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特别是,面颊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就像是——被人给煮了。
……
……
第68章 手中的刀,心中的道
糜芳下了马车,立马走到关麟面前,谦和的道。
“我乃是糜芳,阁下就是关公的四公子?云旗公子吧?”
糜芳用的是“我”,而非“本官”,这样的称呼,已经极尽谦和。
一旁的糜广琢磨着,糜芳是不是也要对关麟公子猛夸一番,也把这么个败家子……啊不,是把这么个“财神爷”给夸得神魂颠倒。
当然,更重要的是,得让这位关麟公子不能因为这次的失败而失去“赌”的信心。
要越挫越勇,要越输越多!
心里这么想,糜广也凑上了一步,饶有兴致的听两人的对话。
关麟打量着糜芳,炯炯有神的眼睛,嘴巴上八字胡撇的极其张扬,再加上那一捋山羊须,若不是因为太过肥胖,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俊朗的中年人。
整体看来,长得很复杂,精明中透着木讷,木讷中透着老实,老实中又透着狡诈。
除此之外,腰间那翠绿色、价值不菲的玉佩极为惹眼。
只是……
作为一郡太守,这样的身份,对关麟的语气,糜芳是显得有些太客气了。
“云旗公子留步,难得在这里遇到四公子,我想与四公子谈谈那押注之事!”
押注?
关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糜广却是琢磨着,该谈的他已经谈过了,无外乎是,开导四公子……让他不要灰心。
赌坊嘛,都这样,不能让任何一只“肥羊”灰心丧气。
心念于此,糜广凑到糜芳的身旁,正想提醒。
哪曾想。
“一边儿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糜芳对关麟客气,对糜广却是一脸冷漠。
呃……糜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了。
话说回来,作为江陵城的郡守,刘皇叔的二舅哥,糜氏一族的二族长,糜芳何时对别人这般客气过?
这份客气,便是对关公都不曾有过吧?
似乎是见关麟没有说话,糜芳愈发的堆笑起来,“最近江风骤冷,刮得这江陵城也是一阵寒意,不妨到里间,你、我好好谈谈?”
关麟哪有功夫陪他谈,摆了摆手,“本公子曹掾府那边忙着呢,有啥事儿,就在这里谈吧!”
其实,看糜芳的表情、行为,关麟已经猜到了什么。
多半,作为太守的糜芳提前得到了某些情报,知晓了合肥城的战果,这是来“补救”的!
因为,两人是在赌坊门口交谈。
故而,很快就吸引了许多赌客与往来百姓的围观。
一些公子朝着关麟指指点点。
小声嘀咕着,“他就是关麟,那个让关公下‘罪己书’的逆子!”
“我听闻此次,关公去赤壁赴宴,这小子就把整个关公府邸内值钱的东西全给变卖,押到了赌坊里!”
“这次关公回来,定然有他好看的!”
“话说回来,这糜太守这么迫切,这般殷勤,与一个‘逆子’有什么好谈的?”
四下里已经是议论纷纷。
糜芳的脸色则是愈发的复杂、纠结……
他眉头紧皱,看了关麟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听闻,合肥一战,四公子押了九千斛粮食,均是押东吴溃败!有此事吧?”
闻言,关麟颔首,他朗声道:“若非没有牵出赤兔马去典当,怕就不止九千斛了,哎呀,现在算算,这得少赚多少啊!”
呃……
关麟的话,让糜芳心里“咯噔”一响,他下意识的一个寒颤。
心里琢磨着,这再加上赤兔马,那得是多少啊?
据《后汉书·西南夷传》记载——汉灵帝时,益州边民叛乱,米每石值万钱,但渐以仁恩后米价降至数十钱;
——献帝时,刘虞治下的代郡民悦年登,谷值三十钱。
当然,这是边陲的记载,中原地区,群雄割据,又经历过董卓铸小钱的骚操作,这使得“大汉钱币”一睹陷入彻底崩溃的状态。
不过,如今是三足鼎立,经济体系逐渐好转,各州郡治下粮价相对稳定,但比和平时期依旧要贵上不少。
具体到荆州,一斛米能换麻布一匹,折钱五百!
当热,无论怎么算,九千斛粮食都不是一个小数字了,足够一万人的军队半月的开销了。
如果,再按照一比十一的赔率,再往上翻十一倍……
总而言之……
哪怕是糜家这样在荆州崛起的“巨贾”之家,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四公子说笑了……”糜芳脸上堆笑着,心头却是无比惆怅,他笑着继续说:“四公子啊,我与你爹可都是刘皇叔的功勋哪,你爹从黄巾之乱时就跟着刘皇叔,我则是从徐州时起就追随皇叔左右……想当年,建安元年,刘皇叔兵败,退到广陵……那时的刘皇叔内外交困……”
不等糜芳把话讲完,关麟打断道:“糜族长,这话……他方才说过了。”
说话间,关麟伸手指向糜广。
此时的关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摆摆手,“抱歉,我实在是公务繁忙啊,若没有正事儿,我就先走了。”
关麟作势要走,糜芳一拉拽住他的胳膊。
他眼巴巴的望着关麟,心里嘀咕着。
——『怎么能让你走呢?你走了,糜家就完犊子了!』
心念于此,糜芳连忙道:
“四公子,这样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与你爹也是这么多年交情了,此番你押重注,无论赢输,总归是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再说了,九千斛粮食,你若真的血本无归,关公来质问,我也不好交代啊!所以……”
讲到这儿,糜芳转过身面朝一干赌徒、百姓,扬言道:“今日,我便请诸位街坊做证,由我糜芳将云旗公子押的重注全盘退还,分文不取,不论合肥战果如何,此事就吃作罢,如此既全了糜、关二家的情义,也避免关公赴宴归来,云旗公子的难堪,两全其美!”
一番话,糜芳说的是正义凛然……
不少人还对他交口称赞。
“不愧是糜家呀,能想到这一步,委实难得!”
“此番合肥赌局,糜家就算自己亏,也不忍心让关麟公子遭受关公责罚,大义凛然,大义凛然!”
“糜家与关家如此和睦,咱们江陵城岂不是固若金汤?”
“好啊,关麟公子总归太年轻了,糜家能给他这个机会,糜芳太守颇有皇叔仁德之风!”
这就……夸起来了!
倒是糜广,他瞪大了眼睛。
疯了嘛?二族长这是疯了么?
哪有这煮熟的鸭子给放飞了的道理啊!
哪怕要全盘把这钱退回,也不该退给这小子吧,直接退给关公岂不更好?至少,钱没了,赚关公一个大大的人情也不错啊!
糜二族长今儿个……这是傻了?晕了不成?
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面对这样的好事,关麟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凭什么?”
凭?
凭什么!
这意思是,拒绝咯!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特别是糜广,他更懵了,他感觉今儿不只是糜芳疯了,这位关四公子,他也疯了。
……
……
江陵渡口,冉冉江风吹拂,凉飕飕的。
伴随着关平、关兴、关银屏、关索那惊诧的眼芒。
望着父亲一骑绝尘离去的背影,关兴是最惊讶的那个,他怔住了。
父亲临别前,那最后的话尤自浮现在他的脑海。
——“不过是典当了些器物而已,当了也就当了,关府虽不富足,但这份家业还够云旗去折腾的!”
——“倒是安国你,区区小事便能气到如此境地?锱铢必较!狭窄心胸,这日后若是统兵征战,为父如何放心你独当一面?”
责骂……
这是极重的责骂,这话中还饱含着父亲对他关兴的巨大失望。
要知道,从小到大,关兴尚武,又处处争先,还从未让父亲失望过。
这一次……
为什么?
凭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