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84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很快一碗就吃完了,扶余丰璋还想再吃,安培晴子却把碗拿开了,面带歉意的说:“夫君你饿得太久了,一次不能吃的太多,不然会把肚子撑坏的!”

  “好吧!”扶余丰璋失望的摇了摇头,他的头靠在枕头上,任凭妻子擦去脸上残余的粥水。

  “兄长,周留城陷落了!”

  扶余丰璋躺在床上,毫无反应,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必守之城。倭人的船队被唐人摧毁之后,周留城的陷落就是个时间问题了,在逃离周留城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了。

  看到扶余丰璋的样子,扶余忠胜抬头看了安培晴子一眼,显然这个时候对方比自己更适合说一些话。安培晴子领会了扶余忠胜的意思,她俯身扶起扶余丰璋:“夫君,你是一国之君,眼下可不是伤心的时候,须得马上做出决断来!”

  “决断?”扶余丰璋的声音很难说是呻吟还是呢喃,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你们需要我?”

  “当然!”安培晴子语气坚定:“你是百济大王,除了你没有人能服众!”

  “哈哈哈哈哈!”扶余丰璋突然笑了起来,但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的欢愉之意,与其说是笑,不如说就是几下哈哈声。

  “其实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扶余丰璋笑道:“只不过做出这个决断会名声扫地,遗臭万年,所以你们两个都不肯做,等着我醒来做,是吗?”

  “不是……”“罢了!”扶余丰璋打断了扶余忠胜的辩解:“你说的不错,这本就是大王应该做的,既然我是百济大王,那后世遗臭万年的就只能是我,而不是你!传令下去,我们放弃任存山城,前往弓礼城,然后渡海前往倭国!”

  “放弃任存山城,前往倭国?”

  虽然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从扶余丰璋口中听到便又是一回事了,安培晴子犹豫了下,问道:“难道不能守一守吗?这任存山城可是难得的天险呀!唐军要攻下来也要死不少人吧!有了这个筹码,我们至少可以和唐人谈谈!”

  “唐人没什么需要和我们谈的!”扶余丰璋叹了口气:“没有援兵,人心已经散了,再坚固的城也守不住!唐人大可让降兵在前面填壕,他们一滴血也不用流!”

  屋内一片静谧,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安培晴子低声道:“这件事情最好先和父亲谈谈!”

  “当然,当然!”扶余丰璋苦笑道:“打了败仗的国王是最好的战利品,这个时候除了安培家的人,我还能信的过谁呢?”

  看着丈夫灰败的脸,安培晴子心中一阵酸楚,她俯身用力亲吻丈夫的嘴唇,附耳低声道:“别人我不管,我们俩一块生,一块死!”说罢便冲出门去。

  “女人呀女人!”扶余丰璋长叹一口气:“恨你的时候要你死,爱你的时候和你一起死!你反正都活不了!”

  “兄长,你不该这么说的!”扶余忠胜低声道:“这几天嫂嫂在照顾你身上可没少花心血!”

  “哦!”扶余丰璋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扶余忠胜:“忠胜,我若是你的话,就去收拾行李,在我们离开之前逃往平壤!”

  “逃往平壤?”扶余忠胜吃了一惊:“兄长,你要去高句丽?”

  “不是我,是你!”扶余丰璋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受不了陆路的颠簸。”

  “为什么?安培家有甚么问题吗?”

  “不是安培家的事情!”扶余丰璋叹了口气:“这一次倭人损失太大了,却一无所获,必须有人为此获罪,你说那个人会是谁?”

  “难道是我们,可做出决定的明明是天皇和中大兄皇子呀?”

  “你说的没错,但谁能问罪于他呢?有间皇子已经死了,反对他的豪族首领基本都成了唐人的俘虏!如果我们逃回去,那岂不是最好的问罪对象?”

  “那,那兄长您如果回去,岂不是……”“是呀!如果我没挨这一箭,就会和你一起逃走!”扶余丰璋泛出一丝苦笑:“但现在我这个样子只会死在半路上。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安培氏的女婿,又是百济大王,看在安培比罗夫的面子上,中大兄皇子应该会保住我这条命,而你就不同了;而且如果我有个万一,扶余家的血脉也不至于从我而绝!”

