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余向前愣了愣,下意识问:“那你想做什么。”
韩渝回头看看学姐,带着几分忐忑、几分歉疚地说:“我只想做一个开船修船的普通干警,让我做船长,让我管一条船,我觉得我应该能胜任。但让我做领导,不但要管船还要管那么多人和那么多事,我……我……”
余向前猛然意识到他是航运学校毕业的,并且刚参加工作时就忙着修船开船,后来又去学开大船,直到现在依然在学船舶驾驶,刚考到了助理引航员的证,再过一年就是三级引航员。
虽然并没有脱离公安系统,但事实上过去这些年一直是把他当船长培养的!
能想象到他的所思所想都是开船,让一个立志要成为船长甚至引航员的人去做中队长乃至派出所长,想想是不太合适。
况且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再聪明,学习再刻苦,也不可能在船舶驾驶技术和公安业务上都做到顶尖。
韩向柠也意识小学弟这些年有多累,不由一阵心疼。
要知道别人从航运学校毕业到成为无限航区的万吨货轮大副至少需要十年,而他竟在短短的四年内走完了人家需要十年才能走完的路。
并且期间要自学轮机技术,要完成海运公安局交办的任务。
“咸鱼,我们对你的期望确实有点高,以前只知道你很聪明,中考全县第六名,不管学什么都快,却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余向前深吸口气,接着道:“你不要内疚,其实你并没有让我们失望。我和你师父希望你成为最会开船的公安干警,你已经做到了。”
韩向柠缓过神,俯身拍拍他的肩膀:“三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实在不行我去跟陈子坤说,不参加公大的那个公安管理专业自学考试。”
“参加本科段的自学考试倒没什么,现在这个中队长我也能做两年,但我真做不了所长。又是要去开会,又是要跟其他单位打交道的,我真干不了那些,想想就怕人。”
余向前能理解他的感受。
因为余向前上调到省厅这几年也是各种不习惯,虽然提了副处,却没在南通做水上治安支队长兼水上分局局长时痛快。
余向前沉默了片刻,笑道:“咸鱼,你能跟我说心里话,我很高兴。不想做所长就不做,单纯点挺好。”
韩渝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你师父要是不理解,我回头做他的工作。再说当不当所长是以后的事,而且所长不是你想当就能当上的。”
“这倒是,我能做现在这个中队长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做所长了。我说这些,只是……只是……”
“我能理解。”
余向前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韩向柠,半开玩笑地说:“我们既不能包办婚姻,也不能强迫一个人去做他不喜欢做的事。这个中队长先干着,引航技术也要用心学。相信我,将来你一定有机会开船的。”
韩渝急忙道:“鱼总,你别误会,开不开船我一样不是很在乎,只是不喜欢做官。”
“我知道,我是说我们公安需要懂船舶会开船的干警。”
“真需要?”
“骗你做什么,比如发生水上重大刑事案件,肯定需要懂行的干警参与侦办;又比如发生水上重大安全事故,上级肯定要求我们公安介入,到时候你一样能发挥作用。”
余向前顿了顿,接着道:“别的不说,就说大运河。这么多年了,水上治安依然存在问题,上级不会任由那些水匪船霸继续为非作歹。相信我,你有的是大展拳脚的机会!”
第210章 紧急救援
韩向柠是在南京出生、南京长大的,来南京跟回家一样。
韩渝在鱼总家吃完饭,就跟鱼总两口子道别,陪韩向柠去部队探望老丈人、丈母娘的老战友。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丈人的战友大多转业了。
医院跟别的单位不一样,需要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丈母娘的好多战友没转业。
中校、上校甚至大校军官看到七八个,搞不清楚的真以为他们是首长,事实上他们只是医生,职务最高的也只是正连级的防疫所长。
在部队玩了一下午,吃完晚饭去下关码头坐客轮把家还。
在船上睡了一觉,天亮时正好到了南通。
韩向柠今天要值班,韩渝要回中队,二人连家都没回,就骑上小摩托直接回营船港。
贾永强和马海涛没想到中队长回来的这么快,一看见他就说道:“鱼队,陈子坤辞职下海了!”
机关干部辞职下海不是什么新鲜事,据说九二年全国就有十二万干部辞职下海经商,调到企业或兼职做生意的更多。
比如启东公安局以前分管后勤的沈副局长,就辞职下海和几个朋友开驾驶员培训的学校去了。
又比如曾经暗恋过学姐的刑侦四中队内勤牛滨,因为有个表哥在深圳开公司,他去年也辞职去深圳赚大钱。
以至于现在的大报小报上全是关于下海的新闻。
《九三机关大下海!》、《人人都去发财,谁来坐机关》、《我想下海,我会淹死》、《假如你是局长,还要钱做什么》,诸如此类的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毕竟政府部门的工资太低了,有些地方甚至都不能按时发放,想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只有下海赚钱,并且下海也确实能赚到钱。
梁小余家以前穷得叮当响,因为在水上做小生意,现在一年少说也能赚十几万。
自己的大哥和嫂子在三兴绣品批发市场租了个小门面,跟皮包公司似的店里只有一堆样品,客户有需要就去大舅二舅那儿拿货。
这几年做得也不错,不但在嫂子的老家陵北乡盖了一栋二层小洋房,考虑到浔浔马上要上学,又在三兴买了一套三兴乡建筑站盖的商品房。
甚至打算把三年前买的幸福250卖掉,换一辆既能载人也能拉货的昌河面包车。
老爸老妈这几年的运输生意更好,贷款去年就还完了,要不是姐姐和大哥坚决反对,他俩又要换更大的船!
