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其实…最前面,那些注定送死的魏军兵士,他们的泪水更是犹如泉涌。
“娘,孩儿去了——”
“冀州巨鹿张二狗,去了——”
“幽州涿郡李三,来生绝不做魏卒——”
“轰…”
“轰隆隆——”
前赴后继…
那些注定赴死的魏军兵士,一个个死的无比惨烈,那高高炸起的身躯,那身躯断裂的场景,突然间,这里仿佛就构筑出一幅比昨夜河内城的炸响更恐怖十倍的画卷。
而这画卷中的每一个魏军兵士,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心…却已经是彻底寒了!
…
“曹彰在干嘛?他这是疯了么?”
因为只有两百步,故而对面的田豫看的真切,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他们的将军曹彰正在逼迫手下的兵卒去送死!
田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将军。
事实上,灾难、绝境…只是将一个人的“恶”释放到最大了而已!
“田先生,当初魏王无粮陷入绝境之时,不是也设计斩杀督粮官…以平复军中怨气,从来争取到击败袁术的时机么?”
身旁一名谋士劝田豫道…
言外之意,那时候曹操能“汝妻子,我养之”,如今的曹彰为了活命,为了数万魏军兵士的保全,死一些人也无可厚非吧。
“这不一样!”田豫怒目瞪向这谋士,“汝妻子,我养之,哼…魏王养的不是你家妻子,你当然能说这风凉话,可现在…曹彰他…他是让手下兵士们送命啊!即便是侥幸,没有被炸死?那以后…将士们心里会怎么想?这样的将军,这样的大魏?还会有谁去效忠?”
田豫刚刚吼到这里…
“得得得——”
只听得一声马儿的嘶鸣,原来,一条满是炸包的道路生生被魏军兵士们用生命闯出。
反观曹彰,他不知从哪搞到了一匹马儿,看到前路畅通无阻,他甚至没有停留下来片刻,去指挥、安抚这些兵士,而是急勒战马…一骑绝尘的就逃出了这修罗场。
当然,这一幕对所有的魏军兵士而言,其实也没什么。
因为他们本就不再对这个所谓的将军报有希望,也就谈不上什么失望了。
“彰公子…”
见曹彰驾马赶来,田豫本要拦住问下,哪曾想,曹彰根本不理睬他,直接从他的身旁疾驰而过。
仿佛,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唉…唉——”
看着曹彰离去,田豫只能无比悲愤的叹气,这一刻,他不是动摇了,他是已经对大魏彻底的失望了!
这样的大魏,活该遭逢这样的天堑——
…
…
洛阳城官署,一方书房。
关麟跪坐在主位上,关银屏跪坐在对面,侃侃讲述着有关虎牢那边的情形。
“原本以为那张辽胆子挺大的,没曾想,只是一轮炸响,他便退军三十里,完全没有半点进攻的想法…就在方才,他竟又退了三十里,直接退到陈留郡的酸枣县…城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关银屏说到这儿,关麟淡淡的沉吟,“酸枣县是么?那可是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时会盟的地方,那时咱爹,咱大伯,咱三叔也来了,只是…无兵无城,好一番被人羞辱!”
关银屏听得诸侯讨董,登时好奇了,“咱爹就是在那里温酒斩华雄的吧?”
关麟摆摆手,“咱爹有没有斩华雄我就不知道了,有的人还说,斩华雄的是孙坚…更有的人说,虎牢关下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三英战吕布!”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继续解释道:“三姐,其实很多时候,咱们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不能只听传闻…有的时候,局势所迫,是需要捧起一些人,需要描述出一些故事…很多我们听到的,都是有人可以安排,是别人想要让我们听到的!”
关银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像是又想到了别的,“听闻今日那曹彰逃出了河内城,还用少量的兵卒送死,轻而易举的破了弟弟的炸包阵…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且不说,炸包的数量就这么多,单单若是以后魏军都如此,先派小股军队试探蹚路,再派大军前进,那这炸包的作用可就要大打折扣。”
面对关银屏的疑惑。
关麟细细的解释道:“三姐…你以为是他曹彰破了我的炸包阵,实际上,是我用一个炸包阵,彻底破了他们逆魏的军心、战意、民意…别看他曹彰跑了,可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个…
关银又是似懂非懂,她接着问,“倒是听闻那曹真带着关中军来了,听说,其中有一位逆魏的少年将军,颇有声名,单人匹马在天水就募集了三万兵士,且都极其彪悍,不容小觑!算上曹真原本的兵马,整体的数量应该不下于五万人,再加上曹彰逃回去的亦有四万人,如此九万兵卒…即便是军心大溃,但依旧不容易对付!四弟千万不要大意啊!”
