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高使臣!”王文佐笑道:“我已经看过你们大王的信笺了,他在信中提出的要求超出了我的权限,我无法给出答复。不过他可以放心,鉴于他的作为,我会替他在英国公面前说话的!”
“多谢王都督!”王文佐的回答倒在高藏的意料之中,他向王文佐又拜了拜:“那请您赐予回信,我好回去向吾主交差!”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赐下回信,他看了看高藏,笑道:“你是叫高其昂是吧?器宇轩昂,非久居人下之人呀!”
“不敢!”高藏身体微微一颤,接过书信将其举过头顶,膝行后退了几步,方才收入怀中,退出帐外。他回到城中后不久城头上就射下箭书,次日天明时分平壤城东门将开启,让唐军入城。
对于绝大多数熊津都督府的军官和士兵们来说,公元668年6月3日的清晨来的格外的迟。无论是唐人、百济人、还是倭人、靺鞨人,他们都焦急的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屏住呼吸,等待着光明从地平线下缓慢爬起,这标识着这场漫长艰苦的战争终于到了终点。
王文佐能够感觉到身边的那种气氛,似乎空气都要凝固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期盼着胜利和凯旋,解下盔甲,回到故乡,与妻儿拥抱,耕种自己的田地,不复闻到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可是我还能回到那种生活中去吗?王文佐不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已经沾满了多少人的血液呀!自己早已习惯了颠簸的马鞍,习惯了铺满干草的行军床,刀剑置于枕下,弓弦置于指间,在这样的生活中自己才觉得充实,觉得自己还活着;而回到长安,自己恐怕会很快烂掉吧?
“三郎,你看城头!高句丽人的旗帜降下来了!”
崔弘度的声音颤抖的很厉害,王文佐向城头看去,正如崔弘度所说的,那面白色大旗缓慢的飘下,几乎是同时,城头上传来一声凄凉的号角,似乎是在哀悼这个雄踞东北亚长达八百年的大国的最后时刻。似乎是本能,王文佐拔出佩刀,高举过头顶,终声高呼:“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几乎是同时,唐军阵中的所有人都举起武器大声高呼,各种语言、各种腔调的欢呼声汇成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冲云霄,似乎将天上的云彩都撕开一个大口子。
太阳终于出来了,阳光越过城墙,洒在前面的空地上。欢呼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远处的城门,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开门,开门!”顿时引起了一片应和声。
似乎是为了回应这呼喊声,平壤城的东门打开了,洞开的城门仿佛一头猛兽的巨口,黑暗而又漫长。一个人影从门洞里走了出来,只见其赤裸着上半身,双手反绑,脖子上系着一个帛包,身后牵着一只羊,看上去又是凄凉又是诡异。
“这是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而向您请罪呀!”崔弘度低声道,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什么意思?”王文佐这方面还不是太懂,问道。
“是这么回事,当初周武灭商,微子持祭器造访武王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向武王说明自己远离帝辛的情况,而武王很受感动,乃释其缚,复其位如故,仍为卿士,并封微子商人旧都,这便是宋国!”崔弘度讲的津津有味:“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那高句丽王胸前悬挂的应该就是他们的玉玺和兵符!”
王文佐细看,果然那个赤裸着上半身的人手中拿着一捆茅草,方才在城门洞里太黑自己看不清,倒是崔弘度眼力比自己好,看清楚了。
第484章 土崩瓦解
“这高句丽王还真会玩心眼,他这是把自己比作微子,要咱们大唐当武王了!”
“别说,这高句丽王一直都是傀儡,和咱们打仗的事情基本都是泉盖苏文父子干的。他是微子,泉盖苏文父子便是纣王,咱们大唐是武王,封他于宋,你看这不就对上了?”
“是呀!高句丽王这一套还真是丝丝合缝,估计没少花心思!”
