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吐蕃人最前面的是千余名重甲步兵,皆持长矛,两侧则各有数百骑,唐人游骑见其步骑相互掩护,不敢与其硬拼,纷纷向两侧退去,露出唐军的本阵来,随着吐蕃军鼓陡然激烈,吐蕃步卒猛地向前,直扑唐人本阵。唐军骑士亦下马,用步弓强弩齐射,箭如雨下,而吐蕃的骑队亦向前冲来,迎面撞上唐人的甲骑。两边皆持长矛,一旦接近,就用长矟攒刺对方人马。矟杆捅入马腹,随后折断,发出啪的响声。折杆的响声,以及遭受致命刺击的惨号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尸体横陈,无处下足。
勃伦赞刃率所部数十骑横冲直撞,直入唐人阵中,当者披靡。勃伦赞刃穿着镶金黑甲,铁兜鍪外面套着一顶白色的狐皮帽子,手中所提长矟,早已血迹斑斑。他的从骑都是世代豢养的勇士,在他的身侧屏护,个个衣甲狼藉,血透衣袖。
高延年本在彦良身旁护卫,他看到勃伦赞刃来往纵横,一连冲散了数队己方骑士。就对彦良请求说:“想不到蕃贼中也有这等勇士,须得我斩了他的首级,方可挫敌人的锐气。”他见彦良点头,就叫人牵来坐骑,没带兜鍪,披了两铛铠挡箭,提了长槊,只带了二十余骑,策马直奔勃伦赞刃而来。唐军骑士望见了,大都认得他,说道:“高将军来了!”纷纷为他让开道路。
勃伦赞刃看到高延年挺长槊扑来,知道是遇到了劲敌,想要拔马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横过矛杆想要拨开对方的刺杀,哪里拨的开,只得侧过身子,被高延年的槊尖划过,只觉得腰间一阵火辣辣的,也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勉力抓住对方的长槊杆,用力向下一按,啪的一声,竟然将其折断。
高延年飞快的拔出腰间短刀,刺向勃伦赞刃的胸口,与此同时,勃伦赞刃也将手中的槊尖反转,刺向高延年的脖子。高延年那一刀快些,正好扎到盔甲的缝隙,直透而入。勃伦赞刃胸口一痛,手上便偏了,手上的槊尖刺了个空,只是槊杆抽了一下高延年的脖子,留下一道紫痕。
勃伦赞刃被刺中了要害,顿时血流如注,虽然奋力乱刺,但渐渐体力不支,被高延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割掉了首级。四周勃伦赞刃的随从见状,对高延年大声喊道:“我家主人是吐蕃大相钦陵的弟弟勃伦赞刃,请将他的首级还给我们,好为他葬得一个全尸!”
高延年听到自己杀掉的竟然是敌军主将,不禁大吃一惊,赶忙道:“此乃我立下的大功,岂能还给你们。不过你们放心,此战后我们定然会替你们主人缝合首级,全尸而葬!”
勃伦赞刃的从骑面面相觑,暗想此番主人战死,他们自然都要陪葬,再打下去也没有意思,不如便依照这唐人说的,至少还能带回主人的尸体,赎罪万一。
“那好,你这唐人说话算数,那我们就等你战毕,交还我们主人的尸首!”于是这数十骑便放下兵器,跳下马来,跟在高延年身后,便如同俘虏一般。
斩杀勃伦赞刃之后,彦良立刻令高延年以长槊挑着其首级,临阵大呼:“已斩勃伦赞刃之首,已斩勃伦赞刃之首!”吐蕃兵见状顿时再无战心,见唐人铁骑又合拢过来,纷纷弃甲解兵而降,只有少数骑兵趁乱逃走,唐军获得全胜。
长安。
政事堂。
一缕香烟从鎏金兽首香炉的口中冒出,缓缓的升起,散发出一股沁人的香气。张文瓘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棋盘,思忖着如何应对对面韩王,而王文佐正斜倚在胡床上,捋着胡须,懒洋洋的看着两人的对局。
第885章 捷报
“张相!”韩王喝了口茶:“若是不成,那这一局就到这里吧?时间也不早了,差不多要用午饭了!”
“不可!”张文瓘摆了摆手:“让我再想想,再说就算中原不成,还可以争一下四隅嘛,胜负犹未可知!至于午饭,晚点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罢了,看来今天老朽中午要挨饿了!”韩王苦笑道。
“韩王不必着急!”王文佐笑嘻嘻的插嘴:“至多我让人拿几样菜来,二位可以一边吃一边继续下!”
