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346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次日深夜,太极宫门。

  依照唐代的惯例,天黑之后,宫门便要四闭落锁,除非是特别的诏令,都不得开启,以达到内外隔绝,确保宫城内安全的目的。而守卫宫门的任务就由北门禁军来承担,当时统领北门禁军的就是崔弘度。

  “奉皇后陛下诏令,开门!”阉人尖利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刺耳。

第751章 皇后的报复

  “皇后陛下诏令?”当值的军官吃了一惊,赶忙唤来部下在城楼上举起灯笼向下望去,果然是皇后陛下的銮驾,他赶忙下令部下打开宫门,自己站在门旁迎候,待到城门洞开,他上前躬身行礼道:“末将有甲胄在身,无法全礼,还请皇后陛下恕罪!”

  “罢了!深夜守候,辛苦了!”銮驾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依稀正是皇后的声音,那军官赶忙又躬身拜了拜,方才退到一旁,直到銮驾走远了方才挺直了身体。

  “校尉,今天皇后陛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宫门都落锁了,倒是有点奇怪了!”身后传来副手的声音:“要不要向慕容将军禀告一下!”

  “禀告一下?”当值的军官冷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是谁?这可是皇后陛下,六宫之主,咱们就是个看门的,主人回来晚点有啥奇怪的?轮得到咱们说三道四?还禀告慕容将军?让上头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是在监视,一个不高兴大伙儿都要族灭!”

  “可,可是按照规矩这宫门落锁之后开启不是都要立刻向上头禀告吗?”副手不解的问道。

  “规矩?”当值的军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规矩也要看对什么人?这可是皇后陛下,你和她讲规矩?猪脑子,你这种蠢货今后不要守宫门了,不然早晚惹出大麻烦来!”

  这时旁边有人接口道:“我知道今晚皇后陛下为何回来迟了,今个儿是裴侍中夫人的寿辰,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就对了嘛!皇后陛下是裴侍中的女儿,母亲寿辰她回家祝寿,为人子女的多呆了一会不是很正常吗?这种事情也要报上去?慕容将军也只会觉得咱们多事!”守门军官得意的笑道:“大伙儿都记住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什么裴侍中夫人的寿辰,咱们啥都不知道。咱们当北门禁军的,不光要知道啥时候要瞪大眼睛,还要知道啥时候要闭上眼睛,什么都去看,什么都知道,那离死就不远了!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军官兵士齐声应道。

  宫城内黄土夯制的道路很平,四轮马车的也质量很好,皇家工匠精心打制的车轴和减震设备让车箱里几乎感觉不到晃动,裴皇后笑了笑,对坐在对面的李贤笑道:“沛王,要说这王文佐还真是巧思妙想,明明是个武人,就连工匠之事也擅长的很,就拿这四轮马车来讲吧,以前也是有的,但像这样又是轻便,又是舒服的,还真一个都没有!”

  “皇后陛下说的是!”李贤心中有事,下意识的应道:“这四轮马车的确是很不错!”

  “呵呵!”裴皇后笑了起来:“我是你皇兄的妻子,便是你的嫂子,你叫我一声皇嫂便是,何必叫什么皇后陛下,这都是外人叫的,反倒是生分了!”

  “皇嫂?”李贤勉强笑了笑。

  “这就对了!”裴皇后笑道:“其实你也不要太紧张了,今晚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你兄长入秋以来身体就不好,他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心里放不下事情,整日里就算躺在床上,也要处理各地来的文书奏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只能身体越来越差。这是你们李家的事情,按说我一个外姓人是不好说话的,可我也不能眼看着自家丈夫这么一天天的苦熬下去。所以我就想呢,让你这做兄弟的帮把手,让他先好生歇息把身体养好了,等那时再交回去便是!!”

  “皇嫂说的是!”李贤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我此番回来,也是为了替兄长分忧,至于大位,我绝无半点觊觎之心!”

  “那是自然,旁人不知道,妾身又怎么会不知道沛王的贤明呢?”裴皇后笑道,此时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裴皇后撩起窗帘向外看了看:“剩下的路不能走马车了,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了!”