  扶余忠胜点了点头,兄长的话让他浑身发冷,他与扶余丰璋用力相拥,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心脏的剧烈跳动,片刻后扶余忠胜松开双臂:“菩萨保佑,你我兄弟还有再见的机会!”

九月初八夜里,第二天正是重阳节,王文佐赶到了任存山下。依照原先的计划,他将自己的老营布置在山脚下的一个集镇里,那儿距离山城大约不到五里。崔弘度和沈法僧是黄昏时分到的,帐篷里早已点着了木炭,暖烘烘的,王文佐一到就开始召开军议了。

第252章 算账

  负责打探守军情报的是黑齿常之,他在城中有很多内线,早在王文佐还在周留城收拾降兵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一千人马先赶往任存,在和留守营地的沈法僧汇合之后,他立刻派出十余名骑兵直冲到山城之下,向城中守兵大声呼喊,并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张贴告示:说他是奉百济郡王、熊津都督府大都督扶余隆之命前来的,只诛杀倭人安培比罗夫和扶余丰璋、扶余忠胜兄弟,其余兵卒将士只要肯解甲投降的都不杀。黑齿常之自己带着一千人马在不远处的杂木林中隐藏。

  城上的百济兵将听了他们的叫喊,人人屏息,却没人出城来捉拿。等到有人出城来,那十余骑兵便策马逃走,将其引到杂木林旁,伏兵四起,将追兵打的惨败。黑齿常之将俘虏一一询问了城中情况,方才全部释放引兵退去。

  所以当晚军议一开始,王文佐就第一个询问黑齿常之各个堡寨的守兵多少,将领是何人,性格能力如何、城中有多少存粮等,黑齿常之一一作答,答了个七七八八,即便还不能确定的,也做出了相当可信的推测。

  “很好,很好!”王文佐频频点头:“我有一事不明,你方才说城中守将叫迟受信,眼下扶余丰璋兄弟和安培比罗夫都已经逃走,这个人若是忠于扶余丰璋,为何不跟随扶余丰璋逃走;他若是不忠于扶余丰璋,为何不开城投降?”

“回禀参军!”黑齿常之答道:“据末将所知,当初扶余丰璋兄弟弃城而逃时,他曾经苦苦劝说,但扶余丰璋没有理会他!”

  “这么说来他守这城也不是为了扶余丰璋了?”王文佐问道。

  “不错!”

  王文佐沉吟了片刻,突然笑道:“虽然不识顺逆,倒也是个直心人,百济能在海东立国数百年,也不是侥幸!”

  黑齿常之听到王文佐这番评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垂首不语。王文佐拍了两下膝盖:“对了,我记得你提过一次,有个好友还在城中,叫什么……”说到这里,王文佐挠了挠后脑勺,显然他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人名字了。

  “卑职那位好友叫沙吒相如!”

  “对,就是他。”王文佐笑道:“他此时若能反戈一击,岂不为美?”

  “只怕很难!”黑齿常之苦笑道:“当初扶余丰璋兄弟逃走时,这迟受信就领着自己的兵马退到主城,他打开城门,让想逃走的人自行离开,留在城中的都是一心守城之人,我那好友根本就不在城中!”

  “不在城中那他去哪里了?”

  “按他留下的口信,是去追扶余丰璋兄弟去了!”

  “原来是这样!”王文佐笑了笑:“也罢,反正这破城之事交与你也一样!现在城外有两万倭兵,都交予你指挥。”说到这里王文佐稍微停顿了一下:“我知道那迟受信是个忠臣,此时城中之人也都是义士。但这场战争中死掉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就用这些忠臣义士的血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吧!”

  军议结束了,疲惫不堪的王文佐正准备裹着皮裘睡一会儿,沈法僧又走了进来,王文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三郎,为何要把这个大功的机会给那家伙?”

  “这一仗你想打?”王文佐问道。

  “不错!”沈法僧答得坦率:“这就是白拿的战功,不然崔弘度、贺拔雍他们几个也成,为啥是他?”

