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麻竹
两个人过年,商量一番后只打算做9个菜。
白切鸡和牛肉丸子不放辣椒,前者蘸酱吃,后者烧一锅葱姜蒜底汤,放入牛肉丸子打汤吃。
还有一个糖醋里脊肉。
这三菜主要是照顾俞莞之的口味,而卢安刚好也吃得习惯。
另外6个则是地地道道的前镇家乡菜。
分别是猪血丸子、剁椒鱼头、碎骨萝卜丁、蛋角、腊味合蒸和毛血旺。
洗菜择菜俞莞之还能帮把手,可颠勺做菜她就干瞪眼了,只能在旁边看着他操作,至多帮忙换个煤球,帮忙舀瓢水。
见他熟练地炒出糖色时,她说:“我相信你有几把刷子了。”
等到色泽金黄的糖醋里脊肉出锅装盘后,她试着用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嘴里,嚼几口就好奇问:
“你这火候是怎么练出来的?我感觉沪市那些老字号饭店里的糖醋里脊肉也不敢说比你这好吃。”
卢安小小嘚瑟:“别问,这就跟我画画一样,天赋,老天爷赏饭吃。”
想起他画画的水平,俞莞之没做声了,就那样杵在灶台旁边一眨不眨地看他做年夜饭。
看得那个投入啊,似乎看人做菜比她自己做菜还好玩。
白切鸡出来的时候,她尝了口。
腊味合蒸出炉时,她还是夹了块。
等最后的毛血旺端到餐桌上时,她禁不住问:“这东西好吃?”
卢安介绍道:“这是娄邵一代的特色菜,特别老口,特别下饭,你试试味就晓得。”
俞莞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菜,不敢下筷子。
最后还是在他的极力怂恿下试了一块毛肚,然后就啥也不说了,彻底爱上了这个菜。
她说:“年夜饭有这个毛血旺就够了。”
卢安开始摆碗筷,“那怎么能成呢,除夕夜是团员饭,讲究团团圆圆。
一个菜摆桌上你不觉着寒碜,我老卢家的祖宗也会在梦里喷死我。”
下午四点过,宝庆城里零星响起了鞭炮声。
而从五点开始,贵妃巷也开张了,第一挂鞭炮是对门8号门牌放的,为的就是抢个吉利,讨个彩头。
傍晚六点左右,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卢安也摆好了碗筷。
他对俞莞之说:“咱两各烧各的纸,各上各的香,各请各的祖宗,各敬各的菩萨,各说各的好话,互不打扰,速度点啊,别拖太久让菜凉了。”
吩咐完,卢安往地上扔一本书,跪了下去。然后一边烧纸一边喊卢家祖宗来吃年夜饭,喊完祖宗喊菩萨,不带停歇的。
俞莞之是个城里小姐,这东西完全不会啊,但还是跟着跪了下去,看他嘴巴碎碎念个不停,她忽然笑说:
“我才喊一个,你已经喊十多个卢家祖先了,会不会欺负我俞家先人?”
卢安果断住嘴,扭头道:“你喊,我刚才喊了13个,你快喊12个过来,要是迟了,你家这位就被打了,大过年的,诊所都关了门。”
听到这话,俞莞之彻底不会了。
让她喊也喊不出那么多名字啊,她除了几个近一点的祖先还记得名字,再往远了就根本理不清了。
见她巴巴地望着自己,卢安改口安慰道:“其实你不用担心,老话说嘛:兵在精而不在多。
你生的这么好,想来你祖宗里面也有像你这样倾国倾城的。
多了不要,只要一个你这样好的,我卢家老祖宗们肯定就会被震住,说不得还会把你家那位奉为上宾呢。”
俞莞之被他弄笑了,过了好一会才说:“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追到孟清池了,嘴巴很会来事。”
“不是相信能,而是必定能。”
卢安从兜里摸出了一对卦,开始念念有词地吟唱:
“各位祖宗啊,各位菩萨啊,你们的孝子贤孙卢安给你们问好来了啊,今年过年,你们要多吃点,多喝点,兜里多揣点,热热闹闹,要保佑我们三兄妹啊,保佑清池姐啊,嗯……还要保佑俞莞之小姐,身体健康,事事顺心,财源广进。
明年呢,我要参考高考,你们一定要保佑我考个好大学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再做好吃的……”
旁边的俞莞之愣愣地望着他,惊为天人。
心道这18岁的人怎么什么都会,念词就算了,还会吟唱?
