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470章

作者:三戒大师

  “好,臣去。”宋璲赶忙点头,他不像老父那样端着,知道这时候积极一点没坏处。

  ……

  等到太子和宋家父子移步东稍间,老四和老六便也从后殿离去。

  出来后,老四同情的看着老六道:“往后,这老儒可够你受的。”

  “放心,到了我的地盘还收拾不了个他?”老六却满不在乎的笑道:“实在收拾不了,还有我师父呢。”

  其实他最担心的,宋濂是那种油盐不进的老顽固。但听下来发现还行,这种爱炫耀的人,只要捧着他点,还是好对付的。

  正好东阳马生马君则也在学中,可以让他给老宋当助教,专门溜须拍马捧臭脚……

  ……

  再说回李善长,回到位于西长安街上的韩国府。

  这座国公府是当年朱老板赐他的,毗邻皇宫的黄金位置,前后五进的大院子,当时让他十分满足。

  可住惯了凤阳的千亩大庄园,再回到这里,怎么看怎么局促逼仄,感觉像坐牢一样。

  皇帝赐的宅子又不能扩建,想到以后只能住在这‘小小的囚牢’中,他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父亲忍一忍,见完皇上就赶紧回去就是。”李祺无奈安慰他道。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皇上这回叫我回来,就是不放心我在中都待着。”李善长苦笑一声道:“还是叫回来,搁眼前看着放心点儿。没想到最后,跟刘基殊途同归了。”

  “说到刘伯温,”李祺想起一事道:“公布的胡惟庸十大罪状里,就有一条是谋害功臣,其中点了魏国公和诚意伯的名字呢。”

  “谋害魏国公应该是最近,他要谋反肯定要同时刺杀皇上跟魏国公。”李善长轻声道:“至于说谋害诚意伯,应该是洪武七年那次。谁能想到让个孩子搅和了呢?”

  “要是那次成功了,他结局可能大不一样,真是造化弄人。”李祺叹了口气。

  “不,一样的。”李善长却摇头道:“只要皇上还是皇上,那胡惟庸的结局就无法改变。这就叫天意难违!”

第八一七章 来了就别走了

  “老臣李善长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二天,李善长就见到了他的天。

  这让他颇为惊喜,还以为皇上会晾自己个把月呢,没想到昨天才递了本子,今天就蒙召见。

  “哈哈哈,你个老东西,不叫你就不肯来啊?!”朱老板那熟悉的大笑声,让李善长生出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老臣谨记皇上教诲,在家安分守己,足不出户。”李善长定定神,赶忙道:“虽然一直万分思念皇上,可没有召见,断不敢擅自来给皇上添麻烦的。”

  “哈哈,果然还是咱的李先生最自觉。”朱元璋笑道:“咱也时常想起你来,有凤阳来的官员都会问问你的近况。听说你这些年确实是不大出门,也不大见人,就是一房接一房的娶小老婆。”

  “是,老臣这个好色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李善长讪讪道。

  “是啊,当年郭天叙就是知道你这个毛病,派了四大美女色诱你。”朱元璋忍不住大笑道:“没想到你来了个将计就计,美人照单全收,却假装投靠他,把他坑的不轻。”

  “呵呵,老臣还是拎得清轻重的。”李善长心下一松,至少皇帝跟他叙旧情,而不是一上来就敲打他,看来把自己叫回来不是问罪的。

  “对上位的忠心,岂是几个美女能动摇的?”

  “那是,起码得几十个才行。”朱元璋开玩笑道。

  “老臣觉得我能顶得住,不信上位可以试一试。”君臣捧腹大笑起来。昔日的隔阂,数年不见的生疏,仿佛在这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你能管得住自己,这咱相信。”朱元璋这才敛住笑容道:“但你身边人呢?你那个弟弟李存义,听说你又打断他的腿了?”

