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戒大师
“王爷请将军过去一趟。”张虎抱拳道。
“好。”蓝玉点点头,跟着张虎来到了那座被王弼劈掉门的昔剌斡耳朵中。
便见晋王高坐在北元皇帝的宝座上,监督刘祥带着百余名文官,清点封存从斡耳朵中找到的各种账册典籍。
看到蓝玉进来,晋王便笑着递给他一份清单道:“来,瞧瞧初步清点的战果。”
蓝玉接过来一看,只见根据初步统计,此战共毙敌一万两千人,俘虏北元后妃并公主五十九人,废太子二皇子等王公官员两千九百九十人,及元军七万五千余人,平民二十四万。
并缴获宝玺图书牌面一百四十九、宣敕照会三千三百九十道、金印一、银印三;马二十四万七千匹,驼三万四千八百四头,牛羊八一十万二千四百五十二头,车一万三千余辆。
战果之丰盛,不亚于之前降服纳哈出一役,基本上干掉了北元最后的有生力量。尤其是作为北元正统象征的金印银印、宝玺图书牌面、宣敕照会,这些国之重器的损失,彻底削弱了北元的正统性。
毫不夸张的说,从今天起,北元作为一个政权,已经不复存在了。
“永昌侯的功绩堪比昔日的冠军侯,李药师了!”晋王赞道:“捕鱼儿海之战必将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第一三二九章 化为灰烬
昔剌斡耳朵中。
听了晋王的称赞,蓝玉忍不住嘴角上翘,强忍着得意道:“多亏了王爷和六王爷的英明领导,末将才能立下此等功劳。”
“本王有什么英明领导。”晋王哈哈大笑道:“莫非你是在感谢我没有瞎指挥?”
“王爷哪里话。”蓝玉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面上却摇头笑道:“王爷的本事早已天下皆知,要是换了恁来指挥此战,说不定元主父子就逃不了了。”
“呵呵,不用给本王戴高帽。不过确实,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脱古思帖木儿和他的太子逃掉了……”朱棡笑笑,轻叹一声道:“人就是这样,越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就越要吹毛求疵,希望自己的胜利能完美。”
“但是不完美才是常态,”蓝玉沉声道:“何况末将已经派平安和张玉去追了,说不定还会有惊喜呢。”
“什么?!”朱棡本来懒懒散散地靠在龙椅上,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怒目而视道:“你让燕山左卫去追元帝了?”
“啊……”蓝玉点点头。
“你混蛋!”朱棡登时一拍桌子,恼火道:“我之前都跟你说了,让燕山左卫远离危险!你不长记性吗?!”
“……”蓝玉被训得面红耳赤,自从成为主将之后,所有人都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敬畏有加,还没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呢。
但对方是亲王,还是监军,他也只能憋住火,闷声道:“是他们自己要去追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说你派的吗?”朱棡质问道。
“这……”蓝玉一阵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他们是擅自行动吧?
“哼,我不管是你派的,还是他们自己去的,赶紧给我派人去把燕山左卫追回来!”朱棡厉声道:“瓦剌人随时可能出现,他们脱离大部队遇到危险怎么办?!”
“恕难从命!”蓝玉硬邦邦的顶了他一句,面无表情道:“六王爷有言在先,行军打仗由末将做主,王爷不得插手。”
“那六王爷有没有告诉你,他四哥在燕山左卫啊?!”朱棡重重一拍桌子,吓的众文官一齐抬起头来。
“干你们的!”朱棡烦躁的挥了挥手,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蓝玉道:“现在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了?”
“……”蓝玉这才回过神来,愤怒质问道:“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是跟我说了,我能把他栓裤腰带上!”
“我也是刚知道的。”朱棡气焰为之一滞,嘟囔道:“本来是打算悄没声的把他带回去,把这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所以我才叫你让他们守外线。”
“我还以为你是跟燕王有矛盾,不愿意看他的部队出风头呢。”蓝玉无语道。
“也不排除这个想法。”朱棡咳嗽一声道:“你既然这么以为的,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拦截北元皇帝?”
