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不,不,还没到这一步!”金杨褒笑了起来:“我已经老了,官位财货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只是不想你冻死在这里,毕竟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你打算放我走?”狄仁杰问道。
“对,你现在还无法独自逃走!你先休息一个晚上,等大王出城后,我就会安排人送你出城!”金杨褒道。
狄仁杰看着老人的脸,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隐藏的东西,但最终他一无所获。
“好,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
“好,你好好休息吧,缺少什么,你都可以和狱卒说!他是我的人!”老人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狄仁杰一眼,向外走去。
听到牢门在身后合拢,金杨褒穿过长长的过道,脚步声在长廊回荡,他的心中满是苦涩,无论自己如何辩解,自己的行动都是一种背叛,他始终无法忘记当初先王在房间里临终的声音:“我将立我的长子为王!”那时新罗国就宛若刚刚跃出地平线的朝阳,未来无可限量,可短短几年之后,局势就急转直下,难道真的是气数尽了?
可自己还能怎么做呢?假如任凭大唐的使者这么死掉,唐人攻破金城的时候肯定要报复,即便金仁问为王,也恐怕无法阻止唐人的报复,放走唐人使节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不及细想,便听见另一只号角隔着墙壁低沉微弱的呜咽。金杨褒皱起眉头,走向门口,向窗外望去。
到了外面,号声更为响亮。城墙下的军营骚动起来。十几个士兵端着长矛匆匆跑过。马匹有的嘶鸣,有的喷息,似乎这些畜生也感觉到战事将近!
“大角干,是斥侯的号角。”一个将领不安的说道
“什么东西过来了。”金杨褒向声音来处望去,凌冽的北风将他的花白的胡须和头发吹得紧贴在面颊上,一只猎隼从头顶掠过,他压低了声音:“是从西面,从西面过来的。”
“是唐军吗?”将领问道。
“不知道!”金杨褒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这么快吧?”他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答道。
城墙下方的军营里响起尖利的哨音,士兵们拿着长矛四处乱跑,就好像没头苍蝇,金杨褒见状忍不住呻吟起来:“妈的,你去管管,让这些蠢货呆在自己的地方,我要去见陛下!快去,时间很紧迫!”
“是!”那将领应了一声,飞快的沿着楼梯跑了下去,金杨褒以自己的年纪所能允许最快的速度向王宫跑去。
王宫里,金法敏正在侍卫的帮助下穿盔甲,看到金杨褒,他拔出佩剑,冷冷的问道:“这一切都和你无关,对不?”
“信不信由你!”金杨褒告诉自己的国王:“我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金法敏举起手臂,让部下帮助他束紧腰带:“我的人告诉你偷偷去牢狱里见唐人使节了,别告诉你只是为了和他闲聊!”他冷笑道:“这座城里我有很多双眼睛,没什么能瞒过我!”
金杨褒还来不及回答,一个军官冲进大厅:“是唐人的骑兵,大概有一千骑上下,他们正在追击我们的斥候,直逼城下的营垒,向营垒里射箭投掷火把……”“把他们打回去!”金法敏的声音冰冷有力:“我马上就到!”这时他的腰带已经束好了,他走到老人的面前,剑锋彻骨:“你可以去投靠唐人了,还来得及!”说罢,便急促的向外走去。
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将号角和哨音淹没,老人冲到窗户旁,地平线已经被乌黑色的浪潮淹没,那不是乌云,而是钢铁、皮革、战马以及人,密集的长矛锋刃又将日光反射回天空,将天空映照明亮,而对于新罗人来说,这种光亮比真正的夜晚还要可怕的多。
“来了,终于来了!”金杨褒呻吟道:“六百年,六百年的基业呀!”
“大将军,看来金法敏是要出城迎战!”黑齿常之笑道。
“明智的选择!”王文佐笑道:“沈法僧和沙吒相如那边动作太快,如果金法敏也守城的话,用不了多久,他的军心就乱了!是不是呀?仁寿兄!”
