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老章一边当着李卫国面点钱,一边笑道:“生气肯定会生气,但有李书记在,应该不会有事。”
“李书记会帮徐所说话?”
“当然了。”
韩渝意识到徐三野以前就很野,感叹道:“徐所真厉害!”
“会不会有事?”
“都已经审查过好几次,过去的事早有定论,能有什么事。再说现在跟那会儿不一样,现在是一心一意发展经济,搞好四化建设,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平,一切都要向前看。”
正说着,电话响了。
老章拿起电话,问了几句,似笑非笑地看向韩渝:“找你的,好像是个小娘(小姑娘)。”
“啊……”
“赶紧接,电话费很贵的,别让人家等。”
“哦。”
韩渝知道是谁打来的,急忙接过电话:“喂,我韩渝……小慧啊,好的,我明天早上在所里等你,放心,我不会出门的。”
刚放下电话,李卫国就笑问道:“谁啊。”
韩渝挠挠脖子,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航运公司的邻居,她明天去上海,我帮她买了张船票,她明天早上过来拿。”
“听声音年纪不大。”
“嗯,跟我一样,今年也十六。”
“青梅竹马呀!”
“什么青梅竹马,章叔,你就别开玩笑了。”
一看他害羞的样子就知道跟打电话的小娘关系不一般,李卫国笑问道:“她去上海做什么。”
“她是学缝纫的,不过学的时间不长,只会踩缝纫机,不怎么会裁剪。她姨妈在上海开了个裁缝店,她去打工顺便学裁剪。”
“学裁缝挺好,尤其到年底,个个都要做身新衣裳过年。白龙港的那两个裁缝店,又是卖布又是做衣裳的,生意很好。”
“指导员,这个我不是很懂。”
“很快就懂了。”
李卫国微微一笑,追问道:“人家明天早上几点过来。”
问这么多做什么,这又不是工作……
韩渝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她说六点半左右到。”
小咸鱼居然不好意思,老章也笑问道:“人家打算怎么过来?”
“本来是她妈送的,可航运公司今天下午要帮煤炭公司去拉煤,船队的船不够,她家的船要跟着去。她打算骑她姐夫的自行车过来,等有时间我帮她把自行车送回去。”
“六点半是吧,如果人家没吃早饭,留人家在所里吃个早饭,再送人家去码头。”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一顿饭么,待会儿我帮你跟老钱说。”
感觉像是在看小孩子过家家……
李卫国话音刚落,老章就又笑问道:“她是去吴松口还是去十六铺。”
韩渝低声道:“十六铺。”
“去十六铺八点十分才检票,人家难得来一次,留人家吃个早饭,好好聊聊,七点四十五去码头都来得及。”
“嗯,还可以跟老刘打个招呼,把人家送上船。”
“指导员……”
“如果喜欢就大胆地追求,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徐所十五岁就跟他爱人定亲了,你现在十六,比他定亲那会儿还大一岁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摩托车引擎声。
走出来一看,徐三野骑着边三轮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徐所……”
“老李,你们聊什么呢,聊的这么高兴。”
“我们在说你十五岁就定亲。”
“这有什么好说的,定亲太早不是什么好事。人家定亲一年结婚,只要送一年的中秋礼和年礼。我十五岁定亲,二十岁结婚,整整给老丈人送了五年的中秋礼和年礼,不划算,想想就亏。”
他笑得很灿烂,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真没事。
李卫国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转身调侃道:“有个小娘明天要来找小韩,跟小韩青梅竹马。”
韩渝急了:“指导员!”
徐三野乐了,拔下车钥匙,走过来搂着韩渝的肩膀:“有这事啊,这是好事,那个小娘今年多大,长得水不水灵?”
韩渝苦着脸解释:“徐所,不是指导员说的那样,我跟她只是邻居,她家也是跑船的……”
启东人看不起船上的人。
小咸鱼家在船上,在岸上连房子都没有。
现在做干部又没以前那么吃香,工资都没吴老板船厂的那些电焊工多,他在岸上确实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
想到船上的孩子找个船上的小娘,倒也门当户对,徐三野拍拍他肩膀:
“我跟我爱人那会儿虽然也找过媒人,也访亲、通话、送圆茶什么的,但事实上我们是自由恋爱,不是包办婚姻。
我们那会儿都可以,现在改革开放了,要解放思想,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要知道你是我沿江派出所的民警,是我徐三野的兵!不管做什么都要雷厉风行,不要拖泥带水,更不要扭扭捏捏。”
老章打趣道:“徐所,现在虽然提倡自由恋爱,但也提倡晚婚晚育。”
“这不矛盾,可以先谈着,谈差不多先定亲,不就是给老丈人多送几年中秋礼和年礼么。人家把女儿养这么大,将来要嫁给你,吃点喝点是应该的。”
刚才说定亲太早要给老丈人送好几年礼不划算,现在又说送是应该的,这变化也太快了……
韩渝正觉得好笑,正想着怎么解释,竟被他拉到门框边。
“站好。”
“徐所,做什么?”