耳边传来部下的说笑声,王文佐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高句丽王的这套猴戏虽然耍的漂亮,主客却不是自己,毕竟谁都知道,最后能够决定他以及高句丽国命运的不是自己,而是英国公,是大唐天子,自己充其量在上头做决定的时候作为亲历者被叫去问一句话而已。既然没有决定权,那自然也落得个轻松,现在王文佐惟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如何让大军平安进城,然后守到李绩的大军抵达为止,那就万事大吉了。
咦!
“怎么了?弘度,贼人有玩什么把戏吗?”王文佐问道,崔弘度在自己最早这群袍泽中以弓术和眼力好闻名,他这样想必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三郎稍等,待我再看看!”崔弘度又揉了揉眼睛,细看了起来,最后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问道:“好像那个高句丽王和昨天来的那个使者是同一个人呀!”
“啊?”王文佐闻言也细看了起来,果然那肉袒面缚的高句丽王与昨天那个高其昂身形十分相似,随着对方越走越近,王文佐愈来愈确定的确是一个人。
“这是玩什么鬼把戏?难道高句丽王不肯自己来,让昨天的使者假冒自己?”
“这怎么可能?咱们又不知道高句丽王长啥样,他就算自己不肯来想让人假冒,随便找个人就是了,何必用和我们打过照面的人?”
“就是,人家都走到这一步了,何必又玩这点小花样?一定是另有玄机!”
“我知道了!”伊吉连博德笑道:“昨天来的那个高其昂就是高句丽王,他这件事情放心不下别人,所以就扮作使者,亲自来谈一谈我军大营!”
“这厮好大胆子!”崔弘度吃了一惊:“他就不怕被我们识破了,扣在营里不让他回去?”
伊吉连博德道:“他这些年都被泉盖苏文当做傀儡,肯定深居简出,就连高句丽人都没有多少见过他的容貌,何况我们!纵然有些风险,总比被手下的人瞒骗还是强多了!”
听了伊吉连博德的推测,王文佐不禁暗自点头,古时大臣篡权的第一要义就是隔绝中外,将天子与外界隔绝开来,尽可能减少天子本人与其他人的接触,这样他们才能垄断权力,这一点古今中外都一样,泉盖苏文父子也不会例外。连高句丽人都不认识,唐人就更不用说了。退一万步说,就算高句丽王被唐军认出,扣了下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其实与他献城之后的状况也差不多。反倒是留在城中派人去唐军联络时生出各种意外的风险要大得多。(此时的高藏手头并无可以信赖的部下。)
“好一个高其昂?果然是个好角色!”看着越走越近的高句丽王,王文佐心中突然涌动着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与这个对手把这场戏演完。
此时高藏已经距离王文佐马前只有二三十步了,他跪了下来,背缚的双手牵着羊和茅草,膝行而前,在距离王文佐只有六七步距离时方才停了下来,高声道:“海东不德小子高藏,得罪于上国,天降灾殃。小子惶恐,身为罪囚,背系肉袒,伏于道旁,献符节于上国将军,生杀由之,但乞勿伤城中百姓,祖宗陵墓,予愿足矣!”
“诸位!”王文佐笑道:“我听说身为君子不伤害已经受伤的人,不擒拿头发花白的老人。我虽然不敢与古时的君子圣贤相比,但也不愿杀害侮辱已降之人来炫耀自己的武功。再说为将之恶,莫过于杀已降之人,白起、李广皆为良将,却不得善终,吾辈不可不戒之!”说罢他便跳下马来,拔刀割断了高藏反绑手臂的绳索,又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高藏的身上,高声道:“三军听令,吾奉天子之命讨伐不臣,今高句丽已降,若有妄杀一人者当斩之!”
王文佐这番话后,三军肃然,一片静寂无声,王文佐转而对高藏低声笑道:“难怪我先前觉得那使者器宇不凡,原来是高王前来,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不敢当将军称呼!”高藏躬身道:“形势所迫,不得已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我晓得!”王文佐笑道:“你放心,我会令各军各守四门城墙,不许进城。只让我的亲兵去看守武库等要害之地。这样应该就不会伤害城中百姓,不过我麾下将吏历经百战也都辛苦了,须得取些金帛赏赐!”
