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戒大师
但就这样一座财富聚集的城市,它同样没有城墙。当然在日本人看来,有那道护国神垣在,足以守护大宰府城了,完全没必要在多此一举。
结果在击破石墙后,明军骑兵轻易绕过水城要塞,击溃了留在大宰府城内的数千日军,这座全日本最繁华的城市就敞开了它的怀抱。
尽管绝大多数人口已经提前躲进了水城或者大野城,但绝大多数财富还留在城中。
明军一上来就洗劫了两座皇家寺庙,因为战前培训上说,日本上层笃信佛教,天皇、大名把大部分财富都用于礼佛。
将士们听懂了老六的言外之意,而且老六果然没骗他们,光纯金的佛像、佛器、佛具就搞了上万斤,纯银和纯铜的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华美的玉器、倭缎、文物,胡泉用马车拉了三个白天,才把天皇家在西都积攒了几百年的财富洗劫一空……
老六毛估估算了算,就光打劫这两个皇家寺庙,这趟的军费就已经出来了,之后就都是净赚了。
“怪不得蒙古人那么喜欢侵略别人,尼玛没有比这更来钱的营生。”他一面喃喃的说着,一面亲手擦拭着面前沉甸甸的纯金佛像,还给佛祖上了柱香。
“我佛勿怪,小王这是迎你回国供奉。”
“殿下,子不语怪力乱神。”杨士奇正色提醒他,不要作茧自缚。
“哈哈,你说的对,士奇。”老六恍然道:“那还是助它浴火重生吧。”
至于重生后是什么形状,还得看到时候的需求而定。
……
明军那边抢的欢天喜地,大野城的长庆天皇却气炸了肺。
那可是他家几十代攒下的家业啊,也是他在大宰府的居所,他就这么天天搁天守阁,眼睁睁看着明军一车车往外运,不吐血才怪呢。
“八嘎!他们是魔鬼吗?!”长庆先是对明军愤怒至极:“这样洗劫佛寺,不怕佛祖降罪吗?”
“他们一定会下地狱的,十八层一层都不能少!”
发现没用之后,他的愤怒很快便转移到了周遭的武臣身上,詈骂他们:“你们不是誓死保卫皇家吗?现在朕的皇居被洗劫,为什么都不敢出战?!”
“怀良亲王命我等以保护陛下为重!”武臣振振有词道:“退敌是他的责任!”
“那他还在等什么?缩在水城里就能退敌了吗?!”长庆气急败坏道。
“陛下说的是,怀良殿下必须尽快退敌,否则就要谢罪!”公卿大臣们同样急得不行。
他们跟着天皇家从京都逃到吉野,又从吉野逃到九州,财产本来已经就损失了大半,就剩九州这点家底了。等明军抢劫完了天皇家,肯定就轮到他们家了。
于是一道满含南朝君臣怒火的谕旨,连夜从大野城传到了水城。
接到旨意的怀良亲王,表情跟吃了大便一样。大野城那帮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能奈何得了那两千明国骑兵,他又何苦龟缩不出?
“明军只派军队劫掠大宰府,却不攻城,摆明了是引诱我们出城作战。”他收起信来,面色阴沉的对督战的二条教赖,还有坐在下手的三人众道:“我们不能上当,要沉得住气。”
大友亲世和岛津氏久倒无甚所谓,他们两家的基业一个在西九州,一个在南九州。在大宰府虽然也有些家业,被抢光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少贰赖澄却不一样了,他们家原本不姓这个姓,因为被朝廷世代任命,担任大宰府少贰,才以官职为姓。在征西将军府到来之前,大宰府一直是少贰家主宰,他们的家业,几乎所有的财富都在这座城里。
急得他直跳脚:“殿下,再等下去大宰府都要被洗劫一空了!我愿意领军出战,将明军逐出大宰府!”
“你有办法对付明军的骑兵吗?”怀良冷冷问道。
“我可以跟他们巷战!”少贰赖澄挺着脖子道。
“那他们放火怎么办?”怀良沉声道:“整座大宰府城都是木建筑,明军一把火就可以烧个精光。那样就彻底一无所有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慢慢洗劫。”他又低声道:“等他们的士兵都抢到心满意足,就会只想着赶紧回国享受了,谁还愿意继续留在危险的战场上?”
