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海事局的朱局也来了,正笑眯眯的调侃整天抱着小宝宝的老葛。
“琪琪,你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宝宝!人家宝宝的爸爸要上班,工作很忙,想抱抱都抱不成。你看看你,你爸爸从早到晚抱着你,陪你说话陪你玩!”
小宝宝睁着大眼睛吧啦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葛被调侃的很不好意思,一脸尴尬地说:“朱局,你就别笑话我了。别看我现在天天抱,可我都快六十了,能抱几年?”
“别瞎说,现在吃喝不愁,医疗条件又好,有了小琪琪之后整个人像年轻了十岁,不信你问韩工。”
不得不承认,老葛现在真越活越年轻!
韩工看着咧嘴笑的老葛,很羡慕地说:“不是年轻了十岁,是年轻了二十岁。”
“是啊葛调,你现在是容光焕发,走出去说今年四十岁都不会有人怀疑。”向主任深以为然,好几天没抱小琪琪了,禁不住走上去小心翼翼抱了过来。
老葛回头看了看同样容光焕发,也同样一脸不好意思的老伴,笑道:“年轻多少岁那是说笑,但必须承认琪琪给我和老魏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快乐,心态也确实比以前年轻了。”
“所以说能生两个就生两个,可惜我没你们这福气,或者说没你们这条件。”朱大姐很是羡慕,大发感慨。
向主任看着可爱的小宝宝,也禁不住叹道:“三儿和柠柠也一样,两个人都不是独生子女,不符合生二胎的条件。现在他俩没什么感觉,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他们肯定很孤单。”
“孤单什么呀,到时候让他们再招个上门女婿!”
朱大姐话音刚落,众人禁不住笑了。
徐浩然把铁锹放到一边,从韩工手里接过烟,好奇地问:“韩叔,咸鱼真没去首都看大阅兵?”
“没去,他和柠柠都去南京调查撞船事故了。”
这么好的机会女婿都不去,韩工很惋惜很遗憾。
徐浩然不解地问:“他又不是海事,调查事故关他什么事。”
朱大姐最有发言权,微笑着解释道:“他不是去协助黄远常调查的,是受长航公安局委托去帮武汉长江客运公司调查的。他相当于运动员,柠柠相当于裁判员,虽然都是去调查同一起事故,但立场是不一样的。”
“长江客运公司有那么多条客轮,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船长大副,难道就找不到比咸鱼更合适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武汉长江客运公司还真找不到,长航公安局一样找不到第二个。”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
朱大姐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武汉长江客运公司只有内河客轮,没有海轮,自然也不会有海轮船长和海轮大副。”
魏大姐忍不住问:“内河客轮船长跟海轮船长有区别吗?”
“有啊,完全是两套系统。再就是江船和海船虽然都是船,但用咸鱼的话说除了都叫船,其它各方面都不一样。咸鱼既是内河船舶的船长,也是远洋货轮的大副,而且在客轮上干过,有这资历的船员真不多。”
朱大姐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微笑着补充道:“而且会开船不等于会调查事故,咸鱼是公安干警,他有普通船员没有的侦查思维。”
林小芹的围裙松了,走出来转过身一边让徐浩然帮着系,一边不解地问:“朱局,长航公安局为什么要帮武汉长江客运公司请咸鱼去调查?”
“这很简单啊,长航公安局相当于港航企业的内保,所以也叫港航公安。他们的工资有一半是港区发的,还有一半来自几大长江客运公司。别的不说,就说客轮上的乘警和客运码头的民警,如果客运公司倒闭,客轮停航了,那么多乘警和码头民警不就没饭吃了么。”
“长航公安不是正式民警?”
“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是公安民警,有执法权,但不是公务员编制。”
“三儿明明可以去看大阅兵,却被长航公安局叫过去调查事故,想想真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
老葛不同意“儿媳妇”的观点,一边招呼韩工喝茶,一边笑道:“咸鱼又不是没见过世面,像这样活动参加一次就行了,参加太多没意义,甚至没好处。”
“葛叔,这是五十年大庆,怎么就没意义!”