“我判断北元君臣应该是往东逃,所以才把他们放在西边,这还不够冷落他们吗?谁承想那狗日的脱古思帖木儿,居然为了保命,连自己的部下都不顾。”蓝玉也很无奈。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朱棡一摆手道:“赶紧派人把老四追回来,他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不用过了。”
“哎,我知道了。”蓝玉郁闷的应一声,转身出去传令去了。
先不说平安和老四那边,单说蓝玉准备率军前往根河源,去消灭北元残部,但动身之前有个问题——就是那么多的俘虏怎么办?
晋王那里都已经登记造册了,也不好杀掉他们,所以只能留在原地,可那要留多少人马看守?
看着那些依然顶盔戴甲的俘虏,蓝玉实在是不放心,便下令所有元军俘虏统统上交他们的盔甲,弓箭,马具等一切武器装备。
并严厉警告他们,不许私藏任何一件利刃,匕首也不行,否则搜出一件,就地斩首!
元军俘虏只好摘掉头盔,解下铁甲和皮甲,连带硬弓和箭袋以及,防身的武器,排着队上交给明军。
完事每个人都要被搜身,身无寸铁的才可以进去战俘营,任何藏私的,哪怕只是藏了一把小刀,都要被当场处死!
在明军恐怖的威慑下,元军俘虏只好老老实实上交了所有的装备,最后在营地中央堆起了一座由无数兵甲组成的山头。
明军将士又将一些帐篷和木材堆在“小山”上,然后纷纷将火把投向这座小山。
熊熊大火很快吞噬了这座兵甲之山,难闻的焦糊味让明军和元军俘虏纷纷掩鼻。
但他们都没有挪开视线,一直盯着那大火将一切焚为灰烬。因为他们都知道,北元政权和蒙古铁骑的威名,都随着这场冲天大火烟消云散,彻底化为乌有了。
大火还没燃尽,明军十万铁骑便轰然北上,三天后又在根河源一带逮住了朵儿只和哈剌章。
两人才刚得到大本营覆灭,皇帝出逃的消息,正在那里忙着打包营帐,准备驱赶牛羊北上转移呢。结果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明军围了个结结实实。
两人率部稍作抵抗,就被士气旺盛到极点的明军击破了大营。吴王朵儿只当即率部投降,明军随即全力进攻哈剌章部,哈剌章见大势已去,仅带十余骑远遁,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此战明军又斩首一万,俘获两部民众一万五千八百户,共九万余人。马驴牛羊数十万头,彻底消灭了北元王廷最后的势力。
蓝玉照例又焚毁了这股元军的所有装备,彻底解除了他们的武装,这才押送着俘虏浩浩荡荡返回了海剌尔。
按说现在就应该押送几十万俘虏和上百万牛羊、牲畜凯旋南归了。可他到了大本营一问,燕王和平安的部队,居然还没回来……
“不是让你派人把那位找回来吗?”他劈头盖脸的质问赵庸道:“你怎么办的事?”
“我还是亲自去追的……”赵庸苦着脸道:“可等我到了他们说的那地方,只看到一地的鞑子尸首,还有被割光了肉的马,他们已经过河多时了。”
顿一下,他又怯生生道:“我们又寻了一段,但粮草已经不够了,只能先回来了。”
“蠢货!”蓝玉终于忍不住暴跳如雷:“这下好了,跟他们彻底联系不上了!”
第一三三零章 本王难
回到朱棣和平安这边,他们将消息报告给大本营后,便日夜兼程赶往克鲁伦河。
然后沿着河岸向西南行了一天,斥候终于找到了约定的接头地点。
朱棣和平安等人马上亲自登高侦查,果然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克鲁伦河的回弯处,有一座小小的馒头山。
“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鼻涕山了……”平安断定道。
“是必其格特哈特山。”朱棣纠正道,他很喜欢平安,因为这个义兄比他还文盲。
“管他呢。”平安讪讪一笑道:“山前那片营地里,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了吧?”