“不错!”金仁问叹了口气,他的神色明显有些矛盾,即将称王的喜悦和故国即将陷落的悲伤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要给新罗人结阵的时间吗?”黑齿常之问道。
“击敌于半渡!”王文佐下令道:“先令弩手上前,然后河北突骑从左右夹阵而射!”
“遵令!”黑齿常之应道,旋即随着一连串旗号,唐军就飞快的执行了王文佐的军令,依照他们习惯以青布裹头,身着无袖胸甲,背着大盾牌的宣润弩手们快步上前,他们先将支起自己的盾牌,然后张满强弩,前方还在列阵的新罗人扣动了扳机。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大概百余步外的新罗步卒便发出一片凄厉的惨叫声!然后第二轮上前,蹲下、扣动扳机,然后再后退上弦装矢。
“让花郎队反冲,争取列阵的时间!”金法敏大声喊道,他早就听说过唐人弓弩手器械之精、号令之严明,但眼前这些弩手与这些年来安东都护府的那些比起来,那完全是两码事。在如此猛烈地火力下,前方列阵的步卒不但不能遮挡屏护本阵,反而队形散乱的向后退却,隐然间反倒冲动了本阵,战场上没有比这个更危险的事情了,所以他不得不提早拿出花郎队这张底牌来。
第733章 拉朽
“金法敏的中军动了!”王文佐的本阵设置在金城西门外的一处小丘上,可以很轻松的俯瞰整个战场,他笑了笑:“还是有些太早了!仁寿兄以为为何呢?”
“应该是前阵不稳,他害怕被我军以突骑直接冲动阵脚,裹挟着溃兵席卷过来,那就大势已去了!”金仁问答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他应当是以死兵逆袭,以求重整阵型的时机!”
正说话间,便听到新罗阵中鼓号齐鸣,从两侧冲出千余骑来,向唐军前出的弩手两侧斜刺里冲了过来。王文佐拊掌笑道:“果然被仁寿兄说中了!”
“其实这也不难!”金仁问苦笑道:“我国与高句丽打了几百年的仗,高句丽之铁骑强横,我国不能及,是以对铁骑突阵之法多有防备,咦!”金仁问突然惊呼了一声:“花郎队,金法敏竟然这么快就把花郎队派出来了!”
“是花郎队!”王文佐神色微变,喝道:“传令,吹号,令弩手结阵!阿克敦,王朴,你们二人各领吾之亲卫左右厢出前,待我之号令!定要将新罗之花郎击破!”
说时迟那时快,战场上新罗的花郎已经绕过己方混乱的第一线步队,绕了两个巨大的弧线,向唐军弩手的侧后方冲了过去,受到己方旗号命令的弩手们纷纷射完最后一支弩矢,丢下强弩,拿起随身携带的铁头粗木棒,相互靠拢,准备抵御敌人骑兵的冲击。新罗人的骑队冲入人群中,棍棒和刀剑碰撞,战马将人撞到,马蹄践踏,而人将骑士从马背扯下来,用短刀捅死,相互搅成一团。
“天啦!十二郎你看,新罗人冲进那些江南弩手丛中了,怎么办?”正在围攻新罗人第一线步卒的突骑有人喊道。
卢十二回过头看了看,马蹄溅起的尘土已经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他只能依稀看到新罗人的骑队已经冲出了几处缺口,而那些江南弩手们则形成了若干个大小不一的圆阵,把随身携带的盾牌竖起挡在外面,外面几层的用棍棒敲击冲近的敌人,内层的则用弩机射杀靠近的敌人。至于更远的,他就看不清了。
“吹号,收拢队形!咱们去救那些江南人!”卢十二用力扯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举起长槊在头顶上挥舞了两下:“杀呀,给新罗贼屁股捅个对穿!”