“那就多谢大将军了!”韩王摇了摇头,随手从棋奁中摸出两枚黑子,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棋盘上,正当此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文佐回头一看,一名青衣官员急匆匆的进得门来,神色兴奋,双手呈上一封文书:“青海有紧急军情送至!”
“哦!快拿来!”第一个开口的却不是一旁观棋的王文佐,而是对着棋盘冥思苦想的张文瓘,他起身接过文书,右手的袖子似乎无意间扫过棋盘,将上面的棋子拂乱了。
“张相,你这是……”韩王急了。
“哦?”张文瓘干笑了两声:“见谅见谅,方才情急之下,未曾注意到,要不待会再开一局?”
“你……”韩王被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但也只有摇了摇头:“罢了,还是先看军情吧,下棋的事情先放一放吧!”
张文瓘逃过了必死之局,心头大快,他拆开文书,口中念到:“四月初二,西征大军破蕃贼,获甲首千二百级,牲畜甲仗无算,阵斩钦陵之弟勃伦赞刃——呀!这可是大功呀!”张文瓘惊喜道。
“嗯!”王文佐矜持的点了点头:“小儿辈竟破贼,倒是未曾想到。”
“四月初二,这已经一个多月前了!此番军情倒是转送的如此之慢!”韩王抱怨道。
“路途遥远,道路艰险,这也不奇怪嘛!”张文瓘笑道:“下面还有呢!遂以轻兵疾进,兼程而行,三日后抵树敦城下。时正值凌晨,彦良将军令兵士以长矛捆扎,倚之登城,贼人不意我军大至,遂大溃。我兵尽获蕃贼之积蓄、户籍文书,斩首六百余,生俘大小贼酋亲眷三百余人,兵众两千余人,粮秣甲仗器械山积。蕃贼之大将钦陵之妻妾、幼子幼女亦在其中!”
“连钦陵的妻妾子女也俘虏了!”张文瓘已经激动地混身颤抖:“那岂不是,岂不是,青海已平?”
“那倒也未必,毕竟钦陵麾下还有十万大军,像他这种人,不会把自己的妻儿太放在心上的!”王文佐伸出右手,从张文瓘手中接过文书,重新看了一遍,思忖了片刻:“斩首六百余,生俘兵众却有两千余,这说明真的是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打多久,吐蕃人的抵抗就瓦解了!”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场大胜呀!”韩王笑道:“大将军后继有人,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这两个孩子倒也还争气!”王文佐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他们这次能赢的这么轻松!不过这也是件喜事,我等还是先禀告皇后陛下吧!”
“对,对!”韩王笑道:“不光要禀告皇后陛下,还要昭告天下,待到大军回师,还要告捷太庙,禀告列祖列宗!”
“告捷太庙?”王文佐笑了起来:“这个用不着吧?毕竟钦陵还好好的,再说,就算打败了钦陵,那也不过是吐蕃一员将领,值不得惊扰列位先帝吧!”
“雪当初大非川之耻,如何不应该告捷太庙?”韩王笑道:“大将军你不必说了,我自当会禀告皇后陛下,由她决断!”
三人喜滋滋的起身,前往甘露殿。早有内侍通传进去,三人入得殿来,行礼如仪之后。韩王呈上告捷文书,笑道:“仰列祖列宗的福佑,将士用命,我兵在青海刚刚大破吐蕃,斩杀钦陵之弟勃伦赞刃,陷其巢穴,生俘其妻妾子侄,城中积蓄器械,文牒图册尽为我所有,实乃对西贼十年未有之大捷也!”
“斩杀钦陵之弟,陷其巢穴,生俘其妻妾子侄?”皇后看了看手中的文书,又看了看王文佐,脸上现出一丝惊恐之色:“大将军,这是真的?”
“告捷文书,岂会有假?”张文瓘笑道。
“张相,我问的是大将军!”皇后怒道。
“微臣失言,还请恕罪!”张文瓘赶忙下拜谢罪。王文佐咳嗽了一声:“此乃军情文书,若有虚假,那便是大罪,便是臣的亲子,也是不赦大罪!”
皇后深深吸了口气,将心里的惶恐强压下去,笑道:“大将军,此番领兵的是护良吧?你真是好福气呀!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后继有人呀!”