  “是……”李善长的心咯噔一声,那是他来前一天才干的事,皇上就知道了……

  “他怎么说也是太常寺丞,你整天给他打断腿合适吗?”朱老板似笑非笑道。

  “唉,没有办法。”李善长叹口气道:“皇上给老臣这么高的地位,家里人难免不知道自己是谁,得定时敲打才行。”

  “是啊,最难管的就是家里人。”朱元璋深有感触道:“胡惟庸要不是他儿子的事情,也不会走绝路。”

  “管不住也得管,”李善长语气坚定道:“皇上禁止功臣家人作奸犯科的铁榜,还在奉天门外立着,老臣打断他的腿,总比他将来以身试法掉了脑袋强。”

  “好,老李这觉悟就是高。”朱元璋赞不绝口道:“要是那帮老兄弟都有你这境界,咱何愁不能跟他们善始善终?”

  “也是得时时耳提面命的。”李善长沉声道:“都是些乱世豪杰出身,如今成了开国功臣,好些人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还得上位多一点耐心,不厌其烦的教啊。”

  “这些年咱教得还少吗?红脸白脸都唱遍了,真是说的口干舌燥,可他们就是听不进去!”朱元璋愤慨道:

  “出手教训他们吧,轻了没用,重了还有怨怼。就说去年吴良陆仲亨他们八个,公然打杀朝廷命官,咱也只是暂时夺了他们的爵位,竟然整天满腹牢骚,三不五时就跟胡惟庸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不知嘀咕什么。”

  李善长听得心下发紧,头皮发麻,知道戏肉来了。

  “要不是咱转过年来,就恢复了他们爵位,又及时把他们远远调走,指不定有几个牵扯进胡惟庸的案子里。”朱元璋黑着脸,双手插着腰间玉带道:

  “他们作死不可惜,却得让咱担上杀功臣的恶名!”

  “不至于,不至于。”李善长额头见汗,赶忙摆手道:“小吴小陆他们,都是上位过命的兄弟。说他们仗着上位的宠信胡作非为我是信的,说他们跟着胡惟庸造反,老臣是打死也不信的。”

  “拼死拼活半辈子,终于成了位极人臣的开国功臣,谁愿意再当反贼?”李善长给勋贵们开脱极为卖力。“上位还是收回刚才的话吧,听着都吓人。”

  “哈哈哈,怪不得淮西老兄弟都把你当老大哥呢,你是真护犊子啊。”朱元璋哈哈大笑,装若随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存义还在里头呢。”

  “……”李善长登时又吓尿了,李存义可不就在里头呢!

  显然,他们一起在胡惟庸府上密谋,皇上是一清二楚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老李不愧是老李,哪怕湿了裤裆子,还能保持冷静,瞬间判断出皇上是敲打而不是试探。这时候皇上明显是要收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扩大化的。

  “那孽障可不就在里头!”他赶忙噗通跪地道:“老臣就是因为这事打断了他的腿,聚众口出怨言,往往是奇祸之源啊!”

  “那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朱元璋目光幽深的盯着李善长。

  “都是些狗屁样的牢骚!胡惟庸把他们聚起来,引着他们讲些不好的话。当时,他们只以为他也是一肚子牢骚,大家一起发泄一下而已。”李善长汗如浆下道:“现在看来,却是他故意试探他们,看看谁能跟他一起谋反。”

  “万幸李存义和小吴他们虽然不懂事,却对皇上忠心耿耿,没有任何人被他说动。后来他也就放弃了。”李善长涕泪横流道:

  “但这群蠢货也没意识到,胡惟庸的祸心,不然早就禀报皇上了!真是愚不可及啊……所以老臣知道胡惟庸造反后,恨的又打断了他另一条腿。”

  “原来如此。”朱元璋这才雨过天晴道:“不过也不能强求他们有你老李这份警觉,只要没跟着乱来,就还是自家兄弟嘛。”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老臣这次来就是想请皇上罢了他们的官!让他们去当个大头兵,好好反省反省!”李善长恨恨道:“别都高官显贵、钟鸣鼎食了,还不知足!”