弩手阵中,群群江南弩手还在抵抗,但新罗的骑士们径直踏过,花郎们的大胆已经到了鲁莽的地步,许多人甚至径直一头冲进敌阵,用战马践踏第一排第二排的敌人,然后从马背上跳下来,挥舞着横刀,砍倒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敌人,直到被棍棒和短刀放倒。弩手们吃亏在没有长矛,他们的棍棒在混战中很好用,但在结阵对抗骑兵上就吃亏了。但没人后退,因为所有人都坚信只要他们再坚持片刻,援兵就会到来。
卢十二并没有让弩手们等太久,他挥舞着长槊,大声呼喊,突骑们以他为箭头,迅速结成了一个楔形阵,他冲入花郎丛中,将他们撞的粉碎。
“最前面那个是卢十二吧?不错,不错!”王文佐大声笑道:“吹号,让阿克敦,王朴也去闻闻腥味!”
结束了!完蛋了!不会再有新罗花郎了!金仁问心中感叹,战场的中央,花郎们的锦绣披风让他们十分醒目,他们挥舞着武器,站在马鞍上,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战斗,但在唐人的铁流面前,最终他们还是被淹没了。随即崩溃的是新罗人的第一线,他们丢下武器,撒腿开跑,不久之前还在头顶上飘扬的旗帜跌落地面,被马蹄践踏,火焰在人群中升起,四处跳跃。满天烟雾之中,唐人的骑兵横冲直撞,他们的战马身上也有甲胄,头顶的旗帜也愈发醒目,红色边缘围绕着白色旗帜,当中有一个“王”字,在旗帜的另一面绣有一头白额吊睛猛虎。
这场短促激烈的战斗只持续了一个上午就结束了,新罗人在失去了他们最勇敢的一批战士的同时,也失去了继续打下去的勇气。如果这场战斗不是就在金城之下,那金法敏肯定无法逃脱接下来的追击。凭借城墙上弓箭手的保护,金法敏保全了他军队中的大部分,退入城中。但对他来说,也许死在战场上才是更好的。
金城,新罗王宫。
窗外房檐上的铁马(我国古代为了防止燕雀在房檐下筑巢,通常会悬挂檐铃和铁马,发出声响来驱赶燕雀)随风摇摆,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
“把窗户关上!”金法敏厌烦的挥了挥手,他抱住自己的头,战场的喊杀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逃走,而不是和金仁问那个臭小子拼个你死我活?他的心中一直在闪动这个问题。
大门被推开了,他惊讶的抬起头,一群人鱼贯而入,都是新罗的贵族朝臣,为首的正是金杨褒,每个人都神色严肃,身披铠甲腰挂刀剑。金法敏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跳了起来:“来人,快来人,有人谋反……”“陛下,你不必喊了!”金杨褒看着金法敏,露出了几分哀怜:“已经没有人会听你的号令了,这是所有人的决定!”
“所有人?”金法敏的目光扫过众人,寻找着自己的支持者,但后果让他极其失望:“金春秀、金志方,你们居然也参与了谋反?”
“这不是谋反!”金杨褒叹道:“这是匡正大业,真的,陛下,退位去长安是你最好的选择。我已经让人把唐人的使节释放了,让他转告王大将军,只要确保您的性命,我们就拥立您的弟弟为王。”
“这是背叛!”金法敏似乎没有听到金杨褒的话,他咬牙切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忘记了当初在先王面前发的誓言吗?如果庾信伯父在,你们又怎么敢背叛我!”
“陛下,你已经输了!”金杨褒终于忍耐不住,他大声喝道:“输了,你明白吗?战败的人怎么可能继续为王?你已经很幸运了,比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花郎来,你还能保住性命,后半辈子去长安当三品的高官。即便是庾信公,他如果遇到现在的局面,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来人,帮助陛下更衣!”
随着金杨褒的命令,侍卫们一拥而上,金法敏拔出剑来,刚砍伤一人,就被扭住胳膊,用帛带绑了起来,他一边挣扎一边咆哮道:“金杨褒、金春秀、金志方,你们这些背叛的恶狗,不会有好下场的。到了地底下,庾信公和先王都不会饶过你们的!”他的咆哮声一直没有断绝,直到嘴巴被软布塞住。
“我们没有做错!”金杨褒回过头,对众人道:“血已经流的够多了,再打下去只会把新罗最宝贵的血流干,在这种情况下,报全国家就是惟一的选择!”