“都是天子和您的信重简拔!”王文佐沉声道:“臣父子蒙恩深重,便是粉身碎骨,亦难报答君恩万一!”
“好,好!”皇后念了几声好,也不知道在夸赞谁,突然问道:“护良公子立下这等大功,当如何奖赏?”
张文瓘和韩王还没开口,王文佐便到:“眼下战事尚未完结,钦陵手中的大军尚且完整,提赏赐护良还早。倒是麾下有功将士,须得赶紧叙功赏赐,方可使其再接再厉,为大唐立功!”
“嗯!”皇后点了点头,王文佐这番话倒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按照她的心思,护良的官职已经升的够快的了,算上这次的大功,他接下来要么走王文佐的路,成为军方大佬,要么就进政事堂,或者出外当封疆大吏。无论是走哪条路,算上王文佐手中的权力,父子二人联手起来简直是一手遮天,这天下到底姓李还是姓王?虽说这个功劳是一定要算的,但是能拖一天还是拖一天的好。她看了王文佐一眼,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大将军果然度量过人,不愧为辅国柱石!”
“臣不敢!”
待到王文佐等三人离开,皇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突如其来的胜利给她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惶恐。如果说身居上位者应该做的是确保权力天平的平衡,使其不过分偏向任何一边,但护良刚刚取得的这次巨大胜利无疑给已经严重倾斜的天平又添加了一块砝码。刚刚二十出头,娶了天子的妹妹为妻,有王文佐这样的父亲,在外有强藩为臂助,又立下这等军功,就算他只能再活三十年,其累积的权势和威望也是匪夷所思了。君臣之分,一跃而过,现在看来王文佐应该不是那种人,可他这个少年得志的儿子呢?皇后不知道。
皇后从思绪中重新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间偏院的门口,那是她的丈夫,也就是当今天子李弘的养病之所,她这才想起自己有大半个月没有来过了。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突然发现院子里有不少落叶,显然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打扫过了,不禁微怒:“王少监,这是怎么回事?”
王少监赶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都是奴婢御下不严!”说罢他给自己七八个狠狠地耳光,脸颊顿时通红,肿胀了起来。
“天子即便不豫,也是你们的主人,汝等竟然如此欺主,都处置了吧!”皇后冷声道,随着一阵哀嚎求饶声,负责这院子的宫女内侍都被拖下去了,王少监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浑身颤抖。皇后冷冷看着王少监:“这次算你御下不严,只罚俸一年,若有下次……”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下次了!”
“是,是,奴婢谢陛下隆恩!”王少监赶忙连连叩首,一副大难得脱的样子。皇后冷哼了一声,走进屋内,李弘躺在锦榻上,双目微闭,神色枯槁。皇后跪在床前,双手抓住丈夫的双手,低声道:“阿弘,王文佐的儿子又立下这等大功,朝廷不能不赏,可要是再赏,接下来他的权势只会越来越大,又有谁能治得了他?王文佐的确是个念旧情的人,他活着的时候不会做什么,可等他死了之后呢?你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呀!”说到这里,皇后抽泣起来。
皇后哭了半响,觉得丈夫的手指抽动,显然是醒过来了,擦干泪水,抬起头来,只见李弘双眼睁开,额头上青筋曝露,嘴唇颤抖,显然是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赶忙凑到嘴边去听,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也听不出什么意思。她心中更是凄凉,暗想若是当初自己生下的是个女儿就好了,那鄱阳王看上去也还聪慧,可以让丈夫退位让其登基,自己这个皇太后权力也就大多了。可自己现在这个孩子还是太小,即便登基也要再过几年,到了那时候只怕就物是人非了。
“皇后,太平公主求见!”
“哦?”皇后站起身来,转过身,看到王少监正垂首站在门口,脸上红肿已经有些发紫了,显然刚才那几下着实是用了气力,心中不禁有些怜悯:“你今个儿就不用当差了,去太医院领副膏药贴了,再歇息两日,等消肿了再来吧!”
“谢皇后恩!”
“嫂子!”太平公主笑嘻嘻的进了门,屈膝福了一福:“听说有西边的军情?”
“你消息倒是灵通!”皇后撇了小姑子一眼,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她表面上并没有什么流露。
“嘿嘿!”太平公主笑了笑:“我夫君在那边领兵,我关心些不是分内之事吗?”
