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卓牧闲
“怎么马上就不是?”
“马上换届。”韩渝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的工作,接下来可能会调整,再做这个分会的理事长不合适。我打算推荐陈子坤兼任水上消防协会南通分会理事长,去广东前就跟中国水上消防协会的领导请示汇报了,协会领导表示理解。到时候也要请你们帮帮忙,支持陈子坤,投陈子坤一票。”
崔副站长下意识问:“韩局,你要调走?”
“本来以为能在南通干到明年底,可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只能服从组织安排。”
“调哪儿去,什么时候走?”
这不是什么秘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韩渝笑道:“调到上海去,快的话十一月底就要去上海报到。”
崔副站长好奇地问:“调到上海哪个单位?”
“上海海事局。”
“不穿警服了?”
“怎么可能不穿警服,上海海事局跟南通海事局不一样,上海海事局有自己的公安局,也就是上海海事公安局。”
“上海海事公安局归上海海事局管?”
“嗯。”
……
再有半年就要离开南通。
韩渝本来以为有很多工作要安排,结果发现除了让即将交付的两条新船尽快形成战斗力之外,没什么工作需要他这个即将离任的局长安排的。
比如后备干部培养,政治处有吴丹,水上执法船队有陈骏朗,刑侦支队有蒋有为和柳贵祥培养了好多年的陈明,消防支队有前年从武警南通消防支队转业到长航分局的苗根生。
虽然之前没想过刻意提拔年轻干部,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提拔了一批,分局的干部队伍已经形成了老中青相结合的梯队。
回到分局,已是下午四点半。
刚下车,老吴同志正好从长江大桥建设工地回来了,一见着韩渝就兴高采烈地说:“韩局,你怎么不昨天回来!”
“政委,今天有喜事?”
“大喜事!”
“什么大喜事?”
“今天中午,长江大桥主桥中跨成功合龙,你说这是不是大喜事。”
“中跨合龙了?”可能前几年大桥建设主要在岸上和水下施工,看不出工程进度,韩渝对大桥主桥中跨合龙倍感意外。
老吴同志一边陪着韩渝上楼,一边激动地说:“合龙了,我今天还去桥面上看了看,真壮观!对了,南、北引桥再有几天也要贯通。指挥部和市里打算下个月举行主桥合龙仪式,据说部领导和省领导都要来,我今天就是为这事去工地的。”
南通人盼星星盼月亮,盼了那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韩渝激动地问:“主桥合龙了,南、北引桥也快贯通,知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车?”
“通车早着呢,”老吴同志现在几乎成了大桥工程指挥部的编外成员,如数家珍地说:“刚合龙的主桥桥面是钢的,接下来要铺环氧沥青。铺好沥青要做动静载试验,试验做完要请上级来验收,验收也要做各种试验,还要分段进行验收。等验收完了要试通车,总之,安全是第一位的,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能真正的通车。”
韩渝把他请进局长办公室,带上门,放下行李,犹豫了一下问:“政委,你现在的工作重心都放在长江大桥上?”
吴国群愣了愣,连忙道:“韩局,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本职工作不会因为大桥的主桥合龙仪式和明年的通车典礼受影响。再说主桥合龙仪式和明年的通车典礼也是我的工作,长航局领导很重视,昨天还打电话问筹备情况。”
“政委,我不是说分局的工作。”
“你是说什么?”
韩渝不想绕圈子,直言不讳地问:“长江文联怎么到现在都没换届,你怎么到今天还是我们分局政委?”
吴国群乐了,掏出香烟笑问道:“韩局,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提副巡视员,负责筹拍纪录片,主编长航志,这可是大事!”
“韩局,没想到你连这些都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政委,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到底怎么回事?”
吴国群点上烟,若无其事地笑道:“上级是这么考虑的,甚至找我谈过话,我婉拒了。”
连提副巡视员都婉拒,这也太淡泊名利了吧。
韩渝哭笑不得地问:“婉拒了?”
“我向上级反映问题不是为了升官。”吴国群笑了笑,接着道:“至于筹拍纪录片和主编长航志,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不一定非要我干。我能力有限,我干不了这活儿。”
“政委,那可是提副巡视员!”
“我知道,不就是每个月多几百块钱嘛。我要是把上海的那套房子卖掉,现在也是百万富翁,你说我缺那几百块钱吗?”
韩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盯着他道:“政委,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我不是意气用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什么意思?”
吴国群磕磕烟灰,解释道:“韩局,你武汉去得少,对长航局乃至长航系统的情况不了解。我们长航公安局乱七八糟,长航局也好不到哪儿去。别看只是拍一部纪录片、主编一本长航志,但这事复杂着呢。我在南通过得很潇洒,没必要蹚那个浑水。”
韩渝下意识问:“有多复杂?”
“我们先说文联换届,你知道以前的文联主席都是谁吗?”
“谁?”
“不是长航局的现任局长兼的,就是长航局的老局长兼任的。明明不懂文学艺术,文联主席也算不上多大官,可人家就是喜欢这头衔。包局和张局想换届选举,让我做这个主席,有个头衔好主持拍摄纪录片、编撰长航志,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吗?”
“政委,你怕得罪人?”
“我倒不怕得罪人,主要是没必要。”吴国群掐灭烟头,得意地说:“我现在忙着呢,分局的本职工作要做,长江大桥的通车大典要筹备,许总又非要我帮他们筹办南通港建港一百周年庆典,我哪有时间和精力跟武汉那帮人勾心斗角!”