  “我们的仗已经打完了!”王文佐疲惫的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唐人再多流一滴血,也不希望你们手上再沾一滴百济人的血!”

  “那军功……”“对于你我来说,军功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沈法僧诧异的反问道:“没有军功,哪来的官职迁转,恩赏?我们渡海而来,冒死拼杀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王文佐疲惫的摇了摇头,双腿盘起,指了指床沿:“来,你先坐下,我且把事情都与你分说清楚。我问你,这次征伐百济,你立下的功勋可以迁转多少级?”

  “三郎你那几次以少颇多的大胜我都在,累算下来少说也有三十转了吧?”沈法僧对自己的军功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笑道。

  “我就算你二十八转,报到尚书省吏部司勋郎中那儿,若是勋官你至少是个从四品的轻车都尉!”王文佐笑着拱了拱手:“恭喜了,沈都尉!”

  “哪里,哪里!”沈法僧听到自己可以做到从四品的高官,喜不自胜,嘴巴都裂到耳朵根了:“三郎你的功劳只会比我更大,说不定可以当上护军、护军(唐代勋官,分别为从三品、正三品)。”

  “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吧!”王文佐冷笑道:“若是按你这般算法,咱们军中光是轻车都尉至少有二十来个,骑都尉(从五品)就得有两三百个,骁骑尉、飞骑尉有上千(从六品,正六品),是个人就是云骑尉、武骑尉(从七品、正七品)。你觉得这可能吗?州县有这么多田地授予给我们吗?”

  “这个……”沈法僧听到这里,也发现自己方才计功法的荒谬之处了,依照唐代的制度,勋官是专门授予立下功勋的战士的,本身并无权职,职务,不管事,仅仅加官而已。若想入仕参政,还要把依照门资、出身去吏部排队。除去荣誉之外,就是会被授予一定数量的永业田,作为经济上的奖励,(上柱国三十顷,柱国二十五顷,上护军二十顷,护军十五顷,上轻车都尉十顷,轻车都尉七顷,上骑都尉六顷,骑都尉四顷,骁骑尉、飞骑尉各八十亩,云骑尉、武骑尉各六十亩。)

  如果这个奖励能够兑现,那的确是非常值得向往的了,就拿沈法僧为例:授官轻车校尉,受封七顷永业田,而当时一个成年壮丁不过授田一顷(实际上很少能有授田这么多的),而且这当中只有五分之一是永业田(可以买卖,以留给子孙后代),其余都是口分田(60岁归还一半给国家,死后交还剩下一半,不能买卖),即沈法僧一下子可以获得三十五个成年壮丁的永业田,这已经是一个中等地主的田产规模了。

第253章 空头支票

  但如果把军中所有勋官的勋田累加起来就会发现其中的荒谬之处了:依照仅仅二十个轻车都尉、两百个骑都尉、一千个骁骑尉、五千个云骑尉就需要4740顷田地,而且这些还是出去后就再也无法收回的永业田。而沈法僧等人都是来自河南道的登莱青密这几个州郡、而唐代河南道的州郡基本都人多地少,属于“狭乡”,很多时候百姓即使成丁也无法被授予足额的田地。估计就算所在州县立刻停止给百姓授田,把剩余耕地全都分给这些人当永业田还不够。显然,这个勋官的授田赏赐不过是张空头支票,根本不可能全额兑现。

  “三郎,你是早就想到这些了?”沈法僧沮丧的问道。

  “只要稍微懂一点算术就想到这些!”王文佐笑了笑:“这勋官也就是刚开国的时候,地广人稀,朝廷手头有足够的田地,才能兑现承诺。开国之后最多两代人,人烟繁衍,剩余的田地就被占的差不多了。大唐这些年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一场胜仗就是成百上千的勋官冒出来,田地却是有限的,哪里还有那么多田地分给勋官当永业田?”

  “哎,还是三郎你看的明白!”沈法僧叹了口气:“像我这样的人,傻乎乎的还以为可以回去坐等受领勋田,原来都是空欢喜一场!”