“对,杨褒公你没错,死了那么多人,一千多花郎几乎都死在阵前,几百年来都没有一次!”
“对,金仁问也好,金法敏也罢,都是先王的儿子,他们兄弟俩争夺王位,是他们家的私事,凭什么要我们的子弟流血?”
“能够保全性命还不满足?如是放在过去,肯定要灭族的!”
“是呀,一个亡国之君,还能去长安平平安安的过下半生,大唐天子一向宽宏大度,肯定不会薄待他的,他的子孙后代也能在大唐出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金杨褒的话激起了一片赞同声,先前的战斗虽然也就死了两千余人,这放在过往新罗的对外战争中根本不值一提,但这两千多人里有一大半是新罗的花郎,这可是新罗贵族青年的精华所在,一下子死了一千多人,屋内的新罗贵族朝臣几乎个个都有子侄、女婿、外甥死伤在战场上,自家的孩子死和别人家孩子死能是一回事吗?尤其是这些花郎又不是和外敌战死,而是因为金仁问、金法敏兄弟争夺王位的内战而死,这些新罗贵族看来就愈发难以接受了。
“好了!大家就不要再多言了!”金杨褒举起右手,制止住众人的抱怨:“现在就是等待唐人的回答了,大家要记住了,咱们只是接受金仁问回国为王,但新罗国还是新罗国,唐人若是心怀祸心,那也只能和他们周璇到底了!”
“不错!金仁问为王可以,但新罗国还是新罗国!”
“对,这是咱们的底线,绝对退让不得!”
众人齐声应道,在这个问题上,新罗贵族们倒是非常齐心。说到底,他们只是不想为金法敏继续流血,但如果唐人要想对付高句丽和百济那样把他们连根拔起,那他们宁可继续打下去。
唐军大营。
“能看到你一切都好,我真高兴!”王文佐笑着站起身来,向狄仁杰伸出手臂,将其拉了过来,他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下狄仁杰:“你吃了不少苦头吧?该死的,都怪我,我没想到金法敏居然敢这般对待大唐的使臣,你放心,我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的!”
“我想他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狄仁杰笑道,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王文佐:“这是新罗大角干金杨褒让我带回来的!我离开前他已经发动了政变,把金法敏囚禁起来了!”
“大角干金杨褒!”王文佐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拆开书信看了看,随手将书信递给一旁的金仁问:“他们已经接受你为王了,不过要求不能伤害金法敏,并确保他回长安后得到优待!”
“这样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金仁问点了点头:“如果兄长因此被害,我死后也无颜见父亲!”
“我倒是觉得你父亲应该无颜见你!你们兄弟之间闹成今天,分明是因为你父亲的处事不公!”王文佐冷哼了一声:“那新罗人打算什么时候开城门?”
“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狄仁杰道:“我听那金杨褒的意思,应该是他们允许金仁问入城称王,条件是唐军必须退兵?”
“那就是说他们拥立金仁问为王换取我们撤兵?”王文佐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笑了起来:“这位金杨褒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你入城之后,岂不是他们手中的人质?即便是称王那也就是个空头,就要换取我们退兵?他还真会做生意呀!”
“大将军,那金杨褒的意思是:假如大唐只是要让金仁问为王,那他们可以接受,但如果唐军要进城,那为了先王宗庙坟墓,便是力不能及,也要打到底!”
“先王宗庙坟墓?呵呵呵!”王文佐笑了笑:“你觉得这句话是金杨褒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城中新罗贵胄所有人的意思?”
“应该是新罗众人的意思!”狄仁杰答道:“毕竟有百济、高句丽的例子在前面,如果大军进城,我们再改了主意,他们就只有束手听命了。”
“这倒也是!”王文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金仁问:“仁寿兄,你想怎么做?”