“这个好说!平壤城中府库尚且充实,将军所需多少,立刻送来!”高藏听道王文佐说唐军只控制城门并不下城,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他先前最担心的就是唐军进城之后会烧杀抢掠,引起暴乱,无论最后如何,他这个开城投降的高句丽王就会成为平壤军民的仇恨对象,这样一来他得到一郡,继续奉守先王宗庙的希望也就破灭了。而唐军如果只呆在城墙上和城门附近,自然就不会进入居民区,更不会与居民发生冲突了。至于拿钱劳军这本是应有之义,反正府库里的积蓄也不是自己的,能花钱消灾最好!
“这样最好!”王文佐笑道:“还有一件事情,据我所知贵国军中有质子法,在外为将之人,家中妻儿都必须留在平壤为质,请将这些将官家人都集中在一地,由我的人看守!”
“将军考虑的是,小王会听命行事!”
“还有,希望陛下能将降服献城之事写成檄文,尽数散发出去,越快越好,以免再流没必要的血!”
“遵命!”
“城中若有当初隋炀帝征辽时留下的隋人俘虏,以及其妻子,无论老幼,都全部释放,送到军营来!”
“遵命!”
王文佐又提出了五六个要求,高藏都一一从命,王文佐见其恭服,笑道:“陛下请放心,吾国天子宽宏大度,胸怀四海,以汝之顺服,必不会伤及性命,且安心等待便是!”
唐军的进城是在一种极为怪异的气氛下进行的,不管高句丽王在先前表现的多么顺服恭谨,但唐军从上到下在进城时都十分紧张,这座平壤城经过高句丽数百年时间的建造修缮,已经是一座十分完备的军事要塞了。在四门都有完备的瓮城、马面、悬门等设施。稍有变故,都会给进攻者带来灭顶之灾。而值得庆幸的是,高句丽人并没有做反抗,到了中午时分,唐军已经控制了四门、武库以及王宫等城中要害地点。
“崔弘度、沈法僧、黑齿常之,你们三人分别带领一千人守东、西、北门,我守南门,大营也在南门!李波,你带衙前都去守卫武库,此番高句丽将领们的妻儿家属也会押送到武库,由你看守,不能出一点差错,明白吗?”
“遵命!”
“遵命!”
“遵命!”
四人异口同声的应道,然后王文佐对伊吉连博德道:“你马上把高藏送来的檄文抄写四十份,然后尽快通过高句丽人的驿站分发出去,愈快愈好。还有,找一条坚固的快船,把这里的情况和檄文通过海路运往大唐,然后尽快送到英国公那儿!”
“遵命!”
发布完命令,王文佐长长的出了口气,对一直站在身旁的曹文宗道:“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需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头盔的护面限制了视野,泉渊男建只能看到正前方,当他扭过头,能够看到黑压压的骑影正在越过右侧的山脊,那是正在追击新罗人的靺鞨骑兵。
胜利,一场辉煌的胜利!
在泉渊男建的记忆力,上一次赢得如此辉煌的胜利还是几年前父亲亲自领兵击破唐军了,不,那一次胜利也无法与这一次相比,至少已经有一万新罗人遗尸疆场,被俘的也不会比死者少,遗留在战场上的各种甲仗器械更是不计其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无法领兵追击,攻城拔寨,将肥沃的汉江两岸划入囊中。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
“大莫离支!现在可以掉头对付那一万唐军了!”高鸡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泉渊男建无力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高鸡舍说的没错,不过他并不认为唐军会蠢到继续傻傻的留在原地,新罗人被击溃的消息不可能隐瞒太久,当唐军得知之后,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撤退了!
“如果您给我一支骑兵的话,三千骑就够了,我可以追击这支唐军!”高鸡舍似乎猜到了泉渊男建的心思:“您可以立刻回师平壤!”