  “无妨!”李贤笑道,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件内侍的衣帽穿上,走下马车。裴皇后登上乘舆,他跟在乘舆旁边,垂手而立,与平日里裴皇后身边的小内侍无异。一行人穿过两重院落,来到天子的寝殿前。裴皇后下了乘舆,带着一众随行的内侍宫女入了寝殿,当值的内侍赶忙迎了上来,跪地行李道:“奴婢拜见皇后陛下!”

  “圣人御体如何?”皇后问道。

  “已经吃过药了,正在床上休息!”内侍应道。

  “殿内还有谁?”皇后问道。

  “还有杨妃在!”内侍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皇后与这位杨妃的关系恶劣到了极点,也许碍于天子的宠爱,皇后不敢对杨妃如何,但要弄死自己泄愤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哦?其乐融融呀!”裴皇后这次倒是没生气,她笑了笑:“那今晚也说不得当个不速之客了!”说罢便向内殿走去。那内侍赶忙上前阻拦,早被两名跟在裴皇后身后的粗壮内侍,捂住嘴巴扭住胳膊拖到一旁。裴皇后径直而入,李贤赶忙跟在后面,路上看到皇后气势汹汹的样子,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拦,最多也就是抢在皇后前年进去通传禀告罢了。

  “陛下,皇后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宫女冲进屋内,对正躺在床上和旁边的杨妃说着闲话的李弘急道。

  “皇后?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李弘皱起了眉头:“你出去让她回去,就说寡人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圣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裴皇后几乎是前脚接后脚进了屋,她笑吟吟的看了看杨妃:“不管怎么说妾身也是您的正妻,为何如此吝啬,连见一面也这么难?”

  李弘看了看裴皇后,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从榻上坐直了身体:“寡人的确是就要休息了,不过皇后你既然进来了,有什么要紧事?那就现在说吧!”

  “陛下您这话说的好绝情呀!”裴皇后笑道:“您与有些人就没日没夜的执手相谈,巴不得天天黏糊在一起,对妾身就有事赶快说,说完了就快走,便是个陌生人,陛下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李弘皱了皱眉头,他能够感觉到裴皇后话锋针对的是谁,他轻轻的拍了拍杨妃的胳膊以示安慰:“皇后你今晚来寡人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绕圈子了!”

  “好!圣人果然是个痛快人!”裴皇后笑道:“那妾身也就不绕圈子了,陛下,您自从入秋以来就龙体有恙,时常卧床不起,而国事纷杂,万几不可久旷,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情。陛下不如从宗室中选一个勤谨贤明之人,暂代监国之事,待到龙体康复,再交还国事于陛下!”

  “你是什么意思?”李弘瞪大了眼睛,面上现出怒色:“汝一妇人,岂可妄言国事?还不速速退下,否则就别怪寡人不念夫妻之情了!”

  “夫妻之情?”裴皇后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大笑起来:“陛下与妾身早就没有夫妻之实了,又何谈什么夫妻之情?不过吾虽为妇人,可也知道陛下您逼亲父退位而登基,是为不孝;以私爱为重,江山社稷为轻,是为不明;苛待幼弟,将其逐于辽东苦寒之地,是为不友;不得上天庇佑,致使身骸暗弱,卧床不起,不能处理国事,是为不壮;有此四桩,陛下还身居大位,实在是旷古未闻!”

  “你……”李弘被裴皇后这番连珠炮般的斥责骂的面红耳赤,他刚想出言驳斥,便觉得胸中一阵涌动,喉头一甜,便吐出一口血来。把旁边的杨贵妃吓得惊呼一声,一边搀扶着李弘,一边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传太医,圣人吐血了!”

  裴皇后看着杨贵妃抱着自己口吐鲜血的丈夫,胸中满是说不出的快意,自从她入宫以来,从李弘身上从未感受到来自一个丈夫的关爱,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可随着时间的持续,她越来越意识到李弘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政治木偶,而非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虽然满含酸楚,她还是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毕竟当皇后她也不是为了自己,还代表着整个家族的利益,如果说牺牲自己的幸福能够换取家族的利益,她虽然觉得委屈,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李弘迎杨行俭的那个侄女入宫,并立其为贵妃之后,裴皇后就意识到废后就是迟早的事情,换句话说,自己原先的牺牲自己换取家族利益的打算也落了空。从过往的历史看,将来自己被废后,家中不要说荣华富贵,能保住身家性命就算好运了。

  这种拿出一切去赌而又全部落空的失落感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对李弘刻骨的仇恨,就算是天子,也不可以这么做!我一定要让这个男人痛苦的在我面前倒下,苦苦哀求。所以当裴居道提出迎沛王李贤回京师,架空天子监国进而取而代之的计划时,裴皇后毫不犹豫的表示赞同。

  “陛下,您有没有发现,这位杨美人儿也喊了有一会儿了,有没有发现为何没人响应?”裴皇后笑道:“要不要让她声音再大一点,不然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杨妃,你不用喊了!”李弘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皇后:“寡人这寝殿周围都是你的人了?对不对?”