问题是还唱的有模有样,语调跟寺庙里那些吃斋念佛的和尚一样,抑扬顿挫,长音短音交错,极有韵律感。
卢安无视旁边的那双黝黑眼睛,开始打卦问神:“你们开眼,我明年要是能考个好大学呢,就打个圣卦。”
说罢,卢安把卦抛向空中,两边卦在四只眼睛的注视下,都落了地。
一面阳,一面阴,刚好是圣卦。
卢安很满意,伸手捡起卦,接着匍匐在地,毕恭毕敬叩首,然后又开始了第二次问卦:
“祖宗啊,菩萨啊,你们要显灵啊,我今年买了5套股票认购证,3月份开始就要第一次摇号了,你们一定要帮我啊,帮我张张中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多烧纸多烧香,要是有啥特殊爱好,也可以拖梦给我啊,我单独开小灶烧给你们……”
俞莞之:“……”
卢安仍处在忘我中:“认购证是求财,是阳卦啊,你们保佑我打个阳卦。”
说完,卢安手里的卦再次抛向空中。
俞莞之微抬头,视线紧紧跟着卦面走,最后落到地上。
俩面呈阳,果然是阳卦。
目光停在他那青涩的侧脸上,随即又竖起耳朵听稀奇。
只见卢安开始第三次祈卦了:“家里正月初六就建新房子了,你们打个阴卦保佑风水,保一甲子啊。”
卢安再次抛卦,又是一次就中,阴卦。
俞莞之这时忍不住笑说:“你们的祖宗对你真好,次次应验。”
卢安望了望桌面,没做声,反而问:“你呢,要打不?”
俞莞之摇头:“我不会。”
卢安说:“我可以帮你,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不收费。”
俞莞之还是摇头,站起身:“是不是该放鞭炮了?”
不说这还好,他刚才得意忘形,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
当即起身,小跑着来到外面院子里,把鞭炮撕开,用香火点燃引线。
在一阵噼里啪啦中,91年过去了。
92年来了。
卢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新年快乐,年年有余,岁岁吉祥。”
俞莞之看了眼红包,看了眼他,静默。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就没想到这一层面,所以没准备红包。
卢安把红包塞她手里:“这是宝庆,这是我的地盘,欢迎你来陪我过年,红包呢,就是图个喜庆,是不能拒绝的。”
见她还定定地望着自己,卢安笑说:“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到处传,我有一手打卦绝活,想要什么卦就有什么卦,10次有9次能中。”
俞莞之知道他在说笑掩饰自己的窘迫,接受了他的好意,顺着往下问:“这打卦还能有绝活?”
“那是当然,要是没有绝活在手,那些做法事的早就被人给活刮了。”
说着,卢安从兜里摸出那副卦,“保佑俞姐身体健康,来年大发,圣卦起。”
话毕,卦飞。
这次俞莞之看得极其认真,极富灵韵的眼眸随卦而落。
ting……一边卦落地,阳面。
ting……一秒后,另一边卦挨着落地,阴面。
一阴一阳,圣卦。
俞莞之错愕,随后蹲下身子,捡起两边卦摸了会,半晌微抬头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96章 年
卢安说:“卖油翁这课文你学过吧,一个道理,练习多了就会了,这叫孰能生巧。”
经过祭祖拜菩萨这么一闹腾,都是心情大好,两个人的年也是喜庆的。
外面冷,鞭炮一完,卢安就拉着她进了屋,门一关插销一拉,吃起了年夜饭。
卢安问:“今夜还来点烧酒不?”
俞莞之看着桌上的菜说:“菜好,喝一杯。”
卢安倒两杯酒,摆一杯放她跟前,问:“你们那过年过节的,有什么忌讳没?”
俞莞之回想一番,说没有,“除夕夜吃完团圆饭后,一般都是聚一起看看春晚,聊会天。”
接着她问:“你们过年难道还有忌讳?”
卢安说:“可多了,比如筷子不能落地啊,骨头不能说是骨头啊、要说是财喜。
不许说吃不下了,要说吃好了,不能往前门倒水,不能扫地,不能洗头不能梳头发,还不能骂架……”
看她听得津津有味,卢安一股脑儿跟她讲了很多农村习俗。
听完后,俞莞之温温笑道:“我以后不能嫁农村,没资格做农村儿媳妇。”
卢安摆摆手:“其实也就一说叨,家里有孩子,筷子掉地总是难免的,我们那还有夫妻经常为了谁起来做年夜饭吵架,两个懒人总希望对方做,自己吃现成的,结果往往就是两人一边骂一边做,骂骂咧咧到天亮。”
“来,年夜饭嘛,年年有余,吃点鱼,鱼的寓意是极其好的了。”卢安招呼。
“好。”
频频对毛血旺下筷子的俞莞之有样学样,每个碗都吃点,每个碗都碰一下。
由于是过年夜,明早还要赶早,倒是没能多喝,烧酒一人一杯就算了事,然后专心对付菜去了。
饭后,俞莞之跟他说:“好多年过年都没这么有意思了,你们这边真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