  “算了,咱也罚过他们了,你也把李存义的腿打断两遍了,估计他们这次都得教训了,下不为例吧。”朱元璋大度的摆摆手,对李善长笑道:

  “那句话怎么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当时你要是在京里就好了,胡惟庸断然不敢造次。”

  “老臣惭愧,当年老臣也没看出那厮的反骨……”李善长赶忙垂首道。

  “话不能这么说,咱用了他十年,不也没看出来么?”朱元璋又沉声道:“咱们还是往前看吧,这回咱废了丞相,撤了中书省,按照周礼重设三公论道,六卿分职。你本就是太师,这三公之首非你莫属,这回就不走了吧,留下来继续当你的太师。”

第八一八章 再见了,四哥

  对皇帝的决定,李善长自然要逊谢一番,说自己年老昏庸,体力不济,难堪大任。

  朱老板笑着说道:“用不着你整天上朝,也不用处理政务,就朝廷有大事的时候,叫你来一起合计合计。”

  “这样啊,那老臣领旨谢恩。”李善长这才应下。

  朱老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所谓三公论道不过是他为了减轻舆论压力,打出来的幌子,绝对不可能设立三公府,让太师太傅太保开府设衙,自行辟出属官的。

  对李善长来说,老老实实当个摆设再好不过,省得再让皇上猜忌。

  至于太傅,太保就由徐达和李文忠兼领了,两人同样原官如故,不过是多了个头衔而已。

  这样朱老板的承诺就算大体完成了……说的是‘重设三公府’,现在‘重设三公’,十个字完成了八个字,等于完成八成了。

  ……

  与此同时,太子亲自把宋濂送到了国子大学。

  大学生们夹道迎接,对太子和宋太史致以热烈的欢迎。

  看着手捧鲜花,整齐列队,整齐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口号的三千大学生,宋濂的自尊心得到很大满足,心情也渐渐不那么低落了。

  “哈哈哈,看到了吧,全校师生都对宋太史的加入欣喜若狂!”老六自然也带着宋讷罗贯中等一干教官,在山门口迎接。

  “老夫不过是个罪余之人,当不得如此抬举。”宋濂赶忙摆手道。心里却喜滋滋的,暗道看来这帮人还不是无可救药……

  “当得起,绝对当得起,有了太史公的国子大学才完整啊!”老六却热情的拉着宋濂,带他进了校门。

  大学生们确实对宋濂的到来欣喜若狂,但他们的想法跟宋濂稍有点出入。

  宋濂觉得,这帮大学生是因为能成为自己的学生,聆听自己的教诲,从此身价倍增、脱胎换骨而高兴。

  但其实,今年招的第一批大学生,基本都是吏员出身。很多人在成为工作组的吏员之前,甚至是账房先生、田产经济之类,能写会算,但跟读书人丝毫不沾边。

  加上这一年半来被百般打压,这些大学生都恨死儒教了。他们如此高兴,是因为把宋濂来任教,还有那些大儒被流放,看成了国子大学胜利的标志。

  这对成立以来,备受煎熬的国子大学师生,无疑是巨大的鼓舞。

  宋濂都来当老师了,看谁敢说国子大学不是正经学校!

  ……

  趁着宋濂跟太子给孔夫子上香的功夫,宋璲小声向老六致谢:

  “多谢殿下不计前嫌,施以援手,救我全家于水火。”

  “先生不用客气。”老六却淡淡一笑道:“这是当年早就说好的。”

  宋璲闻言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当年在大本堂,他握着楚王的小手教写字时,两人的那段戏言。

  没想到殿下从一个稚童长成身躯伟岸的男子汉,居然还一直记着当年的承诺呢。

  宋璲鼻子一酸,眼圈微红道:“可惜当年下官很快就出使云南,没能把殿下的字教出来。”

  “哈哈,那也够本王受用一生了。”老六笑着说道:“当时先生去云南,我还难过了一阵子,你宁肯去送死,也不愿再教我呢。”

  “那不至于。”宋璲哭笑不得道:“下官只是想学班定远,结果那梁王根本不配合。”

  “没事,他很快就会配合的。到时候再让你去一次,保准得偿所愿。”老六笑道。

  “那感情好。”宋璲这回不会再把老六的话当戏言了。“臣先谢过殿下了。”

  ……

  宋濂在国子大学安顿下来,暂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老六便把主要精力转移到了海政衙门。那边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为即将到来的东征做准备了。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过完中秋节天也凉爽了,也到了老四就藩离京的日子。

  八月廿六,燕王夫妇携二子入宫拜别,朱老板和马皇后赐宴,并赏赐一应就藩后的仪仗器物。

  对老四就藩,朱元璋两口子还是很放心的。老四虽然不靠谱,但老四媳妇靠谱,还在徐达的眼皮子底下,断不会跟老二似的闹得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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