“好,好,你们伉俪情深,倒是我这个当嫂子的挡在中间做恶人了!”皇后笑了笑,从袖中抽出那份文书来:“拿去看看吧?你家夫君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
“真的!”太平公主笑嘻嘻的接过文书,拆开细看起来,她两条娥眉顿时翘了起来:“又斩杀了一个钦陵的兄弟,拿下了钦陵的妻儿子女,那岂不是全胜了?”
“差不多吧!”皇后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尤其是想到自己丈夫的样子,她的胸中更满是酸苦:“不过听王大将军说,钦陵身边的大军还是完整无损,这一仗还有的打!”
“老婆孩子都被抓了,那钦陵还要打?”
“钦陵是何等人?又岂会在乎老婆孩子?”皇后笑了笑:“人家心狠着呢!”
“这人还真是心肠如铁!当他的老婆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太平公主啧啧的摇了摇头:“幸好我家护良不是这种人!”
“那可未必!”皇后心中暗自冷笑,她从太平公主手中拿回文书:“夫君的消息都打听到了,还有啥事?”
“嫂子你要赶我走?”太平公主嘴角下撇,一副惊讶的样子。
“那倒是不至于!”皇后笑了笑:“不过你在我这里是稀客,十天半月也来不了一次,我就想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嫂子你这话真的是让我心寒!”太平公主抱怨道:“我又要去政事堂理事,家里还有一群士子编辑文书,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时间。听你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我们夫妻俩可都是在给兄长效力呢!”
“像你们夫妻俩这样都贪恋权势的,全长安还真只有你们这家,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皇后腹中冷笑道,脸上却笑道:“倒是我失言了,还请定月原谅则个!”
太平公主又寒暄了几句,方才告辞离去。皇后将其刚刚送出门,脸色便变了,对内侍道:“今后太平公主来,不要让她直接进来,让她在外头和群臣一起等候便是!”
王文佐府。
王文佐趴在锦榻上,袒露这上半身,由一名婢女替其推拿按摩,卢照邻站在一旁,正在向其禀告漕运钱粮的运输情况。王文佐就好像睡着了,双眼微闭,只是偶尔发出惬意的哼唧声,卢照邻却好似视若无睹,继续念着报告上的数字。
第886章 坏消息
“大将军!有些奇怪!”
“怎么了?”王文佐头埋在枕头里,声音有些沉闷。
“是这么回事,朝廷这两年西边连年用兵,转运到长安的钱粮布帛每年都在增长,按说地方州郡应该萧条的,可看东都、黎阳、扬州这几个的商税,都是在增长的,河北的户口、农税也都在增长。这是为何呢?”
王文佐拍了两下锦榻,婢女赶忙停止按摩退到一旁,拿了件单衣,替主人穿上。王文佐坐起身来,笑了笑:“其实原因很简单,这两年朝廷没有胡折腾!”
“没有胡折腾?”卢照邻问道:“属下不解!”
“这有什么不解的?”王文佐笑了笑:“若说古今善政,莫过于前汉初年,我这句话说的不错吧?”
“那是自然!”卢照邻点头:“前汉初年民风醇厚,官吏清明,天子明于上,而百姓歌于下,后世不能及!”
“那本朝呢?”王文佐笑道。
“亦不能及!”卢照邻道:“本朝太宗高宗皇帝虽然也是明君,但上位者穷奢极欲,犬马亦食梁衣锦,各州县官多贪墨之徒,丰年百姓仅足糟糠,饥年则填沟壑,断手足以逃劳役,入山林为盗贼者数不胜数,如何能与前汉初年相比!”
“嗯为何本朝不及前汉初年呢?”王文佐笑道。
“这……”卢照邻愣住了,这个问题也未免太大了,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我就随便说几句吧!前汉行黄老之治,为上位者不扰民,爱惜民力,与民休息,所以百姓安乐,民风淳朴!”
“大将军所言甚是!”卢照邻笑道:“不过这和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
“你没发现现在和前汉初年有些相似吗?”王文佐笑道。
“前汉初年?为何这么说?”卢照邻好奇的问道:“今上虽然仁厚,但与文帝,景帝还是相差甚远吧?”
“我不是说天子个人仁厚与否!”王文佐道:“而是形势,西汉可是既有长安朝廷,也有诸侯藩国的呀!”