这一次高鸡舍挠中了泉渊男建的痒处,相比起追击那一万唐军,他更在意的是平壤城的安危,那才是关乎家族和高句丽的生死存亡的所在。他欣喜的看了看这名讨自己喜欢的青年将领:“就依照你说的做吧!不过你要记住了,穷寇莫追!”
“属下明白!”
仿佛吃的太饱的猛兽,取得大胜后的高句丽军的行动变得颇为迟缓,第二天下午,他们才打扫完战场,在第三天早上踏上了返回平壤的归途。归途的行军速度也只有一天二十里,毕竟军队的行列里有不少伤员,士兵的辎重队里更是堆满了战利品,这样的军队是不可能高速行军的。
在第三天傍晚,高句丽军的前锋抵达了成山堡,那是通往平壤大道附近的重要据点,在那儿泉渊男建得到了那个惊人的消息——平壤城已经落入了唐军手中。
“这不可能!”
桌面上的瓶子横飞出去,砸在铜镜上粉碎,铜镜沾满了酒液,将大莫离支的脸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样子。镇将小心的后退了一步,拉远了自己和泉渊男建的距离,他可不想成为被打入深渊的狂怒者的牺牲品。
“我出城时城内还有两万守军,比唐军还要多一倍,更不要说平壤城的坚固城墙,十万唐军短时间内也攻不下来!这一定是谣言!”
“按照信使所说!”镇将慢吞吞的说:“唐军并没有攻城,在唐军抵达城下时,平壤城中发生了一次政变,胜利者向唐军打开了城门,这样唐军才进了城。”
“平壤城中发生了政变?胜利者开了城门?”
其实泉渊男建并不是一个蠢货,至少他有水准以上的头脑,立刻就从已知的信息中分析出了正确的答案。绝望立刻控制了他的心:“是高藏,是大王!该不会是他吧?”
镇将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泉渊男建捂住脸,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仰天倒下。
“大莫离支,大莫离支!你起来,起来吧!别哭了,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您快拿个主意吧!”镇将把泉渊男建从地上扶了起来,劝慰道:“您现在还有五六万大军呢!将士们的士气也很旺盛,若是全力一搏,还有翻盘的希望!”
“没可能了!”泉渊男建抽泣道:“我手下将领们的家小都在平壤城中为人质,到时候大王只要把这些人质推到城墙上,我的军队就不战自溃了!莫说只有五六万人,就算有十万人又有什么用?”
“那大将军呢?他在乌骨山城也有十万人呀!”
“那还不一样?”泉渊男建苦笑道:“他部下的妻子也都在平壤城,谁会为他出力死战?再说北线的唐军一旦知道后也不会干看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您也不能就这么躺在地上哭吧?”镇将劝说道:“既然打不过,那就只有逃了。您现在乘着众人不知道平壤已经陷落的消息,赶快逃走吧!”
第485章 乞降
“逃?现在还能逃到哪里去?”
“新罗呀,新罗人先前不是有暗中招揽吗?您若是逃亡新罗,也是一条出路!”
“我刚刚把新罗人打的大败,他们父兄子侄死在我手里的数不胜数,现在去投新罗岂不是自寻死路?”泉渊男建叹道:“再说我现在在这帐篷里还是一军之主,逃出去就是亡命囚徒,一介匹夫便能将我生擒,送到唐人那儿去领赏。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乞降于唐人来的痛快!快去纸笔来!”
“纸笔?您这是要?”
“自然是写降书!”泉渊男建苦笑道:“希望唐人看在这几万降军的份上,让我们兄弟后半辈子能在长安当个安乐翁吧!”
辽东安市城(辽宁海城南营城子一带)。
隆起的安市山城在月光下宛若一个匍伏的巨兽,庞大而又神秘,李绩不由得停下脚步,双腿酸疼不已。
这里和二十多年前还是一个样子!李绩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贞观十九年自己随同先帝征讨高句丽的往事,也是这般势如破竹,也是这样顿兵于安市城下,然而不同的是那一次统帅大军的先帝已经在安息于陵墓之下,自己也从中年变为满头白发的老者,如果这一次不能攻破安市城,平定高句丽,自己恐怕是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土山下的那几个庞然大物,王文佐进献的这个霹雳车的确很好用,他从未曾想过有哪种攻城机械能够将一百多斤的石弹发射到三四百步远的地方,如果当初先帝围攻安市城的时候能有这个,一定不会拖延到今。但即便有这种可怕的作战机械,拿下安市城还需要多少时间呢?
