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过得许久,他方才喃喃道:“这……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有可能……”吾粲的眼眸突然放光,“主公已经得知,荆州……荆州派来出使许都的使者乃是诸葛恪,他……他是诸葛先生的亲生儿子啊!”
“你是让我……”诸葛恪的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只是……这一席话吟出,他如拨浪鼓似的摇头,“不可能,恪儿早已被我过继给孔明,如今他……他是站在荆州那边的,他……他不可能帮我们!”
“主公料到诸葛先生会说这一番话……”这时的吾粲已经是声泪俱下,“主公要我问诸葛先生?今生是君臣,来世……还愿做君臣乎?”
这……
无疑,诸葛谨对孙权是极致忠心的,孙权就是拿这份“忠心”去逼他……
逼他说服他的儿子,背弃荆州,假传使命……救东吴一把!
只是……
“不……我……我……”
“诸葛子瑜,你……你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吴国走向灭亡么?看着你一手辅佐起来的君主……走向末路么?”
“我……我——”
……
……
区别于东吴朝堂上那颇具江南韵律的琴瑟和鸣奏出的柔雅篇章。
诸葛恪登上大魏朝堂时,四周响彻的尽数是“钟鸣鼓响”,擂鼓阵阵,就仿佛那“聂政刺秦刺秦王”曲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后背冷汗直流。
仿佛时刻额头上都悬着一把刀子。
曹操高坐在朝堂之上,堂下百官肃立,贾诩站在文官的首位,程昱站在次席,其下还有司马懿、贾逵、陈群。
比起文官的星光熠熠,武官这边就显得有些颓然。
凭着诸葛恪记下的曹魏有名武将的画像。
似乎,这里出现的……没有一个,是他能认出来的。
——『果然,许都城内部已是极致的空虚!』
李藐也站在文官之中,位份不算靠前,也不靠后,倒是他的面颊上,不经意间会露出含着玩味的微笑。
诸葛恪大步流星、气度潇洒的走向大魏的朝堂……
他身后跟着两名使者,均被拦在了宫门之外。
看到曹操,诸葛恪也不行礼,只问了句,“魏王如今总算见我了,想来,是魏王答应要将许都极其以南疆土割让于我家公子——”
诸葛恪提到的公子自然是关麟。
不过,会见使者……使者张口就是要让曹操割让领土,曹操也是开了眼界,这也是他生涯中第一次遇到的。
曹操不漏声色的眯起了眼眸。
许褚从这眼眸中察觉到了什么,“咳咳……”他重重的咳处一声道:“荆州使者,俺许褚是个粗人,大王总是告诫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俺不管那么多,你若再敢胡说八道一句,那俺认识你,俺手中的大刀可不认识你——”
说着话,许褚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在这朝堂之上,可以佩刀者除了曹操之外,唯独许褚一人。
而许褚这么说,很明显是曹操授意的,这时是曹操要给诸葛恪立一个“下马威”!
哪曾想……
“哈哈哈哈……”
面对许褚那严峻、冷漠、杀意十足的话语,诸葛恪非但不怕,反倒是用那浩日般的目光直接与曹操对视。
他的话接踵而出:“魏王手下的虎侯要我,自然简单,只需要手起刀落,可我家公子要屠平鲁城内三万魏军,诛那魏军的上将军徐晃,想来也很简单,只需要再行施以‘炼狱火海’一次……”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却语气加重,目光转向许褚,“恕我直言,虎侯啊,我诸葛恪这脑袋是软的,但你的刀劈不动!——”
“你……俺砍了你!”
面对许褚的咆哮,诸葛恪把脖子伸长:“来?朝这儿砍,今儿个谁不砍,谁是孙子!”
……
……
第487章 可知我琅琊诸葛一氏,家学渊源?
——『我诸葛恪这脑袋是软的,但你的刀劈不动!』
——『今儿个谁不砍?谁是孙子!』
曾经在许都城时的诸葛恪有多卑微,遭遇了多少冷嘲热讽,现在的他,就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只是,这一封跋扈与嚣张,无疑,此刻正牵动着许褚,也牵动着整个大魏朝堂上每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
要知道,上一个在许褚面前这么嚣张,朝许褚伸脖子的还是助曹操攻下“邺城”的老同学——许攸。
那一次,许攸仗着帮曹操打赢官渡、平定冀州持功自傲,傲到许褚的头上来了,结果被许褚一句“你也配姓许?”
然后手起刀落,一刀割去了脑袋。
按理说,许褚才不怕这种狂的、傲的,甚至,他手中的大刀转治这种嚣张跋扈、不要命的。
但……这一次,他的单手按在刀柄上,手掌极致的用力……
那仿佛是一种仿佛要把刀柄给捏碎的力量!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拔出刀,更别说手起刀落,割下诸葛恪的首级了。
说到底,不是他不敢拔,而是他不能拔。
当年杀“功臣”许攸,大不了,他许褚一命换一命,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但这一次,他纵是粗人,却也听明白了,诸葛恪说的对,许褚杀他容易,可那平鲁城的三万魏军,那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将军,关麟要结束他们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
也正因为如此,许褚浑身都在颤抖,仿佛他那有千斤之力的拳头,这一刻就打在了棉花上……
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啊——
“哼……”最终,许褚冷着脸转过头去,嘴里嘟囔着,“你这脑袋,俺记下了!早晚,俺会去取!”