  “陛下您说对了!”裴皇后笑道:“其实王文佐已经替圣人您考虑的够周到了,北衙禁军有崔弘度、慕容鹉,还从身边抽了黑齿常之带了一千骑兵回来。只可惜那些兵士都是男人,男人就不能留在圣人您的身边。能留在您身边的要么是宫女、要么是阉人,王文佐就算再有本事,也没法插手到你身边来。”

  “你也莫要高兴太早了!”李弘咳嗽了两声:“就算你们今天得了手,也没有用。寡人几个弟弟里,最年长,最有资格代寡人监国的只有沛王,三郎早有先见之明,将沛王带在身边。无论你们选了谁,都名不正言不顺,明日崔弘度这关你们都未必过得去,更何况三郎了!”

  “陛下这句话倒是没错,那王文佐的确是有先见之明,把诸项事情都想到了旁人前头,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把沛王带走了。”皇后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而笑道:“只可惜沛王也是长了腿的!”

  “长了腿?”李弘感觉到一股不祥之兆,赶忙问道:“什么意思?”

  裴皇后笑了笑,却不说话,只是向旁边横跨了一步,让出身后一名小内侍来,正当李弘莫名其妙的时候,那小内侍上前一步,脱下了帽子,向李弘躬身拜了拜:“皇兄!”

  “皇兄?”李弘看着那小内侍那张熟悉的脸,脑子里一片混乱:“阿贤,是你?你怎么回长安了?”

  “自然是替你解忧,以为监国事啦!”裴皇后笑道:“如何?就算是你那位王三郎也没有算到这一步吧?”

  “你住口!”李弘呵斥了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李贤:“阿贤,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长安的?”

  “皇兄,是这么回事!”李贤的口齿有些结巴:“王文佐把我留在范阳,自己领兵先拿下了新罗,然后带兵与乞四比羽对峙,拖了好几个月,我觉得在范阳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名义上我是行军大元帅,可实际上……”“阿贤,我问你为什么要回长安!”李弘打断了弟弟的话,面上青筋暴露,平日里儒雅英俊的面容肌肉扭曲,看上去狰狞可怖:“你真的就那么想当那个劳什子监国吗?”

  “我——我……”面对李弘的逼问,李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旁的裴皇后冷笑道:“那不是废话吗?你把这个弟弟丢给王文佐当人肉木偶,表面上是什么行军大元帅,实际上啥都不是。他可是皇太弟,龙子凤孙,本就应该监国之任的,你却这般待他,难道他就应该乖乖的听你的?在你眼里,除了那个王文佐,别人都不是人!”

第X章 几句闲话

  早上起来看到讨论区有些关于昨天那章的发言,我想先科普一下唐代宫庭政治的情况,消除一下误解。

  首先是关于崔弘度指挥的北门禁军的问题,唐代皇宫大体上是前朝后寝的结构,即天子的办公区在前,后面是天子的居住生活区,在后面还有供游览射猎的园林池苑什么的。北门禁军只负责办公区和生活区的保护,至于生活区内部和寝宫,那北门禁军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尤其是晚上,原因很简单,禁军是男人。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情,崔弘度他们其实没啥责任,因为他们既不能阻止皇后进入宫城,也不可能搜索查验皇后的仪仗,阻止沛王夜里入宫。说到底,禁军是一种对外防御的力量,天子身边的事情他们管不了。这也是汉唐两代宦官为啥牛逼,因为宦官距离天子最近,禁军只能听宦官的。

