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嗯!”贺拔云点了点头:“朱蒙,我很愿意为你做点什么,但不能破坏大王的部署,就是这样!”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拍了拍朱蒙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元宝便下令召集了自己所有的兄弟们,他用简短的发布了命令,让他们各自进驻州县,为接下来的清查田亩丁口做准备。
“我希望你们把这理解为一次军事检阅!”元宝沉声道:“检阅者就是交州当地人和邻国的探子,他们将会评价我们在交州的力量,然后根据这个来决定接下来自己的行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元宝你是想显示我们的武力,免得有人对抗接下来的清查田亩丁口?”朱蒙问道。
“不错!”元宝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你我虽然是兄弟,在商议公事的时候,你应该称呼我的官职,或者郎君,而非直呼名字!明白吗?”
屋内的气氛顿时冷下来了,有人站起身来,想要发作,却被朱蒙伸手拦住了:“刺史郎君说的是,朱蒙记住了!”
“这样就好!”元宝笑了笑:“你们都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吧!”
“元宝,你这又是何必呢?”众人刚刚离开,须陀便苦笑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私底下找个机会提一下就是了,朱蒙也不是不晓事的人!”
“我就是要当着他那帮兄弟的面打消一下那厮的气焰!”元宝冷笑道:“兄弟又如何,这可是官家之地,就要有个上下之分!”
“那我呢?也要有个上下之分?”须陀反问道。
“须陀你自然不一样!”元宝笑道,他搂住须陀的肩膀亲热的说道:“往公里说,你和我一样,都是父亲分置一方的首领,用古时候的话说,就是方伯。往私里说,咱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又帮我平定了交州之乱。那些小兔崽子怎么有资格和你比?娘胎出来没几天,胎毛都没褪齐,就在我们面前人五人六的。咱俩跟着爹爹在海东打高句丽余党、靺鞨人的时候,他们还在岛上吃奶呢!”
“你这话说的也太过了,什么吃奶,胎毛的!”须陀笑道:“朱蒙也就小我们四岁吧?他资格是比咱两差些,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寒碜。大家都是这边拓边的,你又何必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呢?”
“这是行军打仗,又不是排坐坐吃果果!”元宝冷笑道:“关系好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给我老老实实的听命行事。不给这帮兔崽子一个下马威,他们就不知道谁才是这里做主的!这才是要命!”
“好吧!”须陀心知元宝说的也有道理,行军打仗先拿人脑袋立威也是常有的事,元宝这样只是教训几句已经是很不错了:“希望朱蒙他也明白你的意思吧!”
走出门,朱蒙便径直向马厩走去,一言不发。
“朱蒙,元宝这厮刚刚也太过分了!”夜叉抢上前道:“明明大家都是父亲的儿子,他不过长我们几岁,他就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是呀!”常念接口道:“他来交州寸功未立,就这幅样子,要是立下什么功绩,还不把脚翘到天上去?”
“对,他在别人面前摆谱我不管,在我们兄弟们面前摆,我可不干!”夜叉猛的挥舞了一下右臂,面上满是坚定之色。
“你们刚刚在他面前为何不说?现在却站出来了?”朱蒙终于开口了,众人顿时默然,还没等有人回答,他便道:“隔墙有耳,有事回住处说!”
一行人去马厩上了马,回到住处,上得堂来,朱蒙令心腹守在堂下,又令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下自家兄弟。
“有什么话,现在都可以说了!”朱蒙冷声道。
众人交换眼色,却无人说话,朱蒙冷笑一声:“刚刚在人家地头上个个都急着说,现在怎得都不开口了?”
“朱蒙!”药师开口道:“我刚刚想了想,元宝他让我们各自去下面州县,会不会有分而治之的意思!”
“分而治之?药师你的意思是?”朱蒙问道。
“咱们兄弟一共九人各有部属,虽然名义上要听从元宝,但加起来的力量其实并不比他小多少!他就算向对付我们,也有不少顾忌,不能任意行事。可若是我们依照他说的各自去下面州县,那就分散开来了,力分则弱,那时他无论对谁下手,我们都奈何他不得!”
“不错,正是如此,还是药师聪明,一下就识破了元宝的诡计!”
“对,大伙儿抱成团,元宝就奈何不得,所以他才找了个借口,要把我们分开!”