  “空欢喜倒也不至于!”王文佐笑了笑:“我在刘大都督和仁寿大将军那儿还有几分薄面,到时候厚着脸皮登门求求,咱们自家兄弟几个的勋田最多打点折扣,还是能到手的,至于其他人嘛!”王文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只是叹了口气!

  “对,我差点忘了,还是三郎你有办法!”对于其他人的利益,沈法僧倒是没太在意,他笑嘻嘻的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三郎为啥把攻城的功劳让给黑齿常之那个百济佬了!流血卖命换来的军功朝廷也不会兑现,又何必让将士们去用血肉之躯硬碰那任存城?就让那些百济倭人降兵去戴罪立功好了,我们的人站在后面督战便是了!”

  “你明白就好!”王文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方才我和你说这些话,传出去了就是祸事,谁都不要说,明白了吗?”

  “三郎放心!”沈法僧拍了拍胸口:“方才的话我都烂在肚子里了,便是老崔、贺拔他们我也不会说!”

  “那就好!”王文佐指了指帐外:“很晚了,早些安歇,明早攻城!”

  王文佐睡的并不踏实,到了四更天他就醒了,稍稍收拾了,便出了帐篷,和桑丘在篝火边喝了两碗糊糊,便出来巡营。借助月光,可以看到天上堆着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偶尔移动的云块也出现破缝,乍然露出来几点寒星,不久隐去。夜色昏暗,可以看到远处敌军城上有很多火把和灯笼,因为城墙看不见,那望不尽的灯笼、火把就像是悬在空中。

  在夜色的笼罩下,物部连熊带着千余人,分作两队,等候在东城和西城的城壕外不远处,等待着约定的信号,过了一阵,他看到唐军的营地升起了一串灯笼,赶忙下了军令,倭兵们飞快的冲到城壕前,将肩膀上的土袋柴捆丢进壕沟,然后转身跑开。

  城头上的守兵十分警醒,虽然是夜里,但物部连熊的人刚刚填了一会儿,便被发现了。守兵们一边向下射箭投石,一边用力敲打锣鼓,叫来更多的援兵。随着箭矢和石块落下,不断有倭兵被射中,发出惨叫,有的胆小的干脆距离壕沟还有七八步便丢下土袋柴捆转身逃走,填壕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弓手,弓手上前!”物部连熊大声叫喊,随着号令,数千名弓手上前,张弓向城头放箭,城头上不断有人中箭死伤,守兵不得不躲在城垛后面,从射孔中向外射击,原本就天色昏暗,射孔中看的更不清楚,射来的箭矢顿时没了准头。城下的倭人弓手虽然也看不太清楚,但城头上打起的火把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上呀!上呀!填壕呀!”物部连熊已经顾不得引起守兵的注意了,他很清楚自己此时的境地,比起周留城投降的那些百济人来,他和守君大石的处境其实更为不堪——不管谁统治百济,都离不开这些地方实力派,唐人最多诛杀几个首恶,其余的胁从都必须予以宽大。但倭人和唐人一样都是外来者,在百济没有根基,除非唐人要远征大和,否则对于唐人来说他是远不如百济人有价值的。所以如果他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表现的足够有用,那下场就很不乐观了。

  在物部连熊的催逼下,倭人表现的惊人的勇敢,尽管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但很快就被后备的人替换,无论是射死还是射伤的人,都立刻被尽可能的拖到后面。不管城头上的箭矢多么猛烈,填壕始终没有停止,“怎么办,将军!贼人死伤那么多,可始终不退,这样下去,天亮前城壕就会给填平了!”守门校尉焦急的向迟受信问道:“要不要让末将带几百人从突门冲出去杀一下!”

  “不用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迟受信看了看:“把干柴用油浸透了丢出去,点着了就看得清了!”