总之,现在下海几乎成了一股潮流。
搞得在人家看来有本事的都下海了,只有没本事的才做干部。
别人下海,韩渝不觉得奇怪。
陈子坤辞职下海,韩渝很意外。
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并且他二十八岁就做上了大队教导员,不但分局对他委以重任,连市局都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
韩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惊诧地问:“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
马金涛一样觉得突然,眉飞色舞地说:“昨天我去分局跑审批,一大队的钱大告诉我的。我不太相信,就去问王政委,王政委说是真的。”
贾永强掏出香烟,苦笑道:“王政委说他早打了辞职报告,只是考虑到影响,一直对我们保密。”
“他辞职做什么?”
“他岳父是老南通县一个乡建筑站工程队的队长,现在跳出来单干,挂靠了一个大建筑公司在上海干工程。上海不是在搞浦东大开发么,工程上忙不过来,让他辞职过去帮着负责。”
“王政委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要去赚大钱,不能拦人家的财路。”马金涛一脸羡慕。
贾永强则感叹道:“鱼队,只要有点门路的都辞职下海。你倒好,明明可以在海轮上赚大钱,偏偏要上岸。”
马金涛深以为然,点上香烟说:“你要是继续在外国海轮上做大副,一年能赚十几二十万。现在一个月才两百多块钱,干到退休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有些事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如果真不回来,肯定会歉疚一辈子。
韩渝不知道怎么解释,追问道:“陈子坤辞职了,谁做教导员。”
“王政委也不知道,市局估计很快会安排人来当教导员。”
“分局只能任命中队长指导员,大队长教导员要市局任命。”
陈子坤也真是的,都已经准备好辞职了,临走前还坑人,利用担任教导员的职务之便公报私仇,帮着报学费那么贵又难考的公大公安管理专业。
韩渝别提多郁闷,恨恨地说:“鱼总对他那么关心,可辞职这么大事,他居然不打电话跟鱼总说一声!”
“鱼总不知道?”
“肯定不知道,昨天还问他的近况。鱼总知道我跟他太熟了,生怕我不把他当领导,让我摆正心态,支持他的工作。”
“他应该是不敢告诉鱼总。”
“不管他了,先说说案子吧。贾叔,你昨天有没有去开发区分局?”
“去了。”
“有没有收获?”
“昨天元旦,分局机关只有两个民警值班。”
贾永强打开公文包,掏出笔记本,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再说人家也瞧不上咱们,我干脆去开发区分局的营船港派出所、刑侦二中队和崇港分局的郎山派出所问了问。
他们跟分局里那些坐办公室的不一样,他们有破案压力,对我们提供的情况很感兴趣。只是昨天他们所里和队里也没几个人,让我把材料留下,说最迟今天下班前给我回复。”
办案虽然讲究兵贵神速,可基层警力那么紧张,不是想快就能快的起来的。
韩渝微微点点头,追问道:“马哥,你那边呢。”
马金涛急忙道:“那个姓江的底细摸清楚了,就是一个收废品的。由于用船漂在河上收,并且收废品的船长期停在三个区县交界处的三叉港,三个分局的治安大队都管不到他,没有任何手续。”
“他收上来的废品都卖给了谁?”
“这要看什么废品,他的船上有好几个人,把河滩都占用了,在那边分门别类整理。废旧钢材送到岸上的小炼钢厂,玻璃瓶子和废旧纸张送到岸上的废品收购站。”
“继续盯没什么意义。”
“没有。”
“岸上的同行管不了他,我们管。”韩渝权衡一番,问道:“今天队里几个人值班?”
贾永强抬头道:“我、小马和杨勇。”
“我去换警服,等会儿我们开小汽艇过去,先看看他的船上和三汊港河滩上有没有可疑的废旧物品,然后对他无证从事废品收购的行为进行治安处罚,责令他赶紧办证。”
“行。”
“再就是等不忙了,召集之前处罚过的相关人员开个会,让他们尽快办理相关证照,到时候请钱大过来对他们进行废品回收行业管理培训。既要管理好他们,也要让他们成为我们的眼睛耳朵。”
“没问题,我也去准备准备。”
想搞好水上的治安,必须把好废品收购这一关,毕竟这一带收废品的主要集中在河滩和船上。
韩渝刚回办公室换上警服,正准备去找指导员开保险柜取枪,就见中队的老辅警兼大厨黄玉华跑出值班室。
“鱼队,韩主任呼叫,说江上绞什么锚,请你赶紧过去。”
“有锚泊的船只发生绞锚?”
“好像是。”
绞锚,顾名思义就是船锚绞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几条船的锚链绞在一起并且发生走锚,那就意味着几条船会随波逐流,就算都开足马力也很难调整航向。
轻则搁浅,重则与正常航行的其它船只发生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