“……”大友亲世听了竟觉得好有道理,但看到少贰赖澄脸涨成了茄子,也就没吭声。
少贰赖澄心中破口大骂,那都不是你的财富,你当然无所谓了!虽然碍于森严的等级关系,不能真撕破脸,但他还是咬牙切齿道:“陛下已经下了谕旨,臣就问殿下是遵守还是不遵守?”
“当然是要遵守的……”怀良亲王也知道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不然方方面面都交代不过去,便沉声道:
“本王会跟陛下解释,我们不是不动,而是要按计划行事——先让水军消灭痛击明军舰船,登陆的敌军自会陷入慌乱,到时本王会亲披战甲,率军出击的!”
第八三二章 见鬼了
怀良的信使趁夜色出城,翻山越岭来到松浦家的领地。
松浦家马上派船出海,到壹岐岛水域寻找九州水军,传递征西将军的法旨。
最终信使顺利的见到了九州水军的统领大将宇都宫贞久。
宇都宫贞久看了信使带来的信,马上召集岛津家、大友家、松浦家的水军头领。
多如牛毛的九州水军以这三家为主,五岛水军也是隶属于松浦家的。倒是九州原先的霸主少贰家,并不在意经营海上,没有拿得出手的水军。
很快岛津家的岛津经久,大友家的大友亲名,松浦家的松浦平信,接到消息齐聚宇都宫的关船上。
所谓关船,是海上关所的意思,是这个年代日本水军中的大船,在低矮的船舷上建有高大的上层箱体式建筑,看上去还挺唬人的。
宇都宫的坐船更是装饰华丽,旌旗林立,彰显出他尊贵不凡的身份。
三名水军统领在顶层天守见到了宇都宫贞久。
宇都宫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将怀良亲王不容商量的命令传达给三人道:“诸位,殿下命令三日之内,要让陛下听到水军奏捷。”
三人闻言面露难色,岛津经久道:“阁下,按计划应该先骚扰明军半月以上,待其疲惫麻木之际,再发动突然袭击的。”
“是啊,这才几天,时间不够,明军的战斗力不会下降多少的。”大友亲名也附和道。
“他们现在反而还十分警惕呢。”松浦平信同样不想这么快进攻。“从这段时间的接触,能看出明军十分谨慎,我们很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们有两千战船,四万水军,明军只有一百余艘战舰,水军不过万人。优势在我!”宇都宫挥舞着手臂,给三人打气道:“堂堂正正决一死战又如何?”
“唉,阁下不了解明朝水军的可怕。”三人却不像他那么乐观,他三家水军是骚扰大明沿海的主力,远比陆地上的人更了解跟明朝海军的差距。
“尤其是这几年,他们组建海政衙门后,海军实力更是突飞猛进。我们十几条小早船,跟他们一条战舰遭遇,依然只有逃跑的份。”松浦平信郁郁道:“只有出其不意的偷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方能创造奇迹。”
“确实如此。”另外两人也附议。大友亲命试探问道:“可不可以再请殿下宽限几日?”
“至少要等起了西北风吧。”岛津经久也道:“有风势相助,胜算还能高些。”
“你们搞错了,吾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传达征西将军的法旨!”宇都宫贞久是征西府的陆军将领,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畏战情绪。他只知道自家殿下压力巨大,急需这场海战的胜利。
他严厉的目光扫过三人道:“何况这也是你们主公的盼望……据说少贰阁下都已经不顾尊卑,逼着殿下出战了!你们身为家臣,还敢怯战?!”