十天?二十天?还是一个月?要想发挥这种投石机的巨大威力,就必须将其安放在适合的位置,无论是拆卸和搬运可都要耗费大量时间,而通往平壤的道路上可不止一座山城呀!
突然,李绩决定登上土山顶部再亲眼看看安市城的情况,在孙儿的扶持下,李绩艰难的登上土山,向安市城望去。
安市城似乎就在自己脚下,镂刻于月光中。居高临下,李绩才发现它那些没有窗户的堡垒,顺着山势石砌围墙,遍布碎石的山坡有多么僵直、多么空洞。远处,他看到一条条隆起的山丘,仿佛奔涌的波浪,曲折的道路在这些凝固的波浪间时隐时现,而在自己的身后是广袤的平原,以及贯穿平原的奔涌河流。除此之外,世界便是一片由饱受冷风摧残的丘陵,嶙峋危岩和野地构成的无尽荒芜。
“阿翁,阿翁!有紧急军情到了!”李敬业的声音有点畏缩,无论他在外面如何,当他回到李绩身旁时,总会有种莫名的畏惧。似乎在李绩那双昏花的老眼面前,自己的一切秘密都不复存在。
李绩吐出一口长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片白雾,他回过头,孙儿正看着自己,目光中与其说是关切,不如说是畏惧。他心中有点失望,凭心而论,李敬业在官三代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有志气、有城府、也有谋略、关键时候也不缺挺身一搏的勇气,就是缺了那点看清时势的眼光,但没有这点眼光,前面那些东西反倒会害了他。先帝的那些儿子里,死的最快、下场最惨的就是英果有才略的那几位,反倒是庸碌无为的那些要幸福得多。
“阿翁!是紧急军情,关于南线的消息,使者正在帐中等候!”
李敬业的催促让李绩散乱的思绪又重新集中了起来,他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李敬业赶忙伸手搀扶。他走下土山,回到自己的营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李绩舒适的坐到锦榻上,让家奴揉捏自己酸麻的小腿肌肉,问道:“军情呢?什么时候到的?”
跪在下首的使者从怀中取出信笺呈上:“五日前抵达成山港,然后渡海抵达卑沙城(今天大连一带),随即便快马加鞭,直抵军前!”
李绩点了点头,他心中盘算里程便知道沿途唐军用了最快的速度传递了,甚至冒了被高句丽军截获的风险——因为卑沙城一带被唐军攻陷也就是七八天前的事情,周围还有不少地带在敌军的控制范围之中,为了这封信送到,只怕已经没有十余条性命了。
李绩拆开书信,刚看了两行,似乎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险些从锦榻上摔下来,李敬业赶忙伸手去扶,却被李绩甩开胳膊,喝道:“光太暗,举烛!”
李敬业赶忙将蜡烛举起,凑到李绩身旁。李绩凑近烛光,瞪着老眼看了半响,最后长叹道:“英雄出少年呀!吾辈老矣!是进土里,给年轻人腾位置的时候了!”
李敬业在一旁听得心痒痒的,却又不敢询问,李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信递了过去:“你也看看吧!大事已定,该准备班师了!”
“末将领兵直薄平壤城下,恰逢高句丽王高藏于城中兵变,尽杀泉渊男建、泉渊男产兄弟家眷,开城肉袒面缚,向末将乞降。如今平壤城已下,大军进城,府库武库以及高句丽军诸将妻子皆在手中,静待大总管之军……”看到这里,李敬业已经看不下去,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似乎整个世界都被颠倒了过来,一切都翻滚旋转,混杂在一起。
“阿翁,这征辽之役就这么打完了?”李敬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