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麻竹
卢安顺着道:“那就找个宝庆老公。”
稍后他又说:“还是算了,这边民风彪悍,估计没人入得了你眼。”
俞莞之笑笑,不接茬,起身帮着收拾碗筷。
家里没电视,看不成春晚,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最后卢安打开门往外走:“外面的雪好像小点了,我去堆雪人。”
俞莞之望向窗外,大雪较两个小时前确实小了好多,她兴致勃勃地从行李箱找出一条围巾围脖子上说:“我跟你一起。”
卢安递一个菜铲给他:“咱分工,我滚雪堆,你来塑形。”
俞莞之接过菜铲,虽然不说话,眼睛却亮亮地看着他。
地上雪厚,他又有两把子力气,滚雪堆不要太容易了,把院墙滚完,他滚出了一个磨盘大的头。
接着他麻溜跑到院外,从巷子口开始滚,一路滚到院门口,又是一个直径五十厘米左右的大圆球。只是他娘的这个圆球够大,费劲咧,他也是折腾了许久才弄到院子里。
等到把两个圆球重叠在一起,卢安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俞莞之对他说:“你歇会,剩下的交给我。”
卢安担心问:“你身子吃的消不?”
俞莞之说:“还好,我的衣服比较保暖,只要不刮风就没事儿。”
见她兴致正浓,卢安没去扫兴,在门口跺跺脚,把身上和脚上的雪跺掉,也是回了屋里。
他打算洗澡,在回县的习俗里,洗澡代表除旧迎新,寓意是极其好的了。
哪怕那些一年四季不沾水的惫懒货,每到年关也要痛痛快快洗个澡,把头发绞了,把指甲减掉,过个好年。
洗完澡,换身衣服,等他再次出现在院子里时,雪人已经成了,五官分明,眼睛是用木炭做的,鼻子是一个桔子,嘴巴是两根红丝带,俞莞之脖子上的围巾不见了,到了雪人脖子上。
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正在弯腰塑形的俞莞之头也不回,高兴问:“好看吗?”
卢安围着雪人转悠了一圈,说:“挺好,就是这个光秃秃的头还差点意思。”
俞莞之视线移到雪人头顶,“我没有带过冬帽来。”
卢安眼睛活溜一圈,跑到厨房把铁锅拿了出来,往上面一罩,顿时成了。
俞莞之瞅他一眼,又瞅了雪人一眼,脸上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开了一层又一层。
临了她从屋里拿了相机出来,对他说:“站过去,我给你们合个影。”
“行。”
卢安靠过去,听从她的指挥,一连拍了四五张。
“把相机给我,你也跟你的劳动成果来一张。”卢安把手伸过去。
“嗯。”
俞莞之平日里是个很矜持的人,但面对自己一手打造的雪人,还是乐趣地摆了几个不太夸张的造型。
筒子楼,二楼窗户玻璃后,廖诗琪看着院子里的两人问旁边的亲妈:“张寡妇,你吃醋不?”
张寡妇拍了一下这个没大没小的死孩子,转头回了床上。
廖诗琪继续居高临下观看了一会,末了也是把窗帘拉上,对床上的张寡妇说:“下辈子我也要好好读书。”
张寡妇拿过毛线活打了起来,“死心好了,你就不是读书的料,咱们家也没那种。”
廖诗琪从没把她当妈对待,直接一句怼过去:“那也总比你半夜爬人家床上强。”
这些日子已经被女儿怼习惯了,张寡妇这时早已水火不浸,刀枪不入。
见打击不到亲妈,廖诗琪唉声叹气说:“那晚你要是成了,说不得还真能改变廖家不能读书的种。”
张寡妇说:“那就不是廖家的种了。”
廖诗琪气得直接把父亲遗像搬过来,往床上重重一放。
张寡妇眼神落在黑白遗照上,好一会儿后,突然对女儿说:“你还有三个月就学完了,到时候我们离开贵妃巷。”
廖诗琪问:“去哪?”
张寡妇说:“妈已经跟你小姨联系了,你去长市投奔她,我回你爸老家。”
廖诗琪问:“你以前一直想当城里人,为什么要走?”
张寡妇第一时间没做声,许久才回了一句“腻了”。
忙活一通,卢安和俞莞之回到屋内,他指着雪人上的围巾问:
“你不收回来?”