“不敢!”三人赶忙俯身道。
“回去准备吧。”宇都宫便挥手道:“最晚明晚,必须出战。迟于明晚你们就自裁吧。”
“嗨……”三人无奈领命而出,在回去的小艇上松浦平信长吁短叹。
“我们能跟明国海军周旋至今,全靠机动灵活,从不硬拼。如今阁下却让我们硬碰硬,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硬碰硬,以卵击石罢了。”岛津经久黑着脸道:“要是硬拼到底,我们的家底全都要了账。”
“但也不能抗命,否则宇都宫真会杀了我们。”大友亲名郁闷道。
“是,出战肯定要出战,”松浦平信压低声音道:“但要保持机警,见势不好赶紧收兵,切不可硬拼。”
“说得对!”大友亲名和岛津经久点头赞同道:“能给明军造成些杀伤,抢夺他们一两条战舰,我们就能交代过去了。”
“就是,宇都宫一个陆军马鹿,懂什么海战,还不是我们怎么说他怎么听。你们记住,把自己的战果都夸大十倍,杀一个明军就说杀了十个,他是绝对不会拆穿我们的。”松浦平信见得到两人的响应,愈加放肆道:
“说不定还会在我们的战报上再夸大十倍!”
“哈哈哈!”三人相视大笑起来,就这么决定了。
……
是夜风平浪静,三名水军统领一致决定今晚就出战。
宇都宫贞久还觉得奇怪,让人询问不是要等起了西北风吗?
三人当然不能告诉他,因为西北风利于进攻,不利于逃跑。
他们便答复宇都宫,我军战斗航行靠帆,战斗用桨,对风的依赖不像明军那么大,所以今晚更能发挥我们灵活机动的优势。
宇都宫又不懂,还很高兴,觉得终于激发了三个‘水军马鹿’的斗志,便让人给三人送去清酒壮行,捎话说凯旋后一定给他们请功。
天一擦黑,三家水军便起锚划桨,驶离了壹岐岛海域。
三更天时,他们便抵达了博多湾外,湾口处的点点红光,便是明军战舰为了防止碰撞,在船首船尾挂起的红色灯笼。
前几晚他们骚扰时就知道,明军派了一支分舰队在湾口巡逻,防止他们偷袭。
他们今晚的目标就是这支警戒舰队,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于湾口围攻明军战舰,根本不进博多湾。
在湾内的明军主力增援前,他们就撤离战场了……这样安全系数就高多了。
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三家水军不约而同的加速划船,像狼群一样一拥而上,准备直接靠上去,进行接舷战!
至少在此时,他们是有突袭优势的。
日本水手拼命的划动着船桨,将小早船划动的像离弦之箭一样,直冲那些红色的灯笼而去!
双方相距二十丈、十丈、五丈、一丈……
眼看就要撞击上敌舰侧舷了,日本水军纷纷抓住船舷,全身紧绷,咬牙闭眼,准备接受剧烈的撞击!
然而直到他们冲过了警戒线,把那些红色的灯笼甩在身后,都没有听到任何一声碰撞声。
所有人猝然回头,却见那些红色灯笼依然在身后亮着。难道那支明军的警戒舰队,就像幽灵一般没有实体?
第八三三章 稻草人
“纳尼?!”日本水军上下,齐齐震惊了好一会儿。
直到后面有船直接撞上了红色的灯笼,他们才发现那些灯笼,是挂在几十条小舢板的桅杆上的。
舢板桅杆高度不够,明军还加了根竹竿,用竹竿另一头把红灯笼挑起来。
竹竿加桅杆的高度,才跟真正明军战舰悬挂的灯笼高度一致。今晚又风平浪静,小舢板基本漂浮不动,远远看上去确实很难发现破绽。
但那仅容两三人的小舢板,体型还没有正常战舰的百分之一大,当然很难被撞到了。
看着那些空无一人的挂灯小舢板,日本水军再度陷入了疑惑,这特么搞什么名堂。
他们本来就提心吊胆,这下更疑神疑鬼了。三家水军竟不约而同在湾口处停下来,三位统领赶紧齐聚大友家的船上,进行紧急磋商。
“你们怎么看?”大友亲名手里擎着一根,从小舢板上取下来的竹竿,竹竿另一端悬着一个红色的灯笼。
看着红纱灯笼中微微跳动的灯火,松浦平信沉声道:“一开始有些害怕,担心是明军的圈套。但转念一想,却又欣喜若狂,因为我意识到这根本这不是什么圈套,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