“元宝那厮好生歹毒,竟然想出这等诡计来陷害我们!”
朱蒙伸出右手,压下众人的激愤:“药师,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元宝说的度田料民之事的确是要紧的,这个官司打到父亲面前,我们也赢不了!他身为刺史之位,我们也不得不听命与他,你说说看有什么对策吧!”
“这……”药师犹豫了一下:“那只能各自小心,不要授人与柄,多加联络,各自照应了!”
“嗯!”朱蒙点了点头:“你们几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照我看,朱蒙你应该去拜访一下须陀!”常念道。
“须陀?拜访他作甚?”夜叉问道:“他和元宝是一母同胞,还不是穿一条裤子的?”
“须陀与元宝一母同胞不假,但行事却有些不一样!”常念道:“再说了,依照父亲的安排,须陀管的是新世界,元宝管的是南海诸地,各不相同。须陀留在交州不走,本就不是寻常,朱蒙你若去见他,必有收获!”
“嗯!”朱蒙点了点头:“常念你说得有理,我晚上便走一趟!”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对众人道:“你们各自回去准备,这个时候莫要授人与柄,惹来麻烦!”
朱蒙送走了众人,稍加收拾,待天黑之后便带了两个随从,打了灯笼来到须陀住处,令随从敲门求见。开门者看到朱蒙大吃一惊,赶忙躬身道:“原来是公子,还请稍候片刻,待小人通传一声!”
“无妨!”朱蒙倒是和气的很:“我在这里等候便是!”
不过片刻功夫,朱蒙便看到须陀急匆匆走来,赶忙站起身来,敛衽下拜道:“贸然来访,还请兄长见谅!”
“你这是作甚!”须陀赶忙将朱蒙扶起:“自家兄弟前来走动,何须多礼!”旋即对守门人道:“今后诸位公子前来,都无需通传,径直进来便是!”
朱蒙笑吟吟的看着须陀教训自家守门人,却不说话,须陀吩咐完了,便与他并肩来到自家书房,分宾主坐下,一边让人烧水,一边笑道:“我这里只有些散茶,也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惯!”
“无妨!我这人也分不清楚好茶坏茶,只是胡乱喝些!”朱蒙笑道:“其实小弟今日来,却是为了一桩事!”
“哦,什么事?”
“敢问一句,兄长还要在交州待多长时间?”
“我要待多长时间?你为何问这个?”
“今日在堂上元宝他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朱蒙道:“方才回去路上,便有兄弟担心他让我们各自去州县是为了把我们分开,然后想办法治罪。大家都很担心,兄长你为人宽厚,所以大家都想着您能够庇护,却又害怕您离开之后被元宝所害!”
“这个从何说起!”须陀笑道:“元宝怎么会对你们做这等事?且不说他是你们的兄长,再说父亲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父亲在范阳,距离这里有万里之遥,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知道,还不是只能凭元宝一张嘴说?就算父亲将来责罚他,被害之人也不可能活过来!又有何用?”
听到朱蒙这般说,须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苦笑道:“你为何把元宝视同仇人一般?你们原本是兄弟,将来还要一同开拓南海的呀!”
“我等皆为河间郡王之子,又无嫡庶之分,元宝只不过早生我数年,与我等位属等夷,他却要压在我等头顶上,岂有此理?《三国志》中汉昭烈帝曾言:惟贤惟德,能服于人。须陀你平定交州之乱,攻破林邑国都,此乃贤;平日里谦让,关爱兄弟,此乃有德。若你为交州刺史,我等皆愿听命于你!”说到这里,朱蒙起身便要下拜。须陀赶忙伸手扶住,苦笑道:“朱蒙你胡说什么,这交州刺史之位起事想当就当的?当初父亲让元宝他来当交州刺史,我开拓新大陆,各有职份,若是如你说的,那就是抗命!”
“我们可以联名上书父亲,让你代替元宝为交州刺史!”
“住口!”须陀怒喝道,脸上头一次现出阴冷之色来:“父命尤天,天命岂可抗乎?你若真敢这么做,用不着元宝动手,我就先将你们这些逆命之人尽数擒拿,然后押送范阳,听候父亲治罪!”