俞莞之轻摇头:“堆雪人是我儿时的记忆,好不容易才有一次,今天很开心,留给它做个纪念吧。”
等她把头上的雪花片子弄干净,卢安开口说:“现在热水是现成的,要不你也洗个澡,不然就凉了。”
俞莞之几乎没有犹豫,说好。
孟清池平日里很好干净,爱洗澡,淋浴间买有浴缸,只要提几桶热水放里边,再把门关上,很是暖和。
卢安递一块新毛巾给她:“条件简陋了点,你将就下。”
俞莞之没接,而是从自己行李箱找出了毛巾、沐浴露等一沓沓东西,“已经很好了,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谢谢你。”
女人冬天洗澡都特麻烦,卢安不指望立马就能好,干脆找出教材在沙发上复习了起来。
可能是过年的原因,也可能是外边的鞭炮声太过吵闹,此时的心绪难以平静,书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他想到了大姐和三妹,想到了清池,还想到了其他很多人,今生的,前世的,想着想着忽然泪流满面,因为他想到了子女,想到儿孙,想到了银行卡里那1000多万。
前世天天被那些号称专家的自媒体洗脑,总说未来经济不行了,总说未来日子不好过了,害得他省吃俭用积攒了好一笔钱。
可如今呢,飞了。
唉,想起来是真心太不容易了,也不知道红颜知己看到自己倒下后,是喝完杯中红酒一走了之,还是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卢安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时,俞莞之从淋浴间出来,走了过来。
见他脸上都是眼泪,她原地静了好会,随后柔声问:“想家了?”
卢安伸手胡乱在脸上揩了下,挤个笑容说:“没,不知道怎么的,坐着坐着就流眼泪了,你说这北风也没刮进来啊,怎么眼里就进了沙子呢?”
看他还有心情贫,俞莞之跟着笑了笑,然后从卧室拿出大哥大递给他:“过年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卢安没接,“谢谢,我家没安座机,接电话要去别个家,大过年的不方便。”
俞莞之问:“孟清池的也不打?”
卢安摇头,“那就更不能打了。”
俞莞之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揶揄道:“希望孟清池早日看清你,你并非良配。”
四目相视,卢安反驳道:“俞莞之同志,求你做个好人吧,别给自己乱加戏,你要是长得歪瓜裂枣,这电话我说打就打了。”
俞莞之眼带淡淡笑意瞥一眼他,也不跟他闹嘴,拿出一小盒茶叶摆桌上说:
“你请我过热闹年,我请你喝好茶。”
身子略微前倾,卢安盯着茶叶细细瞧了会,结果啥门堂也没瞧出来,临了忍不住问:
“这是什么品种?”
俞莞之说:“武夷山大红袍你听说过没?”
卢安惊讶:“这是大红袍?”
“嗯。”
俞莞之轻轻点头,“我也不多,平时都是馋了才喝一点。”
卢安伸手抓一小把茶叶放手心闻了闻味,催促她赶紧冲泡两杯尝尝。
俞莞之颔首,用热水冲泡一杯给他。
太烫,卢安迫不及待地用嘴吹吹风,然后抿一小口,末了咦一声:“有一股浓郁的兰花香?”
俞莞之说:“对,大红袍品质最突出之处就是香气浓郁有兰花香。”
大红袍很耐冲,连着冲了三四杯,茶水香味依然很足。
贵妃巷附近的人家太多,人口太过稠密,鞭炮声噼里啪啦绵绵不绝,弄起两人说话都费力,得很大声才听得见。
扯着嗓子聊了会,后来两人默默相视一笑,干脆不说话了,慢腾腾喝着茶,随便翻了会书,最后到点了就睡觉。
俞莞之右手捋了一把耳迹发丝,柔声问他:“明早几点起来?”
卢安说:“你可以多睡会,6点起来吧,起来就吃饭,吃完饭刚好天亮。”
俞莞之安静说好,进了卧室。
……
凌晨就有了炮竹声,很多老一辈的人认为,年三十是各路神仙下凡享受人间烟火的时候,谁要是能在新年第一天抢个彩头,那今后一年什么都有了。
要是没抢到彩头,那也要尽早开门迎神,赶在各路神仙吃饱喝足之前请到家,不然人吃饱就回天上了,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凌晨四点过,卢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侧身往窗户一边瞧,嚯,好家伙,贵妃巷早已灯火通明,他娘的合着都起来了呢。
穿衣下床,走进厨房时,发现俞莞之也起来了。煤炉子里边红红火火,上面是一锅翻开的滚水,她端坐在炭火边看书。
听到动静,俞莞之笑着打招呼:“卢安,新年好!”
“新年好!”
卢安回声礼,随后问:“你怎么就起来了?”
俞莞之解释:“外面太吵,睡不着。”
其实他也没睡好,中间被吵醒了无数次,但大抵都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叨的。
卢安说:“等吃了年夜饭,天亮鞭炮声就差不多消停了,到时候咱一起补个觉。”
俞莞之瞄他一眼,没接话。
话才说完,卢安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顺着开玩笑道:
“你别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辈子属于清池姐。”
俞莞之含笑不语。
菜品昨天下午都已经备好了,今早只要加热或者现炒就成。
由于要祭祖和请菩萨吃饭,过年的菜是不能重复利用的,昨夜吃过的菜今早不能端上桌,说是这些菜已经被吃了,现在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