  第二,有些读者觉得皇后这么容易收买李弘身边人不真实。其实这些读者理解错了。这个事情的关键不是皇后收买成功,而是李弘已经病了很久了,身体始终不见好。古代可没有抗生素,天子身体这样子,又马上是冬天了,天子能不能或者看到来年春天都是个问题。那天子一旦驾崩,谁继承大位呢?李弘只有一个儿子,还在吃奶,母亲是个宫女,没有有力的外戚支持,你觉得是这个吃奶娃娃还是沛王登基的可能性大呢?而如果沛王还得到了皇后和裴侍中的支持呢?那么如果你作为一个阉人,会怎么做呢?你可以拒绝皇后收买,但你不可能拒绝沛王殿下的好意。

  第三,崔弘度他们为啥不在天子身边安插人呢?原因很简单,王文佐是忠于李弘本人的,而不是把李弘当做傀儡的权臣。如果他在李弘身边安插人,两人的关系早就崩了。

  第四,李弘这么容易完蛋也太假了。不好意思,古代皇权本来就很脆弱,尤其是皇帝身体出问题,又没有太子的时候。所以古代朝臣为啥天天要皇帝早生儿子,早立太子?你总会生病,如果你没儿子,那时候就会有人想你早点死,好换他自己上。当然太子也会这么想,但以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一般太子成年后皇帝离死也不远了。至少太子没成年前,你不会一生病就有人想你死了,毕竟你死了又不是他上位。

第752章 逃走

  “住口!”李弘怒喝道:“兀那妇人,若非三郎替你说好话,寡人早就废了你!你以为让阿贤当个监国就能把事情敷衍过去?三郎平定辽东之后,寡人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应付他的大军!”

  皇后冷笑了一声:“替我说好话?他不过是让你顾忌一下丧母守孝的事情,把废后的事情再拖个几年而已!我也知道你依仗他手下的兵,可天底下有兵的可不只有他一个,到头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必多说了!”李弘冷笑道:“这种军国大事和你这妇人也说不明白!”说到这里,他便闭上眼睛,躺回床上,不再说话。

  “娘娘,沛王,御玺找到了!”这是许虚文一旁低声道。

  “甚好!”裴皇后笑道:“速速起诏,说天子病重,无力处理朝政,今沛王仁孝英睿,以国事相托,以为监国之任!”

  “遵旨!”许虚文应了一声,退到一旁拟诏去了。一旁的沛王看的有些心虚,将其扯到一旁问道:“皇嫂,这样可以吗?”

  “可以!”裴皇后笑道:“这早就盘算好了,今晚政事堂当值的正是家父,起好诏书后连夜送过去用印,就是朝廷的诏命了。明天天一亮,这大唐的天下就是沛王你的了!这可是万千之喜呀!”说到这里,她便向李贤屈膝敛衽为礼。李贤赶忙让开,苦笑道:“皇嫂你说的这么简单,我倒是觉得不太像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裴皇后笑道:“平日里的诏书不也都是这么来的,比真的还真呢!”

  “可平日里诏书都是兄长所发,这次可不是呀!”李贤苦笑道。

  “哎,兄弟你也是忒老实了!”裴皇后笑道:“不错,今天的诏书的确是咱们的伪书,可平日里的诏书也不是天子自己亲手一笔一划写的,多半是天子口述个大意,身边人手书给天子看看,然后就用印送到政事堂,相公们觉得没问题,就用上中书门下之印,颁布出去。咱们今晚的程序有什么问题?再说天子身体不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全长安城都知道了,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天子要么病愈,要么就只能让一人代替自己监国,自己专心养病。天子的孩子才多大,还在吃奶,能不能养大还不一定呢!天子兄弟里你最年长,还经历了北边的兵事,不用你还能用谁?你放心,这诏书发出去不会有一人起疑心的!”

  “长安这里也许无人起疑心,那王文佐呢?”李贤问道:“他可是知道我从范阳潜逃回来的!”

  “知道又如何?他此时还在万里之外,就算飞也得几个月后才能回长安,那时君臣之位已定!”裴皇后笑道:“你还怕斗不过他?”

  听了裴皇后的劝解,李贤面上的忧虑并没有消散,他叹了口气:“也罢,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下去了,但愿一切都如你说的一样,别再出什么岔子!”