诸葛恪嘴里丝毫不饶人,“孙子要取爷爷的人头,随时恭候……”
“你——”
许褚忍不住又把手按在刀柄上,这次……曹操先发声了:“虎侯,退下!”
曹操预想中的下马威没有立下,倒是他曹操被诸葛恪打出了一计“杀威棒”,曹操不由得心想。
——『这使者有胆魄,善诡辩,可惜了这等人才投了那关麟!』
曹操心念于此,许褚回应一声,已经愤愤然的走出了此间大殿,倒是他与诸葛恪擦肩而过时,他刻意留步,瞪了诸葛恪一眼。
像是在告诉他——『你等着!』
面对许褚的眼光,诸葛恪神情从容,他甚至不去搭理许褚,而是把目光望向曹操:“魏王,咱们的谈判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诸葛恪的语调激昂,仿佛他的气场永远能压住这大魏的朝堂,也能压住曹操本人那不怒自威,释放出的威压。
倒是诸葛恪的话,让曹操有些为难。
事情就摆在这儿……这诸葛恪是明摆着授意于关麟,就是要用那平鲁城徐晃与三万魏军的性命向他曹操谈条件的。
曹操心如明镜,这关麟是让他在“霸道”与“仁道”之间做出抉择。
事实上,若是曹操年轻十岁,这根本不用想,就是关麟把那三万人悉数坑杀了,曹操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们的血也不会让大魏的坚毅与霸道动摇半分。
因为那时的曹操是“诸侯”,是“军阀”。
可现在……不同了,时代不同了。
现在的曹操是王,他建立起的是大魏,这些军士都是他大魏的子民。
更何况,年轻时的杀戮……
已经让大魏内部的叛乱此起彼伏,已经在曹操的晚年时,开始剧烈反噬他与他的帝国,让他疲于奔命,叫苦不迭。
这也是为何曹操最是疼爱“曹植”与“曹冲”的缘故。
他的继承人必须是一个“仁主”。
只有这样,才能在下一代化解他曹操当年杀戮造成的怨念,只有“仁道”才能救赎曾经大魏的罪孽,让大魏一代代的流传下去。
也是这个原因,晚年的曹操不可能不去救平鲁城这三万魏军,不可能不去救徐晃。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操感觉他被诸葛恪,不,准确的说,是他被诸葛恪背后的关麟给彻底拿捏住了。
无疑,关麟是懂他的!
懂他曾经的杀戮,懂他晚年的救赎,懂大魏的根基有多不稳,懂曹操对军心、民望稳定的渴望。
如今的大魏潜藏在繁荣表象下的,是根骨中的风雨飘摇啊。
一时间,曹操凝眉沉思,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诸葛恪的话。
站在首位的贾诩忽然迈出一步说,“且慢……”
诸葛恪带着悠然的微笑等着贾诩的发难。
贾诩拱手,“吾乃当朝太尉,诸葛公子把那‘炼狱火海’,把那‘三万人’的生灵说的如此不堪,如此卑贱如蝼蚁,那么……老夫敢问,你身后的那位关公子他自诩辅佐左将军匡扶汉室,可他焚的又不是大汉的子民么?”
诸葛恪含笑,“原来是毒士贾太尉,昔日天子流离、群雄袖手,汉室几亡,是魏王迎天子于许昌,筑宫室以尊养,那时候的魏王的确是忠臣,那时候魏的军民,自然也是汉的军民,可后来呢?”
“董国舅死在魏王的刀下,董贵人死在魏王的白绫之中,临死前的董贵人尚身怀天子骨血,魏王却如此心狠手辣,还有去年年初的伏皇后,被魏王幽闭于宫中折磨至死,伏氏宗族一百余人尽皆遇难!可魏王却百尺竿头,被陛下册封为王,这些?难道……还不足以区别魏与汉之差别?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魏王的大逆不道么?”
“哼,可现在贾太尉却说,魏军既是汉军,魏国的子民既是大汉的子民,你觉得这话可不可笑?魏王以臣弑君杀死伏皇后、董美人,残害天子子嗣时,又会想到,魏军既是汉军,魏国的子民既是大汉的子民么?难道……是汉天子让魏王残杀皇后、美人与其怀中龙嗣么?”
这是诸葛恪第一次在这么多“敌人”面前,如此侃侃而谈。
偏偏一字一句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却也让大魏朝堂之上,无数身居“汉职”之位者自惭形秽。
贾诩又急又怒道:“我只说今日事,谁与你论当年?”
诸葛恪笑了:“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子曰‘为人子者,改父之道,是为孝’,当年魏王之父乃汉司隶校尉、大司农、大鸿胪,魏王之祖父虽是宦官,却是匡正朝纲,维护汉室正统,可今日……魏王却已改祖、父之道,以臣弑君?凡是服从于魏王者,在大汉眼中悉数都是叛逆之人,纵是我家公子焚之、坑之?那不过是替天行道,焚的是叛逆,而非我大汉忠孝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