  城头上早有准备好了的干柴,火油,守兵们将干柴淋透了点着丢了出去,顿时城壕旁火光四起,城头上看的清楚,射来的箭矢顿时准了不少,填壕的倭兵顿时死伤了不少,势头一下子弱了。

  “不许退,不许退!”物部连熊挥舞着钢刀,一连砍杀了好几个退兵,这时突然右侧传来一阵喊杀声,一群人从斜刺里杀了出来,倭兵顿时大乱,原来迟受信这时打开城墙一处突门,派出两百精兵杀了出来,杀了物部连熊一个措手不及,只得带着身边一小队亲兵,且战且退。守兵稍作追杀便退回去了。

第254章 军功授田

  随着黎明到来,云彩慢慢消散,太阳出现在东方,像车轮一样大,红得像熔化的铁汁那样鲜艳耀眼,慢慢地从树梢上升起来,照得城头上、山坡上、旷野里一片红光。从城头向四处望,是大片大片唐军营地,一座座灰白色的帐篷散布在高高洼洼的地方,一队队士兵已经起来,正在列队,稍远处,成队的驮马正在沿着山间道路,向营地运送木料,很多路段过于陡峭,不得不用人来抬。由于任存山城位于高处,城头上看的十分清楚,这些木材大部分都是落叶松,有的连枝丫都没有砍干净,显然是在北坡上的那片松林砍的。

  “这些应该是用来制造攻城器械的!”一名守兵低声道。

  “是呀!只是不知道是冲车还是投石机!”旁边的老兵叹道。

  “会不会是上次那个大家伙?”一个小伙子插嘴道:“就是那个可以在几百步外把大石头丢过来的大家伙!”

  城头上的守兵们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即便没有亲眼见识过唐军霹雳车的威力,但也从同伴的口中听说过,在那种可怕的机械面前,险峻的地形、坚固的城墙都不足以依仗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攻城的一方完全可以站在守军射程之外安全将城墙夷为平地。

  “你也知道那是个大家伙!”方才的老兵慢吞吞的说:“要把那么大一个玩意搬到山上来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想走的人早就走了,还留在这里的人也没想着能活着离开!”

  “不错!”

  “对,怕死的早跑了!”

  “对,老子就打算死在这任存山城里了!”

  “我和唐人打了几年的仗,兄长和两个叔叔都死在唐人手上,自己也杀了两个唐人,砍头可以,屈膝不可!”

  老兵的话顿时激起了一片应和声,正如他说的那样,扶余丰璋逃走之后,迟受信为了避免人心动摇,索性大开城门,让士兵们自己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所以现在留在城中的人虽然不过两千人上下,但都是怀有必死之心,见了攻城方的威势,怕归怕,但却不会动摇。

在距离任存山城西北角三百余步远处的一个土台子上,柳平吉正指挥着部下将那台霹雳车重新拼装起来,这台巨大机械的大部分部件都已经在昨天运上来了,但最重、最长的长杆却在上山途中连同六头骡子滚落山谷,不得不连夜砍了数十根二十余米长的落叶松送上山来,加紧赶制长杆。

  “平吉,霹雳车修好了吗?”

  “参军!”柳平吉看到是王文佐,赶忙敛衽下拜:“小人正在让工匠赶工,但这些松树都是新砍下来的,也没晾干过,比原来的杆子要重得多,用起来只怕会有麻烦!”

  王文佐点了点头,配重投石机其实是一种非常精密的机械,为了确保其精度,其是由水平杆臂(轴心)、基座、配重、杆臂、掷弹带、绞盘以及轴承组成,为了确保轴承光滑,使用黄铜制造;绞盘包括曲柄和毂辘。绞盘上有一根缆绳,其末端的连着由绞盘主动轮、通过托拽绳子将抛石机的粱臂拉下。整台抛石机是由销子(铁制)和绳索组装起来的。

  这些部件都是由木匠、铁匠、绳匠、皮匠预先加工好,然后拆卸,到了战场在临时拼装起来的。为了达到最大的射程和精度杆臂的长度和重量都有一定的标准(杆臂),过重的杆臂会加重整个机械的负担,头重脚轻,不但会降低射程和精度,甚至会降低使用寿命。

  “无妨,你让部下赶工便是!”王文佐看了看周围,工匠们个个忙的满头大汗,抬高嗓门道:“这是最后一仗,打完后便要论功行赏,人人都有份!”

  “人人有份?”柳平吉闻言一愣:“您是说工匠们也有军功?”

  “不错!”王文佐笑道:“当然不及先登、破阵的将士,但也是有的!要划分田土,子子孙孙,都可以享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