“若是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相似!”卢照邻笑了起来:“若是真的如大将军所说,能重新文景之治,那后世史书上定能留下令名!”
“都好好做吧!”王文佐笑了笑,做了个让卢照邻退下的手势,重新趴在锦榻上,让婢女替自己继续推拿。
卢照邻虽然是河北人,但他方才那番话却基本代表了当时乃至后世对西汉初年的评价,古代中国史学界一般认为西汉初年的民生和政治是历代的顶峰,即政风民风淳美,汉文帝也是古代帝王的评价顶峰。就连李世民自己,也承认在文治方面无法与汉文帝相比。这当然有一定的厚古薄今的因素,但是大体来说是符合史实的。
究其原因,与西汉前期特殊的政治经济环境是有关系的。公元前202年,高祖刘邦建立了西汉王朝,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二个大一统王朝,但西汉的前半个世纪,即从开国直到汉武帝执政为止,帝国实际上是双轨制的——以长安为中心的大一统,而在帝国的东部南部还有大量的分封诸侯国,在这些诸侯国,是有相当的独立性的,尤其是在七国之乱之前,分封诸侯国有自己的军队、内政、税收,可以视为若干独立的政治实体,当然,这些政治实体承认长安朝廷的宗主权,可以理解为汉朝版的西周,但不同的是,这些诸侯国之间以及与中央政府之间相当长时间内保持着和平。
在这种情况下,西汉初年的中央政府选择“无为而治”的黄老政治也就不难理解了,老百姓是长腿的,如果西汉州郡对民力的压榨高于诸侯国,那居住在西汉州郡的人民就会迁徙到相邻的诸侯国土地上,这无疑会削弱西汉中央政府的力量;反过来也一样,所以在西汉前期无论是中央政府还是诸侯国对统辖人民的压榨都会比较有下限。这一点历史上是有明文记载的,文帝景帝时候的三十税一就不必说了,诸侯国方面以吴国为例,由于吴国当地产盐,还产铜,吴王刘濞可以自己铸钱,其钱的含铜量比中央的钱币好,天下人都喜欢用。而吴王就废除了吴地的百姓的赋税,吴国兵卒按规定去卫戍时,还会被刘濞给与相等的金钱代价作为路费,这一切与汉武帝时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为何会出现这种转变呢?难道这仅仅是因为文帝景帝,吴王道德水平高,后来的汉武帝凶狠残暴吗?显然不是,汉武帝之所以能让天下户口减半来支持自己对外军事扩张,对内穷奢极欲,是因为当时西汉的中央政府已经控制了天下,百姓不可能通过迁徙来用脚投票。试想如果汉文帝施行禁止郡国铸钱,推行盐铁官营、均输平准,颁布算缗、告缗令,向商人征收重税,会有什么后果?
显然,由于帝国的法令只在州郡生效,这只会让众多的商户和手工业者投靠诸侯国,使其实力大增,此消彼长之下,很可能汉中央政府会在接下来的内战中失败,汉文帝本人也会随之丧命。而汉武帝这么做为何没有导致这种后果呢?因为诸侯国的军事政治力量已经被他的父亲和爷爷基本消灭了,在汉武帝的时候已经无法与中央政府抗衡,不再有当初的独立性,即便汉武帝的压榨再凶残,百姓们也只能乖乖忍受。所以汉武帝,以及汉武帝之后的历代大一统专制君主们都无需像文帝景帝吴王们那样压抑自己的欲望,通过给百姓好处来换取其支持,这也就是西汉的黄老之治不可复现的缘故,因为产生这种政治的社会基础已经不存在了。
而王文佐崛起之后,唐的中央政府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河北的控制,虽然王文佐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对天子的尊重和顺从,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内轻外重,藩镇之势已经大体形成。在这种情况下,位于长安的朝廷在聚敛方面也不得不收敛一些,加上从更广阔海外领地输入的更多资源,体现在经济活动上自然有各种良好表现。
“护良彦良兄弟两个拿下了钦陵的妻儿,这对钦陵的威望便是沉重的一击,李敬业那边也早就发动了!这样一来,吐蕃国内主弱臣强的局势就维持不下去了!大事在此一举!”王文佐想到这里,猛地坐起身来,却听到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却是那个替自己推拿的婢女,被刚刚自己那下给吓住了,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估计是害怕自己手重了,按痛自己了。
“没有你的事情,你先退下吧!”王文佐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