“只要他们交出金法敏,我愿意入城!”金仁问答道:“三郎你放心,我毕竟也是先王之子,那些贵胄不敢伤我分毫!”
“我大军就在城外,他们肯定不敢!不过等我退兵之后,那就很难说了!”王文佐叹了口气:“我此番来是送你回国为王,可不想害了你!狄先生……”“属下在!”狄仁杰应道。
“烦你再入城一次,告诉那金杨褒,我想与他在城外当面会晤,当面商议!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可以大体上应允大军不入城!”
“属下遵命!”
新罗王宫。
“大体上应允大军不入城?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新罗贵胄问道。
“是呀,要么入,要么不入,哪有大体上应允不入城?这分明是唐人的诡计!”
第734章 四个条件
“是呀!这一开始就是唐人设下的圈套!用来离间我们的!”
“罢了!”金杨褒举起右手,打断了贵族们抱怨:“王文佐所要求的也不过是在城外当面商议,至多也不过是取我一条性命。以他的身份地位来看,倒也不至于为了老朽区区一条性命而食言!”
“杨褒公,那可未必!兴许他就是想把您骗出城杀害!”有人道。
“老朽前年就已经七十,若是中寿,坟头树木已经有大腿粗细了,便是这真是王文佐的圈套,又何惜一死来换取诸位见识王文佐的真面目??”金杨褒笑道:“若是那样,国事就偏劳诸公了!”说罢,他向场中众人深深做个团揖。
会面的地点在一片点缀着白色新伐树桩的空地,厚实的落叶铺满地面,时而可以看到灰白色的蘑菇。
“您来的很早!”王文佐跳下马,穿过树桩之间,在他的身后是二十名全副武装侍卫,依照先前的约定,双方能够带入会场的护卫不能超过二十人,“王”字虎旗在他的身后随风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特有的清香,让人忘记正在进行的战争。
“身为主人,老朽来的更早一些是应有之义!”金杨褒不得不依靠儿子的帮助才能从马上下来,他的目光扫过四周,记忆中这里是一片美丽的树林、有橡树、枫树、银杏,每当秋天来临,这里即化为一片金黄色的海洋,这也是新罗人都城名字的由来。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这里奔走顽耍,采集树莓、打猎、他和妻子的初吻也发生在这里。而现在这里已经化为一片白地,唐人砍倒了那些美丽的树木,用来搭建攻城塔和投石机,准备围攻这座城市。金杨褒不禁思量这片树林究竟有多高,树林养育了城市,也将毁灭城市。
愿神灵保佑,让我能够保住城市!金杨褒默默祈祷,他的儿子上前半步,试图将金杨褒遮挡在身后。王文佐笑了笑,对一旁的金仁问道:“孝乃百善之先,有这等孝子,新罗便有不亡之理!”
“杨褒公治家有方,家父在世时便是股肱之臣!”金仁问笑道。
“若令兄能够对这位言听计从,想必也不至于今日!”
王文佐的话仿佛尖刺,让金杨褒一阵刺痛,他不想再继续这些无益于事的交谈:“王大将军,您要与老朽在城外面谈,现在老朽来了,您要谈什么呢?”
“既然您这么性急,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王文佐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桩,示意金杨褒坐下:“如果你们满足我的四个要求,我就可以同意你们的要求,即大军不进城!”
“四个要求!”尽管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金杨褒在听到王文佐军队不进城的承诺时,他还是松了口气。
“那我可以听听是什么要求吗?”
“当然可以!”王文佐用马鞭抽打了一下路旁的野草:“首先,在撤兵之前,召开由全体圣骨、真骨贵族参加“和白”会议,向仁寿兄宣誓效忠,并举行登基仪式。除此之外,仁寿兄将带领一支三百人的卫队进城,这支卫队的人选将由我挑选,你们不得干涉。”
“新王要带三百人的卫队进城?”金杨褒皱起了眉头:“您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