
谁的一生没有犯过错?
曹操是一个知错、改错,却绝不“认错”的人,他也唯独会在孙女儿曹婴身边露出这脆弱的一面。
而这字里行间……
曹婴也感受到翁翁对她的愧疚与疼爱。
这份愧疚与疼爱在,绝不会将她随意嫁人,翁翁的决议……一定是有道理的。
——『或许,翁翁是在告诉我,情爱……本就是这世间最虚无,最缥缈,最无用的东西!』
心念于此……
曹婴没有再问那么多……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份婚事,也默默的扮演着这场婚礼中,需要她扮演的角色。
心念于此,曹婴幽幽的叹出口气,然后不由得隔着窗子望向天。
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马钧该进入这洞房了吧?
“驸马都尉?人呢?”
曹婴忍不住问门外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