“嗯。”朱棣点点头,沉声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都在里头。”
“够呛。”张玉轻声道:“北元皇帝极其小心,未必会亲自在这里等他们。”
“那我们也要先吃掉他们再说。”朱棣断然道:“就算找不到元主,至少也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还能削弱他的护卫。”平安赞同道。
“不错,那还是老规矩,夜里动手。活要干的利索,不要让他们逃走给元主报信。”朱棣下令道。
“明白。”众将轰然应声。
四更天时,朱棣率军向元军营地发起了突袭。这次有平安所部负责外围警戒,燕山左卫可以全力出击,干脆利索的全歼了营中的两千余人,一个活口也没放跑。
但果然如张玉所料,元主并不在营中。审问俘虏得知,脱古思帖木儿和天保奴已经渡过克鲁伦河,先行去哈拉和林,投奔右丞相咬住去了。留他们在这里接应皇后二皇子,还有其他逃过来的蒙古王公。
“他妈的!”平安气的破口大骂:“脱古思帖木儿这个龟孙,老婆孩子都不顾了!”
“脱古思帖木儿身边还有多少人?”朱棣沉声问道。
“还有三千怯薛军。”张玉答道。
“还有这么多人?”朱棣有些吃惊道。
“当时他只留了个百户所,在这里接应。”张玉解释道:“我们今晚干掉的,都是后逃过来的蒙古人。”
“真够狠的。”朱棣啐一口。
“王爷,咱们怎么办?”平安问道。
“还能怎么办?追!”朱棣不假思索道:“现在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
“可是王爷、都督,我们已经跑出来起码六百里了,是不是太远了?”张玉提醒两人。
“就算跑出来一千里,没追上也是白废。”朱棣却不肯回头。
“王爷说得对,这时候回头不白追了吗?”平安深以为然。
“但我们的口粮已经耗光了。”张玉再次提醒这两个上了头的家伙。
“这不遍地都是口粮吗?”朱棣指了指满地的死马道:“让弟兄们赶紧取肉,做成熏肉干,再搜一下有没有粮食,这帮人可是王公贵族,肥的很。”
……
“是!”谭渊薛六等人忙高声应道,显然这帮战争贩子也不想就这样回去。“唉……”张玉无奈叹了口气,他经常因为过于正常,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不过为臣还是得提醒王爷,种种迹象表明,瓦剌人已经东进了,我们说不定会遇上他们。”他又不厌其烦道:“咱们兵力不过八千,不是他们的对手。”
之前王真押送俘虏,带走了他自己的千户所,再加上出兵以来的战斗和非战斗减员,两卫现在一共八千兵马。
“碰上了就干他娘的!”平安满不在乎道。
“哈哈,说得对。”朱棣大笑道:“正要让瓦剌人知道知道大明的厉害呢!”
“就怕咱们反过来被教训。”张玉无奈道。
“放心,打不过来跑不掉吗?”朱棣安慰他一句,便淡淡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让将士们抓紧点,咱们天亮就出发。”
顿一下,他又小声道:“估计抓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不快点本王就要被抓回去了。”
“……”张玉整个无语,心说怪不得你不愿意回去。
两卫将士手脚麻利,天亮前便处理完了马肉。把缴获的活马作为驮马,带上搜刮到的军粮,便径直渡河西去。
当天下午,赵庸便带人追来了。当他进去元军营地,只看到满地的血污和死尸,还有一具具只剩骨头架子的马尸,场面相当恐怖。
“他妈的,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的?”哪怕赵庸见惯了死人,还是被老四搞出来的血腥场景,唬的一阵阵头皮发麻。
“他们应该是取马肉做粮食了。”都督耿忠从灰烬中捡出一条被烧焦的肉干,只见上头还有竹签穿过的痕迹。“这是打算一追到底啊。”
“他妈的!”赵庸骂骂咧咧道:“亲王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耿忠心说你这不废话吗,亲王不任性,还轮得着你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