他这是乐不思鄂……
韩渝反应过来,想想还是说道:“提副巡,机会难得。”
“我不看重那些。”
吴国群笑了笑,接着道:“而且,拍摄纪录片和主编长航志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长江那么长,历史那么悠久,我们长航系统又这么庞大,任谁来干这两件事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不夸张地说这是两项长期工程,光收集资料、考证史料,没两三年都搞不完。到时候这个领导给建议,那个领导有想法,不管你怎么修改调整,都不可能让那些领导全满意。”
这两个工作是很艰巨。
不只是要体现长航局,也要体现长江海事、长江航道、长航集团、长航公安、长江通信、三峡通航管理局、长航医院和长江航运报等长航系统各单位的历史和发展。
不拍纪录片、不编写长航志没什么。
真要是拍摄纪录片、编写长航志,那些单位的领导都有话说,正厅、副厅再加上退休的正厅、副厅估计有上百个,一人一个想法就能把你搞得焦头烂额。
韩渝正觉得他的担忧有一定道理,吴国群冷不丁来了句:“想让那么多领导都满意不现实,就算能让他们都满意,到时候纪录片的总导演和长航志的主编也不会是我吴国群,顾问委员会和编委会的人员名单估计能排好几页,用放大镜都不一定能找到我的名字。”
原来他不爽的是这个啊!
必须承认,纪录片真要是拍出来,长航志真要是能编好,总导演、总策划、总顾问和总编、主编肯定全是领导,真正干活儿的可能连名字都不会有。
如果只是为了提副巡视员,把自己搞得累死累活,到最后却没自己什么事,真不如不干,而老吴同志最在乎的又恰恰是能否青史留名。
韩渝赫然发现老吴同志并非不知进退,正想着那个副巡不要也罢,老吴同志又笑道:“在南通搞活动虽然也很累,但市领导和大桥指挥部领导信任我,不会指手画脚。真要是去拍纪录片、去编长航志,我就成了他们的部下,甚至有点像乙方。
他们说什么我只能听着,不管他们说得有没有道理,我都得硬着头皮照做。韩局,你说搞成那样有什么意思?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心态好身体才能好,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可不想受那个气。”
“受气?”
“要说能写的人,长航系统多了去了。长江航运报,你天天看。那些主编、副主编、编辑是做什么的?长航局以前还有文艺创作室!我要是牵头编撰长航志,人家一定不会高兴。”
“那纪录片拍不拍了?”
“拍。”
“长航志呢?”
“照样编。”
聊到这个,吴国群忍俊不禁地说:“我强烈推荐老丁和老丘负责编写长航志的公安部分,张局同意了。老丁和老丘现在是长航志编撰团队成员,过段时间要来我们南通采访,到时候我让宝成热情接待,哈哈哈。”
明知道这是苦差事,他还把政治部丁副主任和宣传处丘处长塞进编撰团队,看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老吴同志。
韩渝彻底服了,忍不住笑问道:“政委,‘五个一工程’是你提出来的,上级不可能让你闲着吧?”
“长江大桥主桥合龙仪式和将来的通车大典更重要,尤其通车大典,国家领导人都可能会来,我确实抽不开身。上级很理解也很支持,研究决定让我做纪录片拍摄和长航志编撰的顾问。”
“政委,这么说你站到领导们那一队了,不负责具体工作,只要给编撰团队提提意见?”
“差不多,哈哈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吴国群越想越高兴,咧嘴笑道:“老丁和老丘要好好搜集资料,要好好写。他们别想偷奸耍滑,究竟是不是他们写的,我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如果敢让部里的年轻人代笔,到时候别怪我不给面子。”
韩渝笑道:“政委,不管怎么说也是老同事,没必要针对丁主任和丘处吧。”
“我这不是针对他们,我是对工作负责。”
吴国群脸色一正,很认真很严肃地说:“国有史,邑有志!编写长航志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他们现在相当于古代的史官。我们长航公安局也就他俩能写,年轻人写不好。”
能想象到丁副主任和丘处至少接下来两年没好日子过,要东奔西走收集资料,要查阅长航公安成立以来的各种文件,要找长航公安系统的老领导和老民警采访……
以前的那些公安处、公安科早撤销了,想联系以前的老同志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个工作量不是一两点大,韩渝很同情丁副主任和丘处长。但话又说回来,整理编写长航公安史本就是丁副主任和丘处长的工作,并且这项工作很重要,不然再过十几二十年,谁还会记得那些为长航运输作出过贡献的老前辈?
第1296章 紧急救援!
晚上9点45分,吴淞口江边。
风呼呼的吹,不远处的金属标志牌都快被吹倒了。潮水汹涌,通往灯塔一公里的长堤完全没入水中,用来提醒过往船只的照明灯柱只看得见半截。
这里是长航上海分局吴淞派出所的辖区,所里民警为前面那座白色灯塔操透了心。
吴淞口灯塔造型别致,所处的位置又具有标志性,让许多人将其视为景点。这里属于管理区域,距人员车辆可以自由通行的塘支后路约一百多米。
外人想过来要钻进无名小路,翻越好几道围墙和带刺的铁丝网,穿越布满垃圾杂草的泥泞荒地,可那些想看灯塔、日出的游客和垂钓爱好者,总是无视“江边极易溺水,禁止翻墙入内”的警示牌过来,甚至有人用随身携带的强力剪把铁丝网破开。
灯塔是用于引导过往船舶安全航行的导航设施,不是景点。
而且,这里真的很危险。
大潮汛时最高潮位与最低潮位落差超过3.8米,通往灯塔的长堤落潮时露出水面,涨潮时完全被江水淹没,极易导致人员被困在水中央,甚至直接被潮水卷走。
长堤两侧和近岸护坡又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砌的,坑洼、湿滑、高低不平,游玩时很容易崴脚、摔倒甚至滑落江中。可慕名而来的游客和垂钓爱好者依然络绎不绝,吴淞派出所一年不知道要为此出多少次警,联合海事部门救援更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