随着关银屏的话。
关麟的嘴角止不住的笑了,“少年将军…”他先是吟出这么一句,然后笑着说道:“三姐说的多半是姜维吧…”
说到这儿,关麟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几许,也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
他甚至特地站起身来,眼眸眯起,朝向窗外,望向那西北的方向…
尽管房舍阻隔,城墙遮蔽,但仿佛关麟已经能透过这些,看到那煌煌来犯的三万天水兵卒,也看到了他们首领姜维姜伯约——
又过了良久的沉吟,关麟才终于脱口:“其实,这姜维姜伯约…我一直在等他——”
“还有一个人与我一样,也一直在等他——”
…
…
第682章 这已经是那关麟的极限
月色朦溟。
在关中通往洛阳城的官道上,在距离河内还有一日路程的一处湖水旁。
大魏超过五万关中军如今正驻扎在这里。
温黄的灯火将整个中军大帐照的犹如白昼。
姜维正在娓娓向曹真分析如今的局势,他指着那挂起舆图中着重标红的洛阳位置,侃侃说道:“三路齐进,曹彰将军的大军拿下河内,张辽将军的兵马兵临虎牢牵制敌人,如此…我们的用兵就能灵活许多,既可以选择在与曹彰将军河内会师后,直击洛阳,将洛阳围困,也可以选择独自南下,取了许昌与宛城截断洛阳的退路,让洛阳彻底的孤立无援,如此虽是迁延日久,但好处是我们魏军的伤亡会大幅度的降低。”
正直姜维分析到这里,打算继续深入的讲述南下许昌、宛城的细节时。
“报——”
一名斥候匆匆赶来,“张辽将军虎牢外受阻,大军两日内合计退军六十里,直退入陈留郡的酸枣县!”
“酸枣县?”曹真自是对这酸枣县不陌生。
那还是董卓乱权,曹操陈留起兵,一封矫诏,号召天下英雄讨董,时任曹操族兄弟的曹邵响应曹操举兵,积极招兵买马,被州郡所杀,曹真孤身一人前来投靠曹操,曹操哀痛不已,于是收曹真为养子。
那时,曹真前来投靠曹操的地方就是陈留郡的酸枣县。
曹真疑惑不解的说:“这就不是十八路诸侯讨董,就没有什么酸枣会师?他张文远不去攻虎牢关,退到这里作甚?这是还没开打,就畏敌怯战了么?”
“应该不会…”与曹真的忿怒不同,姜维显得十分冷静,“昔日逍遥津一战,张辽将军只率八百虎贲军士就敢硬扛东吴十万大军,若是畏敌怯战,那时他便会畏敌怯战,何必等到现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姜维眯着眼,登时有一抹不详的预感,“只不过,能让张辽将军两日急退六十里的,我想一定是他遇到了什么极其棘手的事情…甚至,是让他惶惶然,又无可奈何,无法破解的事情。”
就在姜维分析到这里时。
“报——”又是一名斥候急报,看装束…是冀州兵,那必定是曹彰的情报。
只见得这斥候语气有些急促,磕磕绊绊的,一进门…因为惶恐与畏惧本是单膝跪地的他,双腿间一个踉跄直接瘫坐在地上,他那颤抖的嗓音同时传出。
“败了,河内…彰将军河内遇到莫名的炸响,一夜之间炸响连天,城池崩塌,损兵折将,足足…足足半数的兵马殒没在了那河内城…”
啊…
啊…
当这样一条消息传出,曹真与姜维的眼瞳同时瞪大到极致,昨个消息传来,还是成功攻陷河内城,是捷报。
甚至按照姜维的分析,汉军竟然没有在洛河半渡而击,这是不寻常的…
但也是庆幸的。
因为北方骁骑最害怕的就是水战,一旦避开水战,有了河内这一处根据地,那在洛阳平地上驰骋简直是有如神助。
这些都是利好——
可…所有的利好,都因为这一刻,因为这一条情报戛然而止。
败了?
还一夜之间,炸响连天,城池崩塌,然后一夜之间,半数兵马…
等等,多少?那是足足五万北方骁骑,就…就这么没了?
曹真与姜维均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不至于吧?”
曹真茫然的望向姜维,事实上,自打他与这个年轻人接触以来,他已经深深的被这个年轻的才学、大局观所折服,许多事情,他都习惯于去询问姜维的意见。
可这件事儿,即便是姜维,也是难以名状,是一头雾水。
“我也觉得,不至于吧,一夜之间,五万骁骑…这么多兵,这么多马,就是站着不动让汉军砍,没有三天三夜也砍不完吧?”
姜维如此感慨。
这时。
“怎么不至于…”
一道低沉中带着咆哮与愤怒,带着仇恨与悲恸的语调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咣”的一声,帐门被一把推开,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狼狈,面颊上、身体上几乎被灰烬覆盖,漆黑如碳墨的魁梧男人惶惶然的闯了进来。
“子…子文?”
哪怕是这般狼狈的样子,可曹真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曹彰,是大魏的三公子,是二十万北方骁骑的统领——曹彰曹子文!
“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