朱蒙头一次从这个兄长身上感觉到那种可怖的气息,他深吸了口气,想要解释什么,却被须陀挥手打断:“朱蒙,我知道你们这些兄弟与元宝有些嫌隙,这个并不奇怪。都是年轻人,又有彦良、护良这样的兄长做榜样,想要创立一番基业的心思热切些,相互有些冲突,也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我们是一棵树上的叶子,都源自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之间的冲突也好,竞争也罢,都不许超过损害整体利益的地步,否则的话!”说到这里,须陀反手拔刀,将几案一角斩落:“我须陀唯有此刀!朱蒙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过了半响,朱蒙才低声答道,他向须陀躬身拜了拜,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须陀的声音。
“你也不用太担心,元宝他不会做出那等事来,万事有我呢!”
两天后,朱蒙等人依照元宝的命令,带着各自的人马去约定的州县去了。站在城楼上,元宝看着一行行从身下城门鱼贯而出的行列,冷笑了两声:“总算是把这些难缠的家伙都赶出去了,可以腾出手脚大干一番了!”
第925章 雷霆的秘密
“你也不必话说的这么难听吧!”须陀苦笑道:“我看他们这几天在交趾城也没做什么扯你后腿的事情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元宝道:“这些兔崽子一门心思就想着和贺拔云一样去抢一票,然后圈块自己的地盘称王称霸!可问题是现在交州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产火药的工厂都没有,打赢了还好说,打输了怎么办?”
“你说的也有道理!”须陀听到元宝提到火药工厂,赶忙问道:“你已经有打算了?”
“当然,离开沧州时我就都准备好了!”元宝道:“你也知道,火药是用三样配成的:木炭、硝石、硫磺。木炭哪里都有,不用操心;硝石制作的密法我早就弄到手了,我已经下令交州当地的蚕桑户可以用蚕粪抵用当年的丝税;现在惟一麻烦的就是硫磺的来源了!”
“硫磺?这个应该不难吧?”须陀问道:“我记得倭国那边盛产硫磺,只要你开口,彦良兄长还会不卖给你?”
“这个还用你说?”元宝翻了下白眼:“可你有没有想过,父亲搞出火器之后,今后打仗就离不开火药了。以前硫磺不过是炼丹、治病、驱虫用些,而今后硫磺就是军国之器了,关乎国家生死存亡。这种器物岂能只从一家买?”
“不能从一家买?”须陀闻言一愣,他与元宝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心思:“元宝,你该不会是防备彦良关键时候不卖硫磺给你吧?”
“嘿嘿!”元宝干笑了两声,却没有回答,显然这是默认了。须陀叹了口气:“元宝,彦良兄长行事可是大度的很呀!”
“他行事的确挺大度的,不过那时候咱俩不过是岛上的一个顽童,他从娘胎里出来就是倭国大王,哪里看得出他是真大度还是假大度?”元宝道:“而且父亲在的时候是一回事,不在的时候又是一回事。像硫磺这种关乎国家社稷的资源,还是抓在自己手里的好!”
“抓到自己手里,你打算怎么抓?难道先多买些囤起来,还是找一条别的进货渠道?”须陀问道。
“我来的时候带了一船来,省着点也能用一段时间!”元宝道:“还有就是交州这边也有不少海外商贾,如果有能供应硫磺的,可以与其订下一个长期供货的协议!”
“这个法子不错!”须陀笑道:“你可以多订几家,每家分一份,这样一来即便有一两家出了事,总不会一起断绝!”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抓在自己手里!”元宝笑道。
“什么意思?”须陀问道:“你打算自己开采硫磺矿?可你怎么知道哪里有产硫磺?这玩意可不好找!”
“须陀,你忘记了我们当初在岛上父亲给我们上的通识课吗?”元宝笑道:“通常来说,在火山附近都会有硫磺出产,要找硫磺矿的确不易,可要找哪里有火山就简单多了!”
“对,对!”须陀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倭国出产硫磺的地方也是火山附近。你小子记性还真好,当初父亲就在课上提了一句,你就记住了!”
“那当然!我可不像有些人,上通识课就在打瞌睡!”元宝得意的笑了笑:“所以我打算过几天就宴请一下各国商贾,随便在宴席上提一嘴,只要找到一个临近的,我们的硫磺供应就不用担心了!”
看到兄弟得意洋洋的样子,须陀松了口气,他想了想道:“既然你已经都准备好了,那我也可以准备离开了!”
“离开?”元宝吃了一惊:“须陀你要走?”