“站直了!”
徐三野摁住掏出车钥匙,摸着韩渝的头比划了下,在门框上划了一下,笑道:“好了。”
韩渝回头一看,发现他竟在门框上画刻了一条深深的记号。
徐三野哈哈笑道:“谈恋爱重要,长个儿更重要。以后每个月量一次,做一次记号。不然天天在眼前转,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长高。”
第32章 又缺钱了
开完玩笑,说正事。
对于沿江派出所先斩后奏、突击花钱的行为,局里捏着鼻子认了。
鉴于投资太大,堪称今年最大的基建项目,局里专门成立了一个“沿江派出所基建工程领导小组”。
丁教亲自兼任组长,把后勤股的张兰抽调过来管钱,打算把航运公司船舶修造厂退休的技术副厂长,请过来帮着监督工程质量和工程进度。
毕竟术业有专攻,趸船一样是船,连栈桥都是架在十几条小铁船上面的,修船的专业性更强,局里没人懂这些,只能从外面请懂行的。
李卫国笑问道:“这么说工程领导小组办公室要设在我们所里?”
“把接待室腾出来给他们做办公室,待会儿我们三个把床搬到办公室,把三间宿舍腾出来给他们,反正就三个月。”
“徐所,我呢?”韩渝低声问。
徐三野摆摆手:“你就不用折腾了,老钱本来就住在厨房里,一样不用折腾。”
离家很近,有没有宿舍,老章是真无所谓,递上支烟,笑问道:“徐所,丁教不可能天天来吧。”
徐三野接过烟,不屑地说:“那个墙头草做过亏心事,最怕看见我。他顶多明天来重签下合同,要给人家钱时签个字,具体工作肯定会交给张兰和柳厂长,才不会天天过来呢。”
教导员在他面前是有点抬不起头,但人家现在是局领导,李卫国不想他把小咸鱼教坏,赶紧换了个话题:
“徐所,健全财务制度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怎么可能,他们正在亡羊补牢呢。”
“局领导打算怎么补。”
“继续健全财务管理制度,对于缴获罚没的返还比例,以后可能要按总额算,要分成几档。
比如缴获罚没一千元,按什么比例返还。一千至两千元,又是按什么比例,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上不封顶。”
“局领导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怎么折腾都没用,除非财政能全额保障办案经费。”
徐三野一连抽了几口烟,又笑道:“不管怎么健全,跟我们关系不大。他们知道我们进入长江之后会花钱如流水,跟我交代的很清楚,今后跟我们还是五五分成,但我们要‘自负盈亏’。”
“怎么个自负盈亏。”
“两万块钱的油烧完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执法船只的维护保养费用、办公办案费用同样如此。再就是江上发生的案件,要在江上解决。”
“江上解决什么意思。”
“比如捞起一具从上游漂来的尸体,并且可以认定是他杀,那这个案子我们能破自然好,我们要是破不了只有找长州公安局,找崇港分局,甚至可以找南通市局。尸体是从他们那边漂过来的,他们不能不当回事。”
李卫国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苦笑着问:“局里不打算管?”
“我们管就等于局里管,他们的顾虑可以理解,毕竟本来就不是发生在启东的命案,漂过来的又大多是无名尸。
甚至已经腐烂到面目全非,一点头绪都没有,让吴仁广怎么查?再说办案是要花钱的,花多少钱是个无底洞,破不了案还会影响命案侦破率。”
徐三野觉得这算不上什么,立马换了个话题:“等拖轮修好要开到江边去,这边就没执法船了。但我们不只是负责江上治安,也要负责白龙河、滨启河主航道的治安。
咸鱼,局里有两条小汽艇,我们明天下午找条船,一起去把那两条小汽艇拖过来。”
韩渝打记事起就见过那两条小汽艇,抬头问:“是不是停在陵北大桥下面的那两条。”
“对,就是那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