“我不是说五十年大庆没意义,我是说咸鱼总去首都参加表彰和活动没什么意义。”
看着“儿子”、“儿媳”和韩工两口子欲言又止的样子,老葛耐心地解释道:“你们想想,一个人如果三天两头接受上级表彰,总是去上级单位开会,本单位领导会怎么看,本单位同事会怎么想?”
韩工低声问:“领导会不高兴,同事会妒忌?”
“这样的人哪个单位都有,你们仔细想想,身边有没有。”
老葛磕磕烟灰,笑道:“前段时间说启东预备役营赢者通吃,在荣誉和表彰这件事上,只要是上级单位又都喜欢找熟脸。毕竟知根知底,知道表彰你不会有问题,或者说你不会犯错误,不会出问题。这就导致每次搞评选、每次开表彰大会,都是那几个老面孔。”
老葛这一说,韩工和徐浩然猛然意识到以前的单位真有这样的“先进”和“模范”,领导确实不太喜欢,同事们也确实妒忌。
毕竟工作是大家伙儿干的,凭什么好处全归你?
而且有些被表彰的人,工作成绩和个人能力甚至不如别人。
老葛等韩工和徐浩然“消化”完,接着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级别越高的领导工作调动越频繁,你总往上级单位跑,现在的上级领导看重你,不等于下一任领导也会看重。现在跳的越高,将来摔的就越重。总之,风头出多了不好。”
“有道理,葛叔,听你这么一说,我发现咸鱼不去首都真算不上可惜。”
“这方面咸鱼得到了你父亲的真传,你父亲健在时从来不参加这类活动。他虽然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但谁也不敢不把他当回事。”
老葛敲敲小茶几,意味深长地强调道:“不管做什么工作,不管在哪个单位,都要站稳,都要站踏实。只有守好自己的基本盘,上级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变化,你都不会受多大影响。”
朱大姐不喜欢开会,不喜欢凑热闹,甚至不喜欢秦副市长总是出席各种活动。
她很认同老葛的观点,深以为然地说:“咸鱼去只是个观礼的嘉宾,可观礼的嘉宾多了,等会儿看直播你们就知道有多少。咸鱼去只能站天安门城楼两边的观礼台上,甚至只能站在后面,又上不了天安门城楼。他究竟有没有去,真正的大领导根本不会关注。除了感受下气氛,其他真没什么。”
“朱局这话说在点子上。”
老葛回想起去参加全国抗洪总结表彰大会的情景,嘿嘿笑道:“说起来我也是去过人民大会堂的人,可事实上就领导人刚走上主席台时很激动。”
徐浩然好奇地问:“后来就不激动了?”
“人民大会堂太大,我们坐在后面,我眼睛又不是很好,只能看见领导人的身影,看不清长什么样。开会那天起的又早,总书记讲话的时候我困的厉害,开始打瞌睡。”
“总书记在台上讲话,你在台下打瞌睡!”
“不只是打瞌睡,而是睡着了。”
“真的假的?”
“真的。”
老葛嘿嘿笑道:“这是跟你们说的,出了门我可不承认,当时真迷迷糊糊睡着了。交通部代表团的同志总推我,说我打呼噜,呼噜的声音还挺响。可能开会开多了,一开会就这样,反正就是控制不住,一直睡到散会,叶书记让郝秋生喊我去前面拍照留念。”
徐浩然佩服的高山仰止,竖起大拇指笑道:“葛叔,你牛!”
“牛什么牛,这很正常。”
老葛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咸鱼后来去参加全军抗洪表彰大会,不一样在会场上睡大觉吗?每次开两会,开党代会,年纪大的代表一样在会场上睡觉。”
第856章 荒唐的事故!