“是呀!我来交州原本就只是打通沧州到交州的航道呀!只不过后来遇到一些事情,才耽搁到现在,依照父亲的安排,我拓殖的可不是南海这边呀!”
“少胡说八道!”元宝一听急了:“这里怎么离得开你!”
“那你要我待到什么时候?”须陀问道:“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下去吧?父亲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元宝脑子转的飞快:“一直拖下去自然不可能,再待个半年,不,四个月,至少等到这季稻子收完吧?咱俩可是同胞兄弟,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行,那就等到这季稻子收完!”须陀叹了口气:“也罢,把你和朱蒙他们丢在一起,我还怕你们直接兵戈相见,闹出大乱子来!”
“那几个兔崽子,我反手就把他们拿下了!”元宝冷哼了一声,旋即笑道:“那就说定了,这季晚稻收完了之后再走!”
刺史府。
“您要寻找一座火山,就是那种山顶会喷出赤红色融化的岩石、有毒气体、无数碎石、大量灰尘,笼罩周围数十里的奇怪山头?对吗?”古加尔小心的看着座位上的元宝,心中揣测着对方的意图。
“是的,通常来说这种火山就像一个圆锥,有的山顶上还有湖,当然这种火山通常不会每天都有融化的岩石,毒气和灰尘,在大部分时候火山都会很平静,和普通的山头一样!”说到这里,元宝补充道:“对了,有的火山周边会经常脚下的土地摇动晃动!你们有谁想起来了吗?如果谁说出来,我会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
元宝的承诺勾起了房间里商贾们的贪欲,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元宝的补充勾起了古加尔的一段记忆。他站起身来,举起右手。
“很好,你想起来了?”元宝的目光一下被吸引过去了:“在哪里?”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古加尔举起右手:“就在吕宋岛东南一处,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乘船经过附近的海域,正好遇到那火山发作,正如您说的那样:那山就如同一个圆锥一般,当时天摇地动,从天上落下很多灰尘和碎石,远远的望去火光冲天,就连海上也有大浪,吓人得很!”
“哦,那你还记得在那儿吗?”元宝大喜问道。
“还记得,那山距离海边不远,在海上就能看的很清楚了!”古加尔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答道。
“那好,下次就劳烦你当一次向导!”元宝笑道:“只要找到了,依照约定,未来三年你的商船的税费都免了!”
“多谢元宝公子!”古加尔赶忙躬身拜谢。旁边的商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他们没想到仅凭这么一个消息就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古加尔站起身来,退出门外,刚刚走到院子里,旁边的商人便围拢了过来。
“古加尔大人!”一个身材干瘦的商人抢上前去:“我有一个请求!”
“如果是把你的船挂在我的名下换取免税的话,那就算了吧!”古加尔笑道:“这是在欺骗刺史郎君!”
要求还没提出就被怼回去了,让这商人有些气闷,他辩解道:“这又有什么呢?唐人的刺史又怎么会知道船是谁的?再说了,我可以把省下来的一半税款献给您?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转一大笔钱!”
“然后被剩下的人举报是吗?”古加尔伸出右手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其他商人:“肯定会有人很高兴有机会把我干掉然后取而代之!别做蠢事了,这位唐人刺史可不是一般人,他对海上的事情很了解!在他面前玩花样,迟早会出事的!挣钱的机会还有的是,脑袋掉下去可就再也接不上了!”说到这里,古加尔就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
离开了刺史府,古加尔笨拙的爬上轿子,一名婢女帮助他取下手指上的一枚枚戒指,放在一个黄金盘子上。古加尔搓了搓手,道:“开始吧!”
婢女忙碌起来,一只只盘子被拿了进来,摆放在古加尔面前的几案上:第一道菜是洒了大量香料的螃蟹鲈鱼汤;然后蜂蜜浸胡萝卜;烤鹌鹑;梅子酱烤乳猪、洒满油炸蒜泥的生蚝。古加尔拿起一只鹌鹑,两口就将其啃的精光,然后又拿起胡萝卜、生蚝,他用螃蟹汤把这些食物冲下去,然后又拿起一块乳猪,把上面沾满梅子酱,津津有味大啃起来。
“如果你使剑的功夫有吃东西劲头的十分之一,那你早就是众王之王了!”
轿子的帘幕被掀开了,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冷冷的看着古加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