沉重的马蹄声将崔弘度从睡梦中惊醒,他抬起头,暗淡的晨光正透过窗户流入屋。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向下方的左羽林军军营望去。全副武装的骑士正在例行的早晨操练,或者飞驰骑射,或者砍倒代表敌人的草人,一切如常,他打了个哈欠,活见鬼,也许自己昨天不应该住在军营,毕竟昨晚那瓶葡萄酒有些太醇厚了。

  晨色阴霾,天空布满沉重的彤云。崔弘度和当值的军官们共进早餐,也许是因为昨晚的酒,他的胃口不是太好,用筷子无聊的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看着刚刚骑完马回来的几个部下狼吞虎咽。

  “崔将军!”一个军官放下筷子:“前几天西苑的苑墙有一段破损了,属下怕当地的盗贼爬进来偷猎西苑里的猎物,就先带一队人马去巡逻一下!”

  “行!”崔弘度点了点头:“记住了,今上以宽仁为治,如果遇到有进来偷猎的,抽个几鞭子教训一下赶出去也就是了!”

  “是,属下记住了!”那军官站起身,正准备出门,突然从餐厅外间突然涌进来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崔弘度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刀柄,喝道:“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士兵们沉默的退到墙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所有人包裹在当中,餐桌旁的军官们都站起身来,有武器的武器在手,没有的着抄起桌椅,准备和这些不速之客交战。

  “是你?葛德威?”崔弘度看到进门那如铁塔一般汉子,神色大变,对方是右领军卫将军葛德威,平日里在禁军中总是和自己不是太对付:“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宫内,你要造反吗?”

  “我当然不会造反!”葛德威冷笑了一声。

  “那你干什么,带兵入宫,持兵入禁军军营,这不是造反是干什么?”崔弘度问道。

  “自然是奉诏入宫啦!”葛德威笑了笑,他退到一旁,让出身后那人来,高声道:“有诏至!”

  崔弘度看到葛德威身后让出那人一身绯袍,正是内侍省少监许虚文,双膝一软,下意识的跪了下来。耳边传来许虚文尖细清亮的传诏声:“左羽林将军崔弘度忠勇谨慎,迁为左领军大将军,原职由右领军卫将军葛德威代之,谢恩吧!”

  “崔将军,恭喜了!”葛德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崔弘度,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听到这里,崔弘度如何不明白自己被明升暗降,解除了兵权,交给了平日里与自己不对付的葛德威。但如今形势比人强,看人家的架势,自己如果敢有二话,那葛德威就能把自己一刀砍了。

  “谢陛下恩!”崔弘度磕了两个头,伸手接过许虚文的圣旨,后退了两步,站到一旁。葛德威送走了许虚文,转过身对崔弘度道:“崔将军,军中事务你还有什么要交待在下的?若是没有,那我就让人送你回府去吧?”

  崔弘度如何不知道这是人家在赶自己走,但他也只能道:“你也是老行伍了,有什么需要我交待的!”

  “那就好!”葛德威也懒得继续客套,对旁边手下道:“你带二十人把崔将军送回家去,路上不得有半点差池,否则军法从事!”

  崔弘度被人押送回家,刚进门他便找来家奴:“你们几个出外打探,看看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快,速去速回。”

  派家奴出外打探之后,崔弘度换了一身短袍,头上用葛布包了,一副寻常百姓模样,翻了后墙出去,便往慕容鹉家去了,到了慕容家,他报上名字。刚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慕容鹉熟悉的笑声:“崔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今日怎么来了?”

  “宫中出大事了!”崔弘度压低了声音:“去说话的地方!”

  慕容鹉愣住了,他惊讶的看着崔弘度,旋即他看了看四下无人,道:“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慕容鹉斥退了仆役,两人在院中亭子坐下,不待慕容鹉发问,崔弘度就说:“就在刚刚,宫中有天使到,传诏升了我的官,但让葛德威代了我原有官职!”

  “葛德威?”慕容鹉稍一思忖,便点了点头:“这应该幕后的主使者应该是皇后!”

  “皇后?这是为何?”

  “这位葛将军的妻子就是河东裴氏,与皇后是一族之人!”

  “皇后?难道天子那里出事了?”崔弘度顿时大惊失色。

  “别急,别急!”慕容鹉拉住崔弘度:“如果真的如此,那你现在急也没用了,因为多半昨晚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否则诏书不会一大早就到,你现在急也没用!”

  “这倒也是!”崔弘度问道:“假如真是如此,那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