韩向柠要“统揽全局”,不能像之前那样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两条事故船靠泊的码头相距又比较远,直至调查到第二天下午,她才知道韩渝也来了。
她不认为韩渝没去首都看大阅兵很可惜,反而很高兴,毕竟谁不希望爱人在自己身边。
只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不能总在一起,只能打电话沟通。
韩渝经过她的同意,跟第二调查小组一起登上刚下水试航就发生碰撞事故的货轮,全程旁听了第二调查小组的询问。
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与江汉21轮相撞的“阿托哈”号货轮是金陵造船厂建造的,试航船长和船员也都是金陵造船厂安排的。而金陵造船厂跟武汉长江客运公司一样,都是中国长江航运“集团”总公司旗下的企业!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的客轮跟自家建造的货轮相撞,这算什么事……
韩渝搞清楚来龙去脉,回到岸上找到整整在江上组织搜救了两天的张均彦局长问:“张局,都是长航公司的船,这责任谁大谁小至于分那么清吗?争来争去有意义吗?”
张均彦回头看看身后,把韩渝拉到一边,问道:“你跟福建走私犯罪侦查局的民警都是走私犯罪侦查系统的人,如果你跟人家起了冲突,比如在案件管辖权上有争议,你会发扬作风让着人家吗?”
“不会,福建离我们南通那么远,说是垂直管理,说起来一家人,但事实上不是。”
“这就是了。”
张均彦拍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金陵造船厂在南京,武汉客运公司在武汉,两家离那么远,客运公司的客轮甚至都不在金陵造船厂修,人家怎么会把客运公司当一家人,反之亦然。”
韩渝苦笑着道:“可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客运公司的总经理负责制,船厂是厂长负责制,说好听点两边都要对自己的企业负责,说难听点谁也不想被追究责任,所以该调查的还是要调查,责任该划分的还是要划分。”
“这不成窝里斗了么。”
“没办法,谁都想生存。”
谁都想生存!
这话说在点子上。
韩渝猛然意识到这起事故真要调查清楚,因为这涉及到长航公司旗下两家公司谁死谁活。
对金陵造船厂而言,能接到德国船东的订单容易吗?
虽然建造的这条货轮只有99米,4700总吨,根本算不上大船,但这是外贸订单。国际造船行业竞争那么激烈,如果因为这起事故导致船东不要这条船了,损失该有多大,搞不好真会破产的。
就算德国船东愿意接收这条事故船,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价。
而且撞船的影响不只是这条船能不能交付,也会直接影响到今年能不能再拿到外国船东的订单!
毕竟你试航都能出事,谁敢再让你帮着造船。
没订单,船厂拿什么给那么多职工发工资,拿什么还银行贷款?
对武汉长江客运公司而言,这起事故同样关系着企业的生死存亡,如果要负全责或主要责任,就要赔偿船厂的损失。本就亏损严重,哪有钱赔偿。
同时还要考虑到政策风向,上级早就不看好长江客运,只是因为摊子太大,干部职工太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自个儿不争气,在这个节骨眼发生撞船事故,并且造成了人员伤亡,让领导们无法向上级交代,很难说领导们会不会在一怒之下让客轮全部停航。
长航公安局看似“第三方”,但事实上与几大长江客运公司是共生共存的关系,几大长江客运公司如果破产倒闭,那么多长航公安干警一样要跟着下岗。
也就是说长航公安跟长江客运公司是一家,跟金陵造船厂没什么关系,长航公安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可想而知。
就在韩渝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的时候,张均彦低声问:“调查的怎么样,‘阿托哈’号到底有没有责任?”
“有责任,而且责任不小。”
“说具体点。”
“首先,‘阿托哈’号跟‘江汉21’轮一样违章冒雾航行。他们出海试完航返回至征仪油轮锚地时能见度只有100米,却没引起高度重视,依然冒雾航行,甚至没按规定鸣放声号。”
韩渝顿了顿,接着道:“其次,他们的航路选择错误,没按《长江下游分道通航规则》规定的横驶区内横越长江。在征仪红浮弯曲河段提前过江,占用了下行船舶的航路。直接导致两条船在一个通航分道里相向而行。”
张均彦紧盯着韩渝问:“他们违反交通规则